只有让游牧人有了定居一地的想法和生活保障,他们才会把自己主动变成农耕文明的拥趸。
李征不信别的,却坚信“扶贫”之力。
那群移山填海一般的英雄的作为他自问做不来,尤其在这个时代根本不可能实现。
可最起码让游牧人定居下来并转化成农民,深度融入到汉家族谱那还是能做得到的。
这就需要先设立一个试验点,还有什么能比得上从这群俘虏身上开始试验?
李问剑这下便佩服了。
但她也提到了一个隐患。
那么多的牛羊马匹,我们哪里分得出人手去圈养?
“他们不会很快拿出牛羊牲口来与我们交易,他们会以此为最后的口粮并暗中积攒反抗力量。再过几日,等他们手里能用来交易的金银花完了,俘虏营贫富分化产生的矛盾不可调和了,穷人自然会另想办法。”李征微笑道,“这其中可是有相当一批汉人的,他们与鞑靼人彼此结亲互相成了亲戚,若他们被我们打掉了反抗之心,能为我们带过来多少帮手?”
李持剑大喜,拍手赞道:“到那时,咱们再将听话的放在北城,还不肯听话的与绝不可能听话的留在三角城。再过几日,再分化这些人。”
“还不够,入住北城的人也要有奖惩之法。”李问剑笑道。
李征就是这个意思。
南边暴打林丹,北边收降他的后军与家眷。
如此双管齐下,再有半个月,林丹拿什么反抗王师?
相应,南边暴打林丹,精锐的无敌的草原骑兵成千上万的被消灭,对北城这些老弱妇孺也是一个极其有力的震慑。
民心在我,不就是得用这种办法才能获得吗?
第三百零七章 朕生来就是要当武帝的!
李征以大炮与食物和鞑靼人做起了大买卖。
南都皇城,皇帝又一夜要失眠了。
他很担心北方战况,五万人要寻找战机围歼人家六十万人,这怎么想他都认为不合理。
这几天,随着朝野内外都知道三大营出现在大同府,四王六公与两个亲王纷纷加强与北方各地的往来。
这是冲着三大营去的,外廷想通过掌握粮草供应和情报出卖来夺取三大营。
贵勋们试图将三大营的将领换一茬换上他们的人。
这是内忧,这个皇帝还不是过分担忧。
李征密令熊廷弼去西宁,以满桂赵率教统领陕西西部西北部大军,又密令陈奇瑜加强大小松山我军防线的消息,群臣一点也不知道。
李征率三大营实则已经在贺兰山的消息更没有人知道,连内廷都没第三个人知道。
这一点皇帝很高兴,更高兴的是李征没有立即对洛阳下手,而是以卢九德坐镇开封府,以内帑控制北方消息南下。
这也是对孙承宗的极大的敦促。
这种不动声色不大张旗鼓的用人之术很被皇帝称赞。
可外患却让他揪心不已。
林丹会同鞑靼各部,甚至连外喀尔喀部都联合起来禁军青海湖,试图去乌斯藏,这是北方中部区域的巨大外患,一不小心来去如风如电的鞑靼骑兵可就肆虐陕西甘肃了。
还有西北,镇国将军李绍来密信启奏说,前明朱祁镇的后人建立的西明争权岌岌可危,瓦剌人明显要彻底覆灭西明割据势力,以哈密作为跳板进军河西。
皇帝据此推测外喀尔喀南下也是这个目的,他们恐怕是想协助林丹进军青海之后要求林丹协助他们获取河西走廊,以此为瓦剌中坚势力甚至瓦剌金帐的主人。
东北局势更加复杂。
黄台吉亲自赶赴科尔沁,明显是要与东部鞑靼实现实质性的联盟,其目的只能是关宁锦防线。
一旦黄台吉和东部鞑靼彻底联合,他们很快能占据无主的漠南,在大虞北部地区再形成巨大的战略威慑,从而迫使皇朝彻底退出北直隶地区,甚至与建奴一南一北建立两个皇朝。
如今的关宁锦防线也十分危险。
祖大寿有能力,却私心太重,他的锦州防线在多尔衮的攻击下不知还能坚持多久。
一旦锦州被攻破,宁远、塔山、山海关必然将全线崩溃,皇朝在辽西的防御阵地将会被建奴摧毁的一干二净。
一旦建奴进入山海关,皇朝的威严就彻底被踩在了地上,到那时,沿海地区的倭寇、江南江北的地主,他们都会纷纷跳起来,对皇庄进行鲸吞蚕食。
到那时皇庄这个大虞皇朝的立国之本和治国之本被摧毁,皇朝也就彻底失去了生命力。
靠着靠枕坐在罗汉床上养神,皇帝忽觉身边有人,忙睁开眼一看,皇后与二位贵妃来了。
她们很少到文华殿来,今夜这是发现皇帝压力太大,特意来陪伴的。
四人相对,各自都无言。
张皇后知道皇帝的压力有多大,也知道他对三大营的期待有多高。
可战场上的事情谁能说得准呢。
患难夫妻没什么要明说的,张皇后叫二位贵妃去打了开水,自取了冷水,调好了要给皇帝泡泡腿脚。
突然这时,曹化淳一路狂奔回来了。
“皇爷,那帮神仙给咱们送来了消息,三大营已经将林丹与却图汗死死地为困在贺兰山西部。武烈王筑造百里长城,居高临下正与鞑靼鏖战,至今鞑靼人伤亡数万,我军无一伤亡。”曹化淳颤动着嗓子禀报道。
皇帝并不是十分欢喜。
“这才刚开始!”皇帝看着那封通讯纸并不想去接过来看。
这没什么好看的!
曹化淳笑道:“皇爷,林丹这小子被打怕了,居然让他的斡尔朵大妃向我军乞降,武烈王启奏,他们愿意以传国王宝为代价,换取退回漠南之生机。”
皇帝“啧”一声,这下心里踏实了。
那帮鞑靼人凶残粗鲁得很,若不是被我儿子打服了他们能乞降?
“快送去给太上皇,哦,传国之宝不必在意。”皇帝知道曹化淳的担忧。
曹化淳欲言又止,只好又一路飞奔去武英殿。
他一走,皇帝乐呵呵往靠枕上一躺,想了许久,跟后妃们说道:“你们说,我是不是生来就注定要当武帝的?”
若此次干掉鞑靼可汗,再想办法弄掉一批瓦剌人,回头把建奴赶到辽北,那他这个皇帝还真就将来庙号必须是武宗皇帝。
或者某宗武皇帝。
张皇后三人喜不自胜,她们也知道贺兰山战场我军压力有多大。
区区五万人,包围敌军六十万人,这是当今天下谁也做不到的奇迹。
而且,太宗皇帝心里想了一辈子的传国之宝若是能就此拿回来,这对外廷也是一个巨大的震慑。
然而,她们也知道这种敏感至极的事情会有多麻烦。
于是张皇后先恭贺:“陛下,此天授武烈王于陛下是也。”
“那是,老天派来的,我就是个吃现成的,但谁敢说我不能吃这个现成?”皇帝眉开眼笑。
张皇后示意德妃淑妃不要说,她自己委婉劝道:“肃藩忠贞勇烈,天下人无不知。只是如此之大事,又只怕要涉及国本之争,外廷与贵勋恐怕不会等闲视之。”
“管他们什么事!”皇帝得意道,“放心,闹不出龃龉。等着吧,打完了这一仗,我看如今这局势,阿罴是不会将这场胜利提前告知外廷,叫黄台吉那个建奴知道的。趁着这个机会,打这帮建奴一个措手不及,武烈王宫便有绝对资格号称‘西宫’了。”
张皇后错愕,若如此,那滔天的功劳之下便藏着武烈王威震天下、大虞皇朝最精锐最能打的部队包括肃藩十万大军全部落在他手里的不世之功。
如此不世之功,皇帝岂能不防?
皇帝坐了起来,笑嘻嘻在皇后脸上掐了一下,又在两位贵妃脸上掐了一下,话里有话道:“这江山最后落在咱们家孩子的手里,总比落在别人手里好啊。”
后妃们愁容顿起,事情哪有那么简单哟!
武英殿,孙太后也来陪着太上皇,太上皇这些天一直在熬夜给地图看病,孙太后怕他熬坏身子骨。
曹化淳夤夜来报,太上皇抢过来密奏一看,哈哈哈大笑三声,扔下台灯便休息了。
孙太后看过之后半晌才叹道:“这是个好孩子,可若有如此不世之功,如何封赏他?”
“哼哼,”太上皇抖抖腿,想想又哼哼两声,“江山社稷而已嘛,落在咱们家孩子手里,总比落在外人手里好。瞎担心。”
于是孙太后这一晚失眠了。
肃藩的子孙一个比一个能打一代比一代能打,这是很好的事情。
可如今国本不稳,肃藩的人越能打,或许对国朝的伤害反而会越大。
他们毕竟不是太祖子孙呐!
次日一早,内阁照例先来文华殿代表群臣朝拜,到门外,见曹化淳王承恩站着,两人脸色都无比严肃。
周延儒低声道:“猜猜。”
“有何好猜测的,不过是鞑子与建奴大有媾和之意,北方战事紧张,三大营进展不顺。”温体仁淡淡道。
杨鹤不语,他察言观色的能力不如那两个,可他懂一些军事。
那两个大太监的忧虑之色,并不是忧国忧民之色,他们有一些喜悦,只不过被更多的忐忑盖住了。
那就是三大营必定有了新战报,或许在大同的那一仗之后,又取得一些小的胜利?
文华殿觐见后,杨鹤询问:“陛下,北伐可有新的进展?”
李征根本不跟外廷打交道,通过正常途径发回来的战报很少,还是要当地官员见过三大营后才写奏章发到朝廷。
杨鹤无法从任何途径打听到北伐的一点消息,他又不敢公然给一些人下达军令让他们明着去打探北伐之事,那就只能从皇帝这里获取一定的消息。
皇帝摇头:“不能告诉你们。”
周延儒不由怒道:“陛下,自古哪有这样的军情瞒着外廷的道理?”
“不瞒着行吗?国家权柄交给你们,结果你们把国家搞成了什么样子?”皇帝反问,“对外的仗打不好,对内流民遍地,朕不得不被建奴逼着跑到江南来偏安一隅,你们自己说朕还能不能什么都相信你们外廷?”
周延儒恼怒,南巡之事跟外廷有多大关系?
打仗的军队也没多少是外廷掌握的啊,凭什么这么大的黑锅往外廷身上扣!?
可这话他不敢说,他还不想被罢免首辅。
温体仁也不敢说,他比周延儒还想保住地位。
杨鹤敢说,南巡的时候他连兵部尚书都不是,这口黑锅他无法带着兵部给内帑扛下来。
皇帝看他不服便再问:“兵部调拨给北都的粮草,给大同的粮草,给甘肃的粮草都准备好了吗?出发没有?给北伐的物资都调拨到位了没有?为何至今还没有看到各方奏报?”
杨鹤气愤难当。
他倒是想保质保量调拨粮草给各军,只有这样才能宣示北方各督帅部依旧在兵部带领下反击外敌。
可他手里既没有粮食也没有大量军饷,就少有的那么一点还没法从户部拿出来,他能做什么?
皇帝将他看成是周延儒温体仁徐光启一伙,对他这个兵部尚书,哦,不是,如今他已经不兼兵部的差使了,他只是一个没有实权的内阁宰辅。
对兵部之事他有过问之权,却没有插手之权。
这让他还怎么调拨物资支援北方?
这就不归皇帝管了。
宰辅大臣无话可说,皇帝也懒得和他们虚与委蛇。
大都督府目前看来不好强行成立,那就先放着。
皇帝在考虑要不要提拔一批自己人,成立一个类似于内阁初创时候的内廷机构,让他们以较低的职位接触一些机密,至少能够为皇帝的决策提供一定的建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