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图阿拉守祖陵的阿拜。
阿济格惊道:“三哥,你怎么也……”
“别提了,饿得受不了出去打,被镇远郡主一枪打晕,于是就被活捉了。”阿拜苦笑道。
阿济格怒道:“怎的这么不经打?”
“啊哟,这可说不得!”布和在一旁劝道,“他十二叔,唯独你抱怨不得!”
阿济格大哭,阿拜羞愧不已。
但他们都看得出来,布和这老匹夫这是在挑衅。
他真的在作死的挑衅,想让女真把他给弄死,然后好让武烈王轰塌沈阳城,把老爱家给彻底灭了。
这能答应?
傻子都不能答应,他布和一旦被杀,从此以后,他们这一脉可就是真的为大虞皇朝流过血的大功臣!
他大女儿作了武烈王妃,他儿子还得成大虞皇朝世袭王公很有可能少不了一个铁帽子郡王传承!
凭什么?
所以,好酒好菜灌醉这老匹夫,明日一早滚他去球。
布和未免心生遗憾,话说,他真想拼着这一条老命,给吴克善挣一颗铁帽子郡王啊。
他这嘴脸,阿济格都看得出,何况黄台吉呢。
殿内见了家礼,黄台吉料想布和之意,便不给他激怒八旗当中某些二愣子对他动手,立即恭恭敬敬请他先去偏殿休息。
待问起阿济格,阿济格以李征之言相告。
时有二愣子果然怒道:“他把我们大清当什么了?便是与之决一死战,也不可使之如此羞辱,我等当杀出城,大不了战死而已,怕什么?”
多尔衮连忙赞同:“诸位请,狠话说了,不去才是懦夫。”
吵嚷的对他怒目而视。
代善急打圆场道:“如今整该同心协力之时,何必自相内讧?如何决断,皇帝乾纲独断而已,我等不可聒噪。”
黄台吉愠怒,豪格按住了刀柄。
好你个代善,到底暴露出真面目,妄图带头逼宫是不是?
“豪格退下。”黄台吉按住怒火,心中一时想起“狐假虎威”这四个字来,当即面带笑容,先喝退豪格,笑容可亲目视代善,说出一番大清朝堂群臣无不瞠目结舌之言来。
第四百四十四章 万方有罪,罪在朕躬一人?
黄台吉与代善语重心长道:“大贝勒,你瞧朕,明日纵然退位,后日与沈阳城同赴火海,朕膝下四子,均以大福晋哲哲为嫡母。哲哲谁?布木布泰姑母。布木布泰谁?海兰珠胞妹,有这一番香火情,皇虞皇帝岂能过分为难?”
群臣目瞪口呆。
黄台吉笑问:“大贝勒你呢?”
他又问多尔衮:“老十四,朕催促你早早与巴特玛成亲,你嫌人家不好看,人家那是不看好?你不要总要对标太好看的,如今连巴特玛也错过了罢?没有这么一层关系,十四弟,你果真能比朕更才能卓著,在倭岛重振大清?”
多尔衮抿着嘴皮,完全不知怎么跟这个老流氓对喷。
他说得好有道理啊,他两个福晋都是科尔沁公主,就凭与海兰珠的关系,那两个也能力保他黄台吉一脉血脉传承下去。
这是事实。
可是,你是大清皇帝啊,你怎么能这么……气人?
这还没完,黄台吉指着范文程等汉人道:“他们为大清出力之巨,想来中原知之者无人不痛恨。然皇虞皇帝纵然不爱惜其才能,也不乏以辽东汉人安抚人心之用心,是以他们死是死不了的。然则你们呢?”
说着他问阿济格:“老十二,你长子次子也不小了,不为之思虑,岂能为父母耶?”
阿济格扭着嘴。
黄台吉对他太了解,这是一个原本刚猛无俦无所畏惧的人,数月前城下那一鞭,不能是打碎了他所有的骄傲吧,也让他知道了什么叫坐井观天。
大清将领这么多,阿济格并不是最突出的那一个,但要说武艺精妙胆略超群,没有人能和他比。
可就在他最得意的地方,人家一鞭打掉了正旺盛上升的雄心壮志。
也可以说,城下那一鞭,不但打破了大清将领们长期以来漠视甚至无视中原武略的心态,也迎面打碎了清军上下最后的那点矜持。
平山之败,清军上下可以认为那是虞军凭借炮火打崩了他们,那是谁也无力回天的结果。
可沈阳城下一鞭打得阿济格数月也没有缓过来,那才真的打碎了清军上下,包括黄台吉心里对汉人军队的长期以来百战百胜带来的傲慢与矜持。
从那时,阿济格便变了。
他开始瞻前顾后,开始考虑他自己与他家的前程。
因为从那时起,阿济格隐约也明白,大清很难甚至几乎不可能再有复兴之日了。
火炮比不过,甲胄比不过,如今连勇力也比不过。
那还怎么和大虞皇朝争天命?
黄台吉这一番话,将代善先镇压住,又威胁了多尔衮,再压制了阿济格。
这三人,代善掌正红旗,其长子岳掌镶红旗并驻军汉城,他们父子虽不和,可岳和黄台吉关系也不和睦。
是以镇压代善,再加上代善去皮岛被毛文龙抓去而没能完成离间之计,他的镶红旗便难以形成对黄台吉一脉的威胁。
其次威胁多尔衮,这个黄台吉之下大清第一人如今还没有子嗣,黄台吉这是在提醒他,你若多事,辛苦一遭又是为谁。
而且这话不仅是说给多尔衮,还是说给多尔衮麾下那些将领的。
你们想一想,多尔衮连个后人都没有,你们纵然帮着他做成了取代我退位清底成为女真首领之事,多尔衮连个儿子都没生下,他们家能给你们什么好?
如此,多尔衮亲率的正白旗牛录们还能死心塌地为他多尔衮卖命、挟制退位的大清皇帝?
打击了多尔衮,又压制了阿济格,镶白旗旗主多铎自然也受到了压制。
甚至正白旗的旗主们听了黄台吉这一番既流氓又实在有道理的话,此刻都有人不断目视多铎。
多尔衮没有儿子,可多铎有,就算多铎的长子才两岁多,次子才一岁多,可阿济格也有啊。
那……
换个效忠对象?
群臣静默了,黄台吉也就安心了。
豪格适当进言:“我大清如今国难当头时,各部何须分彼此。”
范文程等汉人一起称颂:“贝勒言之有理。”
范文程启奏:“皇帝陛下,明日出城与虞军商谈退兵之事,当以大贝勒为首。”
代善立马往后退缩,开什么玩笑这时候让他为首向虞军进清帝退位虞军放开一条生路之言?
那他正红旗还能服他吗?
说不定就因为由他为首去“议和”,岳的镶红旗都会被黄台吉趁机夺走。
遂力荐:“此乃国之大事,非褚英一族不可。杜度虽死,国欢早亡,尼堪却在军中效命。何不让尼堪随豪格前往?如此既有宗室之大,又豪格乃皇帝长子,与之议和合情合理。”
努尔哈赤长子褚英残暴粗鲁,早被努尔哈赤处死,其长子杜度在北都之战中被杀,次子国欢早亡,三子尼堪如今在多铎镶白旗,也算是个年轻有为的将领,如今也在朝堂。
听得代善此言,年轻的尼堪略作犹豫,便要出列应此事。
他不得不去,也不能不去,更不敢不去。
在他与群臣想来,黄台吉肯定不会让豪格去背负与虞军“议和”的骂名。
哪想到黄台吉淡淡道:“大贝勒有心了,褚英忤逆不堪,先皇既处死之,大贝勒自是宗室之首。既大贝勒不肯出力,那就在家安心养着吧,朝廷之事,不必大贝勒出面了。”
代善松口气,冷笑着低下头,却要看黄台吉让谁去。
尼堪?
议和这样的大事敢派尼堪去,武烈岂能不处死他。
豪格也不行,他能代表黄台吉一脉却代表不了整个大清。
突然,一想到豪格或许会代表黄台吉一脉趁着“议和”做事,代善心里突地一跳。
不行啊,让豪格去谁知道他们会背后达成什么秘密协议。
这要是与武烈王形成一致,黄台吉以某种秘密条件求虞军帮他先灭了正红旗,那完了就。
于是代善慌忙又出列举荐:“皇帝陛下,奴才并非不愿意为国家效命,前番折辱,奴才身心俱疲。奴才侧福晋博尔济吉特氏为内喀尔喀五部领主之桑赛之女,桑赛与虞虽有战有和,然始终与我大清死战。如今桑赛正关押在奴才府邸,何不使之出使?”
黄台吉嗤的一声嘲笑,如此大事岂能是桑赛可做得的?
桑赛所部就在科尔沁南部,那是与后金作对最坚决的一个部落,但桑赛的实力太弱,数万部众五六千骑兵岂能是横扫辽东的女真铁骑的对手。
是故十八年前桑赛与后金鏖战与铁岭,桑赛父子战败被俘,努尔哈赤后来放他们回去,他们继续与女真鏖战,往死里打那种。
去年,林丹东征,桑赛与林丹联合,然林丹劫掠辽东辽北之后迅速跑路,桑赛便被黄台吉再一次给俘虏了。
他的大女儿便被迫改嫁给了代善,为侧福晋。
桑赛一家自然交由代善囚禁,如今在代善府中数星星。
今日代善异想天开想使此人去找虞军代表清军提出议和,这不是搞笑么。
黄台吉当然一口拒绝并调侃:“大贝勒还是管好家里那点事为好,朕听说,你家侧福晋哈达纳喇氏不安分?”
代善一时气得面红耳赤。
正史记载,正史啊,不是野史。
说代善侧福晋哈达纳喇氏,这位还是哈达部的公主,改嫁的代善。
到了代善府上,这位主儿很不安分,与代善次子、其亲侄女之夫硕托关系很不正经。
这位的二妹到时安分守己,可嫁的人很不安分,由于两个哈达纳喇氏的三妹关系很不正经。
具体怎么个不正经,看不正经三个字便知。
如今黄台吉在朝堂上提起此事,代善怒火高涨,头脑一昏,顾不得丢人之至出列恳请:“硕托者,先皇与皇帝陛下都说秉性不纯,罪大恶极。奴才恳请陛下准奴才杀之。”
这也是历史上的记载,代善与长子岳次子硕托关系非常差,代善喜爱幼子而不喜爱长子与次子,硕托为此屡次离家出走。
早在努尔哈赤时,代善便屡次请求杀亲儿子硕托。
今日再提,多尔衮都看不下去了。
硕托也颇有勇力,曾在攻打锦州之时负伤,如今正在用人之际,代善却在带头闹内讧。
“岂可如此!”多尔衮大声责问,“大贝勒处处不满二子,何故?如今国家危若累卵,正式我等用心辅佐皇帝共克时艰之时,为何依旧对二子心怀杀机?”
代善含糊道:“今不杀之,早晚为之所图。”
一看多尔衮带头上,白旗阿济格多铎立马跟着指责。
黄台吉只好喝止众人:“不必相争,大贝勒家事,待南下汉城之后朕自有决断。”
众人方退,黄台吉诏令:“大清中继,在朕躬一人。议和之事,朕自与之面谈,你等不必为难。”
此言一出,群臣不得不急忙哭谏。
倒不都是真心实意为黄台吉委屈,你听他说的什么?
大清中继,那便是今日大清国祚中断与来日大清复兴,那都是他一个人的事情。
凭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