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够了,吃那么多做什么?瞧瞧你现在这个身材,哪像是个小丫鬟?”
……
这番早膳,是有史以来用得最压抑的一回。
因为有王嬷嬷在场的缘故,小姑娘们也不好闲聊,便都默不作声的将饭吃完了。
而岳凌用完了早膳之后,便穿戴了官服,去了苏州府衙上值。
房中小丫鬟们到处拾掇着,王嬷嬷也插不上手,还是找到了林黛玉身边,皱眉问起了她最关心的事。
“姑娘,老奴有一事想问。”
吃着香茗的林黛玉听了这一句,心跳似是停了一下,愣了片刻,才强颜欢喜问道:“妈妈想问什么事,直说便好。”
王嬷嬷颔首问道:“姑娘可曾来了月事?”
林黛玉脸色微红,这等私密话怎好就这么直言不讳的说,遂嚅嗫着回道:“妈妈……怎得问起这事来了?”
王嬷嬷早也找好了说辞道:“想着姑娘的年纪,再有不出一年也该来了,我看这房里都是小姑娘,没有个年纪大的,这等事若是没人教养,还真会处置不好。”
“姑娘的身子骨弱,不得不早做准备。”
林黛玉红着脸点头道:“劳妈妈操心了,来过了,前不久刚来过。”
王嬷嬷一怔,道:“这,这么早?”
林黛玉点头不答。
王嬷嬷后悔万分,以为两人昨晚真的过界了,心中默默哀叹道:“果然啊,果然,还是来晚了。如今只能寄希望于安京侯,能是个有分寸的人了。”
偏头看向一旁的王嬷嬷,面上十分痛苦,也不知道为何自己来月事,让王嬷嬷这般痛苦,林黛玉疑惑问道:“妈妈,这有什么大碍吗?”
王嬷嬷懊悔的捶了捶大腿,“有大碍,当然有大碍了。哎,真是天时地利人和,一项都没占到,老爷还派我过来做些个什么事?”
林黛玉不知王嬷嬷这是没来由的在说些什么,便也就不吭声了。
眼下王嬷嬷得知姑娘和安京侯都已经逾越了,那她在这里还真就成了碍事的老家伙。
生米煮成熟饭,那也就没什么好防备的了,王嬷嬷做事的思路也要开始发生了转变。
打量了周遭一遍,王嬷嬷问道:“这房里的姑娘,应当都对安京侯有意吧,不然也不会都围绕在侯爷身边,有多少个和安京侯过夜了?”
林黛玉脸上立即飞起了红霞,轻啐了口道:“妈妈!你怎得问起这没羞没臊的事来了,我们这等的人家,该有自持,怎好在背后嚼这些事的口舌。”
王嬷嬷一脸看方才雪雁的表情一样看林黛玉,真是恨铁不成钢,“这都是什么时候了,还自持自持的,房里的丫头这么多,出来几个狐媚子扰乱了你们感情,到时候哭都没地方去了。”
王嬷嬷暗暗腹诽了一句,开口还是忍着气,语重心长的说道:“姑娘,像安京侯这么好的人物,的确是打着灯笼也找不见了。这房里的丫头,都明白这个道理,如今就不是该端着的时候,你总也要与安京侯亲近亲近的好。”
“但姑娘年纪太小,身子骨又薄,侯爷是武将出身,体力定然极佳,还是得有轻有重的。”
“往后,姑娘就去房里陪着聊聊天,没什么过亲密的举动就好,别给了旁人可乘之机。”
“侯爷这等的家世,往后再进一等有个国公,甚至获封异姓王,如北静郡王府世袭罔替都不无可能。若是早些年间就闹出个庶长子,可就不是一桩好事了。”
王嬷嬷嘴里发出的连珠炮,听得林黛玉都不禁张大了嘴,愕然当场。
本来前一晚她还担心,王嬷嬷来了她无法与岳大哥再走得近了,却没想到王嬷嬷如此为她出谋划策,还支持她去岳凌房里多走动走动,让林黛玉一时脑袋有些混乱。
林黛玉忍着心底的喜色,支吾着道:“妈妈,这不好吧。我们还没个说法呢,这孤男寡女共处一室若是传扬出去,我林家的家风……”
王嬷嬷急得直拍手,“诶呦,我的小祖宗,这都是什么时候了,还摆出这一套来了。你都和安京侯度过夜了,还什么自持不自持的了?哪还有清白?你就赶快守住了就好。”
林黛玉自动忽视了王嬷嬷口中没有清白的话,微挑着眉头,追问道:“那爹爹那,怎么交代?”
王嬷嬷镇定下来,喝了口茶水,心一横挥手道:“算了算了,老爷那我就替姑娘隐瞒着了。毕竟早晚是要赐婚的,老爷会明白老奴的一番苦心的。”
林黛玉的嘴角,就快忍不住笑意了。
谁能想才来一日的教养嬷嬷,当即就在战场上倒戈了,这是林黛玉都没想过的事。
倒是不知她到底误解了什么,林黛玉也不想深究,如今结果还算不错,若真让她与岳大哥保持距离,才是让她难捱了。
适时,薛宝钗登入门槛来,往里面问道:“林妹妹,可卿姐姐那病了,我们去看看她吧?”
林黛玉赶忙起身,躲开了王嬷嬷的眼神,而后嬉笑道:“好呀好呀,我们去看看吧。”
薛宝钗轻轻点着林黛玉的额头,皱了皱眉头问道:“可卿姐姐病了,你怎得还笑得这么开心?”
林黛玉板起了脸色,挽着薛宝钗的手臂,拉扯道:“哪有,宝姐姐你看错了,走走走,我们快去吧。”
薛宝钗歉意的与王嬷嬷行了一礼,便携着林黛玉远走了……
第301章 小秘密暴露
地牢之中,灯光昏暗,只有高处的小窗,能透出一点点光亮,在正午时分,牢房中才显得稍暖和些。
四周阴暗潮湿,凹凸不平的地面上,偶尔有老鼠跑来跑去,是这牢中为数不多的活物了。
被锁链捆绑的犯人,都已是半死不活,而涉案的钱仕渊,徐耀祖和甄应嘉等人,皆分牢房,关在此处。
远处传来一阵脚步声,往日凶恶的牢头却是没一路叫骂着过来,而是送上了白面的干粮和肉汤,比平日掺杂石子的糙米饭伴着几根没油腥的烂菜叶,不知是好到哪里去了。
见到这伙食,众人皆是一愣,又见牢头和和气气的道:“几位老爷,用饭吧?”
徐耀祖和甄应嘉都是富贵出身,向来都是吃山珍海味,何时吃过之前的那等糟糠,今日见了他平日里视若敝履的干粮,也当做珍馐一样,咬在嘴里好生品味了下滋味,欢心得不得了。
钱仕渊却是无动于衷,皱眉看着牢头问道:“怎得,断头饭来得这么早?”
听得钱仕渊这么说,徐耀祖和甄应嘉面色一滞,干粮絮在嘴里都忘了咀嚼。
而牢头又不紧不慢的指了指钱仕渊的那份干粮,便笑着离去了。
这牢头见着眼生,不是前几日来的牢头,而且往日送饭定然都有岳凌的人在看守,今日却与往常不同,便是再愚笨钱仕渊也想到了外面可能是有新情况。
随后便掰开了自己的那份干粮,里面果然有字条。
“陛下遣王宪之,陈矩南下共查此案,休绝挣持之举。”
看过字条之后,钱仕渊欣喜若狂,将字条和干粮一同吞咽入肚,比一旁的肉糜还要更美味。
“果然,赵相不会放弃吾等的,事情定还有转圜的余地。只要钟相在朝中的势力不倒,陛下还要靠我等来赚银子,这事情定然不会闹大。”
王宪之暂且不论,他无党无派,能否拉拢犹未可知。
而陈矩的身份就有些特别了,这是个宫中宦官。
宫中大太监莅临地方,那代表的就是天家的意志,代表的就是皇帝。
由亲信出面,肯定是想要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不想闹得难看,如此看来就算不能官复原职,保住性命还是有一线之际的。
关键看外面的利益交换了,赵相究竟能拿出什么成果来说服陛下对江南网开一面。
岳凌当然也是看中了这一点,要推动隆帝彻底肃清官场以信心。
在牢中酝酿着变故的同时,在府衙正堂上,岳凌将信赴任苏州的三人接过来。
今日的岳凌穿戴的十分严肃,一袭绯红官服,绣着飞鱼纹,为陛下亲赐,腰间系带也是镶嵌着宝珠,腰牌还是秦王府曾经的白玉旧腰牌,岳凌钟情于这一块,脚下踩着墨黑面白底小朝靴,一副文官的老成内敛。
堂上与其对坐两边的,便是宫中来的宦官,夏守忠的干儿子陈矩,早先两人在沧州也有过一面之缘,是个十分精干的太监。
此番南下,要接手苏杭织造局,河道衙门,想必还有金陵锦衣卫。
此刻,陈矩也只是规规矩矩的在堂上饮茶,丝毫没有因为自己宫里人的身份而先声夺人,主导起场上的局面来。
今科状元苏墨筠上前作揖道:“下官新任苏州知府苏墨筠,拜见安京侯。”
岳凌抬手虚扶,请着一旁落座,“状元郎向来都是在翰林院任职,这遭远离京城,接手苏州这个烂摊子,苏知府的压力还是不小的,倒是门苦差事了。”
苏墨筠再拱了拱手道:“科举一途,为得便是民生福祉,若是贪图京城的高官厚禄才是失了本心,日后还愿安京侯能不吝提携一二。”
岳凌略略点了下头,便又与一旁的都察院副都御史王宪之道:“这位便是王御史了吧,诸位舟车劳顿,我本该好生招待三位歇息的,只是如今苏州大案,正是迫在眉睫,还不得不与诸位先办了公事。”
陈矩在一旁边刮着茶水上的浮沫,边应岳凌的话道:“咱家只是来协助安京侯办差的,怎么办,何时办,还得是侯爷说了算。既然侯爷说迫在眉睫,那今日便提审。”
陈矩身为宫里人,说话还是十分有分量,其余两人也没什么异议,却听岳凌说道:“陈公公莫要心急,其中不单单是案子的事。我下面的人,探听得知赵相曾与倭人有联系。”
“这或许不是什么大事,也曾有倭人来到府衙寻我,但被我扣押在牢中。而赵相却与倭人来往的十分频繁,而近期原本在福建近海的倭寇,又北上重回了双屿岛。”
“我非是诬陷赵相通倭,只是这动作有些不同寻常。而苏州今遭遇天灾人祸,百姓本就苦不堪言,若是这时候倭寇登岸劫掠,更是要生灵涂炭。”
“陛下派我等驻守江南,若真闹了那个局面,想必我们都是无法往宫中交差的,所以还是不得不防。”
听了岳凌的话,陈矩不禁一怔,眨了眨眼道:“竟然有这样的事?咱家初来乍到还真不清楚,若是倭寇来袭,安京侯有几成把握守住?”
岳凌名动天下凭借的便是京城守城一役,对于此事,在这堂里,再没其他人的话比岳凌更有说服力了。
目光尽数聚焦在岳凌身上,岳凌徐徐叹了口气道:“实话说,我目前只有五成把握。先是倭人在海外盘踞数十载,尾大不掉,本身就与各地的世家联系紧密,对岸上的情况知晓的清楚。”
“而他们却是流窜作案,在那一日登岸袭扰,目标是哪里,也都不好断定,更何况我们还要集结起军队迎敌。”
“如今江南卫所的军队疏于操习,眼下苏州卫的士兵都被我遣散了,召新兵入伍重新操练,才不到一月。”
陈矩心头略有些不安,连战无不胜的安京侯都这样说,岂不是如今的境地果真险恶?
起初他来到江南时还以为这是个肥差,虽然远离了宫城,但在这天下一等一的富庶之地,宦官驻扎真是权利大得很,少去宫中的那些束缚,也能真的做些正事。
宫里除了干爹,还有时不时出没的老祖宗戴权,真是还没他什么机会。
可眼下却要临了战事,真是让他有些束手无策。
“不知安京侯可需要我等做些什么?”
岳凌微微颔首,“需要公公做的事倒是不少,眼下苏知府的担子更重一些,需要尽快熟悉苏州的政务。目前赈灾一项倒是井井有条,不用过于担心,在疏浚了河道之后,也可以试着复田了。”
“至于,前任苏州知府冤死狱中的大案,王御史可再去经历司调阅案卷,对此事有了详尽的了解,我们再审不迟。”
两人领了差事,才要走,却有人往衙门里走来了。
“侯爷,贾家贾琏求见,如今正在堂外。”
陈矩皱眉道:“荣国府贾琏?不在京城里好生待着,来这里做什么?”
岳凌笑笑道:“这倒不知了,宣他进来吧,听听他有什么话说。”
……
枫桥驿,
秦可卿的床边,瑞珠宝珠围着照看,可秦可卿正是郁闷的不行。
早膳过后,从瑞珠宝珠口中听说房中来了个嬷嬷,是林家的,导致林黛玉昨晚都没能再陪着岳凌在房里过夜。
这好时机真是不常有,本该她去房里的,却来了月事,反而便宜了别人。
不用想,肯定是香菱过去了。
紫鹃还陪着林黛玉在房里呢,肯定不好意思过去,这房里也就再没别人了。
秦可卿气呼呼的嘟了嘟嘴,吃下了瑞珠喂来的红枣薏米粥,咂咂舌道:“老爷呢,这会儿是不是已经上衙了。”
瑞珠颔首,“一早吃过饭就走了。”
秦可卿心里叹了口气,到处扫视着,却发觉昨晚写的小册子竟然就放在桌面上,忘了藏起来了,登时面色一怔。
赶忙掀起被子,要将那册子收起来,却听得外面传来了女孩子叽叽喳喳的声音。
就在秦可卿愣神的时候,外面的女孩子已经结伴过了门。
正见到秦可卿掀开被子,只穿了一身素衣坐着,似是要下榻的样子。
众女忙环绕过来,七手八脚的又将秦可卿按了回去,还帮着瑞珠宝珠将被子也束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