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芳答道:“没有。全军士气高昂。柳河一仗,大涨我们士气,北虏也是肩扛脑袋,一刀下去,一样一刀两断。”
“哈哈,那就好。”
闲聊着,戚继光进来了。
“诸位,实在抱歉,让大家久等了。”戚继光不仅会练兵打仗,在人情世故方面,比俞大猷等同袍强多了。
客气一番,戚继光在上首坐下,徐渭在左下首第一位坐下,下面是李成梁。马芳在右下首第一位坐下,下面是麻贵。
“徐参事,我们撒出去的夜不收和侦察队,把方圆百里的地方全部搜寻了一遍,没有看到辛爱所部的踪迹。
只是零星看到十几个帐篷,问过那些牧民,都说大部分部众都被传令拔营北上了,去了哪里不知道。
现在敌踪不明,下一步怎么办,我们需要合计合计。”
徐渭捋着胡须,一脸的胜券在握。
“我可以直白地告诉大家,辛爱的大帐,在我们北边偏东四百里的半壁山。那里位于小滦河和干都河之间,草丰水美。”
戚继光四人都大吃一惊。
辛爱的大帐你都知道具体位置,太神通广大了吧。
难道神秘的边情侦查科,在辛爱身边埋有暗桩?
戚继光沉吟一会问道:“徐参事,既然我们知道辛爱大帐位置所在,为何不点起骑兵,日夜兼程,北上奔袭。擒王先擒贼,一旦拿下辛爱,其部众定会一哄而散。”
徐渭答道:“辛爱不仅骁勇,也十分狡诈。庚戌之变、癸亥之变,他的调虎离山之计,用得炉火纯青。柳河之战,我们利用他的自负和报仇心切,才侥幸得手。
我们现在知道他的大帐所在,想必他也知道我军的所在和行军路线。徐某在想,他会不会以大帐为诱饵,引我们孤军轻入,加以包围呢?”
有这个可能!
戚继光和马芳陷入了沉思。
看到戚继光和马芳为难的样子,徐渭淡淡一笑。
辛爱再狡诈,可他架不住身边全是我们的人啊。
辛爱被活捉后,身边的亲随心腹、部落首领,被一起俘获了许多,在大明分开关押了好几个月。
边情侦查科先是做调查测试,用的都是太孙提供的法子,说什么可以看出此人心志是否坚定,或者是不是有所眷恋。
总的来说就是找到此人的弱点,对症下药,集中突破。
一旦被突破,此人就成了皈依者,对大明会“无比忠诚”。
辛爱被放回去后,这些亲随心腹、部落首领也陆续被放回去。他有所怀疑过,怀疑身边的人是不是被大明收买了。
但是边情侦查科在太孙殿下的指点下,早有预料,真真假假,故布疑阵,辛爱查了一阵子,杀了一些人,可是总不能把亲信心腹全部杀了吧。
辛爱真敢那样做,马上众叛亲离,死无葬身之地。
后来太孙殿下设下的离间计迅速见效。
与辛爱有隙的伯思哈儿回去后,马上把那个牛皮袋交给了俺答汗,还添油加醋地说了些话,俺答汗气得差点吐血。
辛爱原本就桀骜不逊,俺答汗心里对他早就有了点看法。
只是事关重大,俺答汗决定再想想,结果玄池和尚落井下石。
他不愧是读书人,捅刀子都捅得十分巧妙,一下子捅到俺答汗的心窝窝上,气得他派人把辛爱叫到王帐,当着众人的面,狠狠地抽他十几鞭子,还宣布没收他所领的喀喇沁部一半的牧场和部众。
辛爱知道被人给坑了,可是牛皮袋里的东西,画像是真的,诅咒骨牌是假的,真真假假,他根本说不清楚。
加上心腹手下的怂恿,看到俺答汗如此不给面子,等于当众剥夺他继承汗位的权力,辛爱恶向胆边生,反了!
只是他跟周围的关系都不好,跟南边的大明和东边的察哈尔部都打过仗,结下血仇。
现在跟西边的老父亲也闹翻了,四面是敌,他也不怕,谁来就打谁。
真是条汉子。
只是谁也没有想到,最先出兵打他的,是几方势力中历来被认为最胆怯懦弱的大明。
戚继光猜到徐渭手里有大家不知道的机密,于是开口道:“徐参事,你说我们当如何行事?”
徐渭看着戚继光,一字一顿地说道:“戚将军,徐某只能告诉将军,如果我们奔袭辛爱大帐,有五分把握。但是也有四成机会中埋伏。
如何定夺,是主将,必须由你决定!”
戚继光犯了难。
如果大军沿着滦河继续北上,很有可能打了个寂寞。
滦河源头,地域广袤,十几万人马撒下去,就跟一袋盐撒进了湖水里。
辛爱带着喀喇沁部执意不与明军会战,远远地避开,还真拿他没办法。
最后的结果,只能是粮尽,全军缓退,然后辛爱所部就跟一群饿狼一样缀上,寻找机会撕咬一口。
徐渭看着戚继光为难的样子,没有出声劝。
他能给的情报只有这么多,毕竟埋在辛爱身边的暗桩,会不会反水了,徐渭不知道。
根据现有的情报,他也只能分析到这一步。剩下的,就必须交给主将决定,看他的判断和决心来定了。
戚继光想了一会,起身翻出附近的舆图,盯着看了一会。
徐渭、马芳、麻贵、李成梁围在一起,也盯着舆图看。
“半壁山,小滦河和干都河之间。小滦河以东两百里,是察哈尔部的地盘。干都河以西三百里,是永谢布部的地盘。”戚继光的手在舆图上狠狠一拍。
“既然是出其不意地奔袭,那我们就让辛爱彻底地出其不意!”
“都统要如何?”马芳、麻贵和李成梁齐声问道。
“本将决定,派出轻骑奔袭,人数不多,一个骑兵师即可。只是此次深入敌境,可能会中埋伏,谁愿意以身犯险?”
马芳丝毫没有犹豫:“都统,我去!我年纪大,经验丰富,辛爱有什么阴谋诡计,我能识破。”
戚继光摇头:“马老将军不仅是全军副将,还是马军统制,本将不敢让马老将军轻离。”
麻贵抓了抓头皮,“那我去吧。”
戚继光没有出声。
李成梁心里骂娘了,你这不是明摆着点我吗!
可是戚继光是主将,又颇得太孙殿下器重,李成梁万万不敢得罪他,只能硬着头皮说道:“末将愿意前往!”
戚继光大喜,“好!李将军出马,一定会马到成功!
一万头曹泥马在李成梁心头狂奔而过
150.第150章 这火器是好还是坏?
150.
京师西门外,新军营地里,空旷的操场里站着四排人,穿着明军常穿的鸳鸯袄,头戴笠帽,手持火铳。
朱翊钧、赵贞吉、吴兑、刘焘、郑经、李贽等人,坐在旁边的台子上,周围围了一圈的盾牌。
都是厚实木包铜皮的大盾,用木架支在周围。
冯保站在朱翊钧身后,踮脚探头,往操场看。
今天太孙殿下想看什么新鲜玩意?还特意跟皇上告假,跑到这里来。
刘义在远处,带着勇士营的官兵看住全场。
宋公亮站在左边,方良站在右边。
一位带着锦衣卫,一位带着御马监净军,围住朱翊钧近身。
赵贞吉介绍道:“殿下,诸位同僚。待会给大家展示的,是火器局打造的四款火铳。它们会轮流开火,请殿下和诸位同僚,拭目以待,看看它们的威力。”
“好。”
火器局是由火器监改造过来的。
国朝自洪武永乐年间,非常重视火器,视其为神器,专门成立了直属内监的火器监打造火器。
只是从正统年后,火器监积弊重重,打造技术一日比一日退步,质量也越来越差。
到后来,九边边军拒绝领用火器监的火器。
伤不起啊!
自胡宗宪主持东南剿倭,缴获大量东倭、西洋火器,以及俘虏一批东倭和西洋工匠,使得东南火器制造技术,突飞猛进。
曾经创下一年打造火铳上万枝,火炮上百门的记录。
随着东南倭患肃清,成立督办处,嘉靖帝把火器监转给督办处,朱翊钧指定由赵贞吉兼管。
这位也是能臣干吏,施政手段不比张居正差,推动新政甚至比张居正还要激进。
赵贞吉接管火器监后,拿着朱翊钧的“令箭”,毫不客气地倒查,查仓库、查账簿查出一批贪官污吏,二话不说,抄家杀头。
火器监属于内监部门,里面管事的都算是皇家家奴,外朝文官们不会去替这些人说话,杀了就杀了。
赵贞吉整饬一番后,改火器监为火器局,下设火药科、火炮科、火铳科、铸造科、检验科、研习所
在开平设铸铁厂,在宛平卢沟河畔黄村一带设火药厂、铸炮厂、火铳厂以及机器厂。
集中在一个区域,围墙一围,京营和锦衣卫把守、东厂埋暗桩,严防走漏机密。
每厂相隔足够的安全距离,赵贞吉从朱翊钧这里取得一些安全生产的真经,又吸取前秦少府制造军械的经验,形成设计、监造、主造、制造四位一体的火器制造管理体系。
然后把东南造火铳火炮的能工巧匠,以及南直隶苏州、广东佛山等善铸铁锻钢的铁匠,全部征发到京畿,补入火器局,分入各厂。
听从了朱翊钧的建议,给工匠分等级,普工级,戊、丁级工匠,丙、乙、甲级匠师,大匠师以及最高级别的大良造。
不同等级给予不同俸禄待遇,包吃包住,就跟后世的国企一般.丙级匠师授九品登仕佐郎,乙级匠师授从八品修职佐郎,甲级匠师授正八品迪功郎。
大匠师授从七品征仕郎,资深大匠师授正七品承事郎,大良造就牛逼了,直接授奉直大夫和奉议大夫。
种种举措后,火器局焕然一新,工匠们勤勉肯干,积极献策,从东倭、西洋、鲁密等国引入的火炮火铳,还有朱翊钧“设计”的火器,被他们加以改进,完善工艺。
可以说,现在大明的火器水平,突飞猛进,一日千里。
赵贞吉继续介绍道:“殿下,诸位,现在演示的是火器局仿制的佛郎机人重火铳。”
他一示意,一位军官挥动着旗子。
远处操场上,一位军官看到旗子挥动,吹响铜哨,一队士兵排着队走出来,一直走到一排木靶子跟前,相距大约三十步。
另一队士兵举在一个个木叉,立在前面,士兵们取下肩上的重火铳,架在木叉上。一位军官挥动着三角红旗,往前一指。
“砰-砰-!”十支火铳几乎同时开火,木靶上都套着铁甲,只见火星子乱溅。
冯保被吓得脖子一缩,朱翊钧跟其他人反倒都站起来了。
“报殿下!距离三十步,十甲破五甲。”
十甲破五甲,剩下完好的五甲,有可能是没打中。
现在的火铳,超过三十米,能打中都要靠运气。
“好,继续!”
赵贞吉介绍道:“现在是展示的是鸟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