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事!”
“前哨船发来旗语,说前方发现陆地,疑是大岛。”
俞大猷眉头一皱:“疑是大岛?”
他低头想了想,转头对宋应昌说道:“按照跑海老船首的说法,过安不纳岛,顺风一两天必到满剌加海峡东南角。
算算行程,我们应该到了。”
“将军派前哨去探视一番就是。”
“传令!前队派前哨船登岸侦查。主力降半帆,左队外围警戒,全军待命!”
“是!”
等了两个时辰,前队指挥使王如海坐着快船靠上了旗舰。
“将军,卑职上岸侦查过,向你来禀告。”
“说!”
“是!
将军,宋参军,此处叫龙头港,当地土话有好几种称呼,有叫蒲罗中,意思是大岛最东南角。也有叫新加坡拉,好像是梵文,意思是狮子城。这里就是前元汪大渊来找狮子的龙牙门,也是广州泉州海员船首们说的淡马锡。”
“淡马锡?”
“就是另一种当地土话的称呼,就是海市的意思。”
“码得,怎么这么多土话,必须要统一下。对啊,你小子怎么知道得这么清楚?”
“嘿嘿,卑职运气好,靠岸转了一圈,遇到两兄弟,原籍我大明潮州人,其父正德年间跑过来的,会说官话,还告诉我,龙头港有数百明人,有他俩这样在这里出生的,还有嘉靖年间搬来的。”
宋应昌在一旁问话:“那他有说,这一块归谁管辖?”
“回宋参军的话,说这里属于一个叫柔佛王国。”
“柔佛王国?”
“是的,那两兄弟说,还是正德年间,这里是满剌加王国,王都在北边一百多里的满剌加城。葡萄牙人来了,强行占了满剌加城,国王只好搬到柔佛,就在龙头港和满剌加城之间,于是就叫了柔佛王国。”
俞大猷嘿嘿一笑:“本将喜欢上这地方,看上好东西全靠抢。老子这么多船,这么多兵,还不随意抢!”
宋应昌忍不住劝道:“将军,我们是天朝王师,要师出有名,要注意气度风范。”
“我的宋参军,打赢了才有气度风范。”俞大猷下令道,“王如海!”
“末将在!”
“你率前队登陆,占领龙头港,抢占制高点,控制要道,掩护主力登陆。左队外围警戒。”
“是!”
“王如海,你控制龙头港后,叫当地官员给他们柔佛国王写封信。
告诉他,他的祖先拜里米苏拉于永乐年间进京朝贡我大明,被成祖皇帝册封为满剌加国王,赐王印诏书,永为大明藩属。
而今我大明秉政太子听闻拜里米苏拉的后嗣,被葡萄牙人欺负,特派末将率战船三百艘,兵马一万五千员,前来调解。
现暂居龙头港,叫满剌加国王,管他呢,柔佛国王也罢,赶紧带着大明赐下的王印诏书,本将会代表大明,为其主持公道!”
“是!”
等王如海离开后,俞大猷转头对宋应昌说道:“宋参军,你看,这不就师出有名了吗?”
宋应昌摇摇头:“俞将军真是文武双全,博学强记。”
“哈哈,本将可不是粗鄙武夫,从小读书的,读《春秋》的。”
宋应昌哈哈大笑,俞大猷自己也忍不住大笑起来。
过了两天,俞大猷派出快船把周围海域都摸索了一遍,找来正在扩建龙头港,修建防御工事的宋应昌请来。
“宋参军,”俞大猷指着桌子上一张简易地图,“这是刚绘制的地图。你看,龙头港北边是柔佛王国,再北一点就是葡萄牙人占据的满剌加。
南边大岛属于亚齐王国,他们多是回回,剽悍善战,跟葡萄牙人和柔佛王国都不和。南边海域是宾坦(廖内群岛)和林加岛,现在归附于葡萄人。”
宋应昌摸着下巴问道:“柔佛王国那边有回信了吗?”
“没有。反倒更远的葡萄牙人回信了。本将把太子令旨早早就给了他们。今早他们的人来,说他们的交涉使者正在选派,还需要些日子。”
“俞将军有什么计谋?”
“先摸清楚葡萄牙人的立场。是跟西班牙人一伙,还是保持中立?再伺机而动。”
“出发前,胡宪台早就明令,打仗的事,俞将军全权做主。宋某负责把龙头港修好,让它成为南海水师左营主港。”
“好。港口修葺就拜托宋参军。这些日子我会把左营各队轮流派出去,操演测量,熟悉这片海域。不管是跟西班牙人还是葡萄牙人,一旦打起来,我们不能两眼一抹黑。”
俞大猷右手在地图上一拍,“听说西班牙人是西夷人最擅海战的,老子等着他来,称称他的成色!”
十几天后,龙头港东南山丘上的烽火台冒起一股黑烟,冲天而起。
忙碌的港口整个都停滞了一下,所有的人看着冲天的黑烟,心绪不定,神情各异。
有军校冲进指挥行司,大声禀告:“将军,参军,报!崎头岛经淡水岛传来警示,西班牙人船队奔这边来了!”
俞大猷冷然道:“来得好快!老子才来几天,就闻着味来了!想打老子一个措手不及是吗!”
313.第313章 最大的奸臣在西苑!
313.
余昌德在轿子气得浑身发抖,胡子一翘一翘的。
脸色发黑,双眼赤红,恨不得与西苑那位同归于尽!
昏君!
一家子的昏君!
嘉靖帝暴虐刻薄、好道误国!
隆庆帝好色喜物、昏庸无能!
太子刚愎自用、听信谗言!
没有一个好东西啊!
余昌德心里的火,在扑腾地往上冒。苍天啊,你怎么给大明派来这样祖孙三人,误国误民啊!
嘉靖朝时,严党专国,贪污害民!好容易熬到了隆庆朝,吾等正义之士,意欲秉承天理大义,弹劾奸邪之说,澄清朝纲,匡正公道。
结果呢!
结果来了这么一对极品父子!
想到这里,余昌德悲从中来,眼泪哗哗地往下流。
委屈啊,他觉得自己很委屈,觉得如自己这般的正臣铮臣,被如此对待,实在是太委屈了!
我们寒窗苦读二十年,通晓经义,圣贤道理倒背如流,却无用武之地。
嘉靖朝,我们文章写得再好、经义治得再精,也不如那些青词写得好的。
隆庆朝,我们居然比不过妄言亵圣污贤、宣扬异端邪术的不学无术之徒!
长此以往,圣教毁于一旦,国将不国,民不聊生!
吾等忧国忧民之辈,怀着一腔热忱上疏,弹劾奸邪李贽,陈述正道挚言,却不想上百封奏章,被一并留中。
西苑还传下旨意,李贽擢升太常卿!
羞辱啊!
赤裸裸的羞辱啊!
我们这边群情激愤地弹劾李贽,西苑把弹劾奏章留中不说,还倒行逆施,擢升李贽!
孰可忍,士不可忍!
余昌德握紧拳头!
奸党,昏君,我要跟你们.
余昌德迟疑了,要不要跟他们拼了?
现在奸党势大,硬碰硬自己会吃大亏。而今正道原本就不兴,要是自己再折进去,那仗义执言、秉承天理的铮臣义士就更少了!
余昌德悲痛,惆怅,愤怒!
有心杀贼!无力回天啊!
怀着一颗即滚烫又冰冷的心,余昌德回到了宅院门口。
余宅高门深院,有仆人在门口等着。
“老爷,王老爷派人来投贴,说晚上来访。”
“王老爷?”
“都察院右副都御史王老爷。”
王遴?!
他来找自己,有什么事吗?
余昌德不动声色地点点头,“好,你待会在大门迎住,带往书房。”
“是!”
余昌德进了府里,直入后院。在婢女服侍下,换上常服,径直走到花厅里。
花厅里摆了一张桌子,上面满是美味佳肴。
靠着门口站着一群人,他的正妻梁氏领着几位妾室,以及妻妾所生的两嫡七庶子女,等着余昌德到来。
余昌德在花厅上首位子上坐下,满是威严地扫了一眼众人,捋着胡须,静候着。
梁氏带着众人给余昌德行礼。
“给老爷请安!”
梁氏只需行个万福礼,便站到一边。其余妾室和子女们跪倒在地,恭敬地磕着头。
“好了,都起来用餐。”余昌德很威严地说了一声。
“谢老爷!”
梁氏领着三位嫡子女,坐在花厅里的正桌上。
几位妾室拉着庶出的子女,转去偏房里用餐。
“吃饭!”
大家坐下,等到余昌德开口道,大家才敢开始动筷子。
食不语,寝不言。
余家吃饭十分安静,大家连咀嚼都小心翼翼,生怕声音稍微大一点就会被老爷训斥。
吃完饭,余昌德袖子一甩,径直来到书房里等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