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大猷和宋应昌对视一眼,心中感慨万千。
只有亲眼目睹过,亲身体验过,才会明白太子殿下此前种种令人匪夷所思的举措,是多么英明!
“报提督,柔佛人和葡萄牙人首领带到。”
俞大猷挥挥手,两人很快被带到艉楼上,叽里咕噜说了一通,通译翻译过来,就是他俩特意来向俞大猷表示祝贺,祝贺他取了一场伟大的胜利。
“靠北啊,才六艘船就伟大胜利,这才哪到那!听说他们西夷国有几千艘,这才六艘,据说还不是他们的主力舰。连开张起步都算不上,祝贺个屁。”
俞大猷指着通译,“这句话不要传过去。叫你传再传,有损大家交情的话就不要胡乱传。”
通译讪笑着点头。
俞大猷一本正经地说道:“祝贺就免了。本提督奉大明皇命,巡检南海,再复旧地,暂住龙头港。以后大家是邻居,要常来常往,互通有无,携手维护此处安宁。”
客套话说完,话锋一转:“我大明对西班牙和安南莫氏宣战诏书,尔等都收到了?”
看到两人点头,俞大猷继续说道:“收到就好,与大明为敌为友,你们好生掂量。老葡啊,我大明诏书已经送去满剌加城,你们收到了吗?”
葡萄牙船长听完通译的话,马上答道:“收到了,我们总督大人正在选派特使,准备船只,只是现在是北风季,无法北上,只能等到明年初夏了。”
“收到就好。招子放亮点,不要跟西班牙人搅合在一块。看到没有,”俞大猷指着海面上密密麻麻的大明战船说道。
“老子只是被派来打扫垃圾的偏师,主力还在北边没下来。”
葡萄牙船长连忙答道:“尊贵的提督大人,我们葡萄牙人虽然跟西班牙人,都是上帝的羔羊,但我们坚决站在公理和正义这边。”
俞大猷听完翻译,呵呵一笑,“塞尼母,说得比唱得还好听,站在公理和正义这边,你们踏马的是站在火炮这一边。”
他虎目一瞪,盯着通译。
通译马上讪笑点头,有伤大家交情的话我是绝不会传过去的。
俞大猷大多数时间在跟葡萄牙船长说话,没跟柔佛首领说上几句话。他也不恼,全程陪着笑脸。
俞大猷郑重说道:“两位,本提督再次提醒你们,不要跟西班牙人和安南莫氏接触,你们的港口也不要再接纳他们的船只。
皇法无情!
你们但凡被发现与西班牙人、安南莫氏有一分勾结,我大明水师立即向尔等开战,明白吗?”
通译刚分别把话传给葡萄牙船长和柔佛首领,远处突然爆出沸腾大海的声响。
“大明万胜!”
众人不由地转头看去。
六艘西班牙船只,主桅杆上都升起了“明”字大旗,甲板艉楼上站满了大明水兵,挥舞着刀枪,高声大喊。
“大明万胜!”
数百艘大明战舰上的水手们,纷纷涌到甲板上,攀在桅杆上,举臂高呼:“大明万胜!”
上万人齐声高呼,响彻天地,整片大海都被震得沸腾。
柔佛和葡萄牙人,被这排山倒海而来的声势吓得脸色发白。
自从,那四个字深深地刻在了他们心底深处:“大明万胜!”
329.第329章 有人还想再努力一把
329.
虽然当天是休沐日,冯保还是等到下午散衙时分,伺候朱翊钧在勤政堂忙完政事,转回去万寿宫用晚膳,这才离开西苑,坐上轿子,左拥右护,直奔张府。
休沐日,内阁需要阁老轮流入值。
徐阶年纪大了,优免轮值,由李春芳、陈以勤和张居正轮流入值。
今日正好是张居正轮值,他散衙回到府上,换上常服,准备跟家人一起用晚餐,突然家仆来报。
“老爷,司礼监冯公公投贴来访。”
“冯保冯公公?”张居正一惊。
司礼监掌印太监冯保,黄锦、李芳和陈洪出宫荣养,司礼监就以他为首了。
既然是投贴,那就不是带着旨意来的,是私人来访。
只是我的冯公公,你这么明目张胆地到一位阁老的府上拜访,没有丝毫忌讳吗?
“快请,请到正堂用茶。冯公公穿着官服?”
“是的老爷,穿着斗牛服。”
“好,待我换上官服。”
冯保在张府正堂里坐下,慢条斯理地端起茶杯。
他有什么好忌讳的!
他是奉太子令旨找阁老张先生,怕什么!
今日早上他亲眼在云萼宫所见,皇上对太子的态度,父慈子孝,其乐融融。
太子做到这个份上,也就前唐太宗玄武门后,被立为太子时的声势勉强能比的。
太子圣明如此,那自己有什么好怕的。
这次午门哭谏,罪魁祸首之一是金斗。
这厮因为宫外家人被收买,甘心做起内应,抓住时机在皇上那里给太子上眼线,现在被打成一滩烂肉,在城外随意找个地方埋了。
家人也被东厂抓起来,正在讯问,到底是谁收买他们的。
另一个罪魁祸首就是余昌德。
要是按照冯保的想法,费那么多话干什么,直接抓到诏狱,三木之下何求不得。谋逆造反,什么罪名安不上去?
想攀咬谁就攀咬谁,正好把朝中跟太子做对的那些家伙一网打尽!
可是太子偏偏叫我找张居正商议,给余昌德找罪名。
什么意思?
冯保其它的不说,对于朱翊钧的话,是一丝不苟地坚决执行。
他满腹疑惑地品着茶,很快等来了匆匆走进来的张居正。
“冯公,真是抱歉。张某刚从内阁轮值回来,换了官服。闻报冯公来访,又连忙换上,一来一去,耽搁了,让冯公久等了。”
“张先生客气了,咱们都是一家人,没有那么多客气的。”冯保套着近乎。
寒嘘了几句,冯保说起来意,“张先生,有人在午门哭谏,可有听说?”
“听说了。他们被顺天府中城警巡局的人,以在公共场合滋事生非,扰乱秩序的罪名抓了,下在顺天府大狱了。说是要移交顺天府按察司审理裁罪。”
“对,咱家看来,最坏的就是那个余昌德,空负文名,道貌岸然,无君无父。要依咱家来看,直接下诏狱就是了。”
张居正瞥了他一眼。
太子才不会把余昌德送到诏狱里去。
真送去了,反倒是成全他。
国家养士一百五十年,仗节死义,正在今日。
他也敢喊出这样的话来。
时代不同,世道也不一样了。
冯保多机敏,看出张居正沉默不语的原委,淡淡一笑,“咱家是太子家奴,有人想往太子头上泼脏水,咱家可是万万不肯轻饶了他们。
咱家是天残粗鄙之人,不懂得什么规矩,只知道有人敢冒犯我们太子,咱家豁出性命,也要活生生咬死他。”
张居正连忙说道:“冯公对太子的赤诚,日月可鉴。”
冯保看了他一眼,继续说道:“咱家虽然气愤,但也知道事情轻重。太子叫咱家怎么办就怎么办。
正好,余昌德的事,太子叫咱家到张先生这里来,合议合议。”
张居正也摸不清头脑:“找我合议?”
“合议个罪名出来,最合适不过的罪名。”
张居正傻眼了。
我跟余昌德根本不熟啊。
我们虽然曾经在翰林院共过事,但治政理念根本不同,我看不上他,他也看不上我。我们几乎是老死不相往来。
怎么给他找罪名?
可是张居正知道自己这个学生的本事,走一步看十步的主。他叫冯保来找自己,肯定有深意。
他试探着问道:“冯公,太子还有说什么?”
冯保苦着脸,摇了摇头。
张居正苦恼了,难不成太子彻底向先皇学习,做起谜语人来了?
这时管事在正堂外面禀告。
“老爷,有人奉命来送信。”
“谁?”
“他说是少府监太监杨公公的管事,奉命送封信给老爷。”
张居正心头一转,马上说道:“快接进来。”
很快,管事拿着一封信匆匆走了进来,双手呈给张居正。
张居正火急火燎地拆开有火漆的信封,拿出信纸,迅速看完。
他长舒一口气,转手把信纸递给冯保。
冯保一愣:“也给我看?”
“信上有说,叫我与冯公共览。”
冯保接过信纸看完后,脸色青一块白一块,但很快就平静下来,拱手说道:“张先生,既然事情都清楚了,那我们各行其事。”
“好,冯公公,我们各行其事。有什么进展,及时合议。”
“没错,及时合议,咱们要好生办事,把太子殿下交代的这件事办好了。”
冯保匆匆而来,又匆匆而去。
把他送到府门口,转回来的张居正摇了摇头。
果真,冯保还是差杨金水一筹啊。
冯保和杨金水应该都有得到太子殿下的交代,与自己携手办余昌德的事。
冯保有恃无恐地跑到自己府上,当面与自己商议。杨金水却不动声色,恰到好处地送来一封信。
虽然说是奉太子令旨办事,你也不要太张扬啊,悄悄来就是了。
再说了,你是司礼监掌印太监,我是内阁阁老,虽然你我都是太子信任之人,可毕竟分属内廷外朝。你我坐在这里,关上门,谁知道在讨论什么?
杨金水就聪明多了,只派人来送信,不跟自己面谈,省却许多嫌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