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或许就是知识改变命运!
朱宪连写了四五稿,丢了十几张废纸,越写脑海越清晰,越写越下笔如有神。
写到一半,突然听到外面熙熙攘攘,像是突然涌进来数百人,吵吵嚷嚷,骂骂咧咧,就跟菜市场里炸了锅一样。
朱宪如同泉涌一般的思路被打断,气愤地把毛笔往桌子上一甩。
码得!
吵什么吵!
可是一转头朱宪意识到不对,这里可是圈禁所,这里平日里静得人,幸好有几位内侍和宫女陪伴着,可以说说话,聊聊天,有时候还去院子里戏耍一会。
要不然这几个月自己早就被疯掉了。
今天怎么这么热闹了?
出什么事?
朱宪连忙走到院子里,发现内侍和宫女们都从屋子里出来,站在这里侧听。
“快走!”
“再磨蹭小心吃鞭子!”
“你敢!你知道老子是谁吗?哎呀,尼玛的还真打啊,莫要打了,唉哟!我知道自己是谁了,我是你孙子!”
朱宪摸着下巴,这说话的语气听着耳熟,嗯,宗室子弟不都是这样懒疲无赖的劲儿吗?
“往这边走,就是这一排个院子。楚藩住左边,襄藩住右边。”
“什么,给老子住这么小的地方?老子是郡王,老子仆人住的地方都比这大。”
“进去!推进去,这混蛋话多口水也多,喷了老子一脸的口水,真他码得臭!记住了,不管你是郡王还是什么将军,只要你们进来了,都只有一个名字,那就是编号。你!”
“官爷,你叫我?”
“知道自己的名字吗?”
“九五二七!”
“没错。以后都记住你们的编号。每天早上,晚上,军校都会定期到个院子里点名,点你们的编号,谁要是不及时应答,当天的三餐减半!”
“我们是宗室,我们是太祖子孙,你们干什么,抓我们坐牢吗?”
“不好意思,你们在这里就是坐牢!告诉你们,千万不要想着逃命!你们现在是等着一一过堂定罪,要是敢跑,罪加一等!”
“小子,你不要太嚣张,等爷爷出去,非弄死你不可!”
“呵呵,老子等着你!看你什么时候能出去!”
朱宪算是听明白了,抓进来的这几百人,全是宗室子弟,应该是楚藩、襄藩的人。听这对话的意思,这些被抓进来的人,是等待刑部又或者宗正府的审理定罪。
过了一刻钟,周围安静了一会。
朱宪摇了摇头,准备回屋,突然又听到喧闹的声音,轰地又传过来了。
“狗贼!知道我是谁吗?老子是万通王!你敢这样凌辱本王,我要弹劾你,我要告你。呜呜.求求你们,不要把我一个人关在屋子里,我怕黑。”
“这位军爷,我们商量个事,我家里有二十多个姬妾,你帮忙带两个进来,晚上没她们陪着我睡不着。
放心,有好处。那二十几姬妾,你看中谁,拿走,尽管拿走。只要你帮我这个忙就好。”
“姥姥的!你们在干什么!就给这破院子给我们住,欺负我们周藩是吗?老子啊呀,不要打了,爷爷饶命啊!”
嘿!
周藩的也被抓进来,他们那么多人,圈禁所关得下吗?
朱宪心里嘿嘿一笑,突然想到了什么。
西苑这么快就对宗室下手了。
看来自己只是个引子啊。
西苑逮到什么理由和借口了?谁有得罪了海黑子,惹得他大怒,直接把诸藩宗室,一个不落地全部弹劾一遍?
不管如何,自己这位第一个落水的,似乎安全了。
不行,还是要赶紧抓住机会,把那份上疏尽快写完,递到西苑去。
朱宪三步并作两步,冲到室内,拿起毛笔,才思如泉涌,哗哗,挥毫如行云流水,很快就写好了一篇奏章。
朱宪小心地拿起这份墨迹未干的奏章,细心地检查了一遍。
好!妙!
我真是太懂事了!
朱宪在这份奏章里,看到了自己光明的前途。
此时外面的喧闹声还未停息,又关进来其它藩的宗室,只是朱宪已经无心关注。
爷爷我上了这份奏章后,用不了几天就要抽身而去!
你们就安心地在这里修身养性吧!
364.第364章 召集四王开会
364.
西苑大光明殿。
这里刚修葺好不久。
以前是一座供奉天地的大殿,被朱翊钧去奢化简重新修葺,气势宏伟威仪。
四位身穿赭黄五爪龙袍的男子,高矮不一,站在大殿前的平台上,互相说着话。
“一口气传诏四位藩王,国朝前所未有啊。”一位三十多岁、长着一双三角眼的龙袍男子嘴角微翘地说道。
“五位!圈禁所里还有一位辽王。”四位中最年轻的,只有二十多岁的男子左右看了看,轻声说道。
“嘿,还真娘的邪性!皇上过万寿节不请我们,先皇龙驭宾天不请我们,这不年不节的请我们干什么?
除了我们五位,各藩没少请人来。”
“你啊,嘴巴少说一点。”另一位三十多岁的龙袍男子提醒道,他的眼睛比较圆。
“没法子,我爹妈生我就是这幅德性,改不了!”三角眼龙袍男子转头,看向四人中最年长的问道,“你怎么不说话?在这里装什么祖宗啊?”
“祖宗?我辈分最小,我是孙子!祖宗在里面。”年长龙袍男有四十多岁,长得慈眉善目的,一笑居然还有两个小酒窝。
三角眼男忍不住问道:“你们说这是干什么!杀鸡骇猴吗?用得着我们这么大只鸡吗?都是太祖皇帝的子孙,用得着这么下狠手吗?”
其余三人都不答话,还不由自主地稍微远离了一步。
冯保走出来,笑眯眯地说道:“四位大王,请,太子在殿里等你们。”
四十多岁的龙袍男马上走了进去,年轻的龙袍男紧跟其后。三十多岁圆眼睛龙袍男,稍加迟疑,也紧跟其后。
三十多岁三角眼龙袍男看到同伴争先恐后地往里走,恨得跺了跺脚,只要咬着牙跟着进去。
来到殿中,看到朱翊钧坐在上首位置,四十多岁龙袍男上前一步,跪倒在地,高声道:“臣楚王朱英,拜见太子殿下!”
二十多岁男子跟着跪倒在后面,高声道:“臣安福王朱载尧拜见太子殿下!”
他爹上一任襄王朱厚于嘉靖四十五年薨,他继任襄王一事还在走流程。各藩亲王爵位传袭,是非常严肃的事情,朝廷要派员再三核查无误后才会下诏。
三十多岁圆眼睛男跪倒高声道:“臣周王朱在铤拜见太子殿下!”
最后那位三十多岁的三角眼男,有些不情不愿地跪下,嘴里念的也跟三人不同:“臣暂理唐藩事、文城王朱宙材拜见太子殿下。”
“四位起身。”朱翊钧走下台阶,伸手虚扶四位,等四人都起身后,对冯保说道:“给四位宗亲赐座!”
“是!”
四人坐下后,朱翊钧双手笼在袖子,直奔主题。
“四位宗亲,有人弹劾诸藩,带头的就都察院右副都御史海瑞,上疏弹劾诸藩。冯保,你给大家念念。”
“是!”
冯保拿起海瑞上疏的奏章,朗声读了起来,清脆的声音在空旷的殿内回响。
“荒谬!海瑞他这是疯了!连太祖皇帝的皇诰祖制都敢弹劾!疯了,彻底疯了!太子啊,你赶紧叫人把这厮抓起来,这是个疯子啊。”
朱翊钧看着激动地挥舞着双手的朱宙材,冷冷地问道:“你第一次上朝面君?”
啊?
什么意思?
朱宙材愣在那里。
老成的楚王朱英连忙答道:“殿下,按照祖制国律,诸藩各宗室,无旨不得离封地。臣等在各藩封地里,住了半辈子了,这是第一次离开封地,也是第一次进京面君。”
朱翊钧冷冷地看着朱宙材,“难怪如此不识臣礼!”
朱宙材一脸的尴尬。
我还以为跟藩里的宗亲开会一样呢。
亲王虽然是藩里最尊荣的,但实际上其余郡王、将军并不怎么买他帐。
有的辈分比你高,是你爷爷辈,给你磕头作揖,已经是折寿了,你还敢怎么样?大家都是被圈养的猪,谁比谁高贵?
所以各藩开会,大家先装模作样给亲王跪拜作揖,唱个喏,然后麻雀开会,唧唧咋咋地各抒己见,吵个不停。
朱宙材以为朝会也是这个德性。
看到他不说话了,朱翊钧继续开口道:“除了海瑞,都察院、六部、五寺以及地方,上了一千多份奏章,全是弹劾诸藩宗室的。”
在诸藩宗室上,文臣们难得达成了一致。
“一千多封啊,诸位宗亲,当年严嵩遭天下唾弃,也没收到过这么多的弹劾奏章。诸位,你们说怎么办?”
四位藩王看着朱翊钧,都没出声。
过了一会,楚王朱英在朱翊钧的目光炯炯下,喉结来回抖动了十几下,这才开口:“臣等全凭殿下做主!”
我做主?
要我做主你们就全完了!
朱翊钧一转身,指着周王朱在铤说道:“你们周藩吃的弹劾奏章最多,你身为一藩之主,你不表个态吗?”
朱在铤郁闷坏了。
我表什么态?
我们周藩宗室人口最多,号称天下第一藩。
人多了自然良萎不齐,作奸犯科的也多。偏偏我们周藩王位传得快,别的藩还只是传到第八或第九世,我已经是传到第十一世,藩里辈分比我高的一堆人,见得谁都得矮半截。
诸藩大大小小事情都有朝廷包办,宗室生下就有爵位官阶,生老病死全包。
藩主亲王就是个摆设,不靠你吃饭,怕你干什么?
在朱翊钧森然的目光中,朱在铤讪讪地开口:“回殿下的话,周藩宗室有数千之众,人多口杂,良萎不齐,臣能力有限,实在管不好。”
朱翊钧盯着他,“你们管不好,朝廷就要替你们管。只是朝廷一动国法,就是雷霆之怒,不是春雨恩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