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是从平儿口中得知了不少内幕,乘机来外书房探望一下贾琏。
一来,给他一个替迎春说合的机会,以便顺水推舟,将平儿的事情敲定。
二来,也是试探一下,他与王熙凤之间矛盾的深浅,顺便看看是否有机会拱一拱火。
他虽说正在禁足,却也不是出不了门。
毕竟,如今回来,园子里的事情也得分担一些。
只是,王熙凤领了贾母的令,不但书房门口安排了门禁,且但凡出门,身边必定有几个盯梢。
守门的下人,见张云逸前来探视,当然不敢阻拦。
“逸兄弟稀客,快快请进!”
刚到外书房前,就嗅到一股若有若无的腥臊之气。
张云逸止住脚步,微微皱了皱眉,一脸疑惑的看向贾琏。
“琏二哥,里头这是什么味儿?”
“快进去再说。”
贾琏压低了声音,一脸心虚的瞥了眼四周,方掀开门帘。
张云逸进到屋内,只见屋子中央,摆着一樽红泥小火炉,上面正炖着什么东西,气味便是从炉子上散发出来的。
此情此景,张云逸面带微笑,戏谑道:“听闻琏二哥与嫂子生了嫌隙,搬来外书房,没成想还有这等闲情,看来是兄弟多虑了,琏二哥似乎还乐在其中啊!”
听了这话,贾琏摇了摇头,面露一丝苦涩,强颜欢笑道:“哪里还有什么闲情,兄弟我这都愁死了。”
“夫妻之间哪有隔夜仇,琏二哥这味药膳,莫不是打着对症下药的主意?”
他顿了顿,试探道:“看来兄弟来的不是时候,倒是耽误琏二哥回家了。”
“回什么家啊!兄弟我现在是巴不得住在这里躲清闲!”
“这是为何?”张云逸一脸不解道,“嫂子虽说要强了些,可毕竟也是关心则乱,也怪兄弟那天没能拦得住你们,倒叫琏二哥在这里遭罪了。俗语说,夫妻床头打架床尾和,琏二哥陪个罪,这事也就过去了。”
“赔罪?”
贾琏一甩袖袍,脱口而出道:“还叫我给她赔罪?我这毛病有一半是被她吓得!”
“毛病?什么毛病?”
贾琏闻言,这才醒悟自己说漏了嘴,张口结舌半晌,方深呼吸一口,甩了甩头,叹道:“兄弟那日虚耗过度,原想着跟文龙借个药丸,也好回去糊弄过去,偏偏那夜叉星得理不饶人……”
他唉声叹气,半遮半掩的将经过说了一遍。
原来那日的三粒药丸中,有一粒猛药,乃是掺在酒里,可供数人服用的量。
偏偏贾琏不明所以,一人服用了不说,还搭上了另外两枚。
以至于,一时间难以消磨药性。
而那多姑娘,本就是个浪性儿,见猎心喜,陪着他消磨了数度。
直至王熙凤带人前来,二人都还未曾下床。
王熙凤本就带着怨气,更是气不打一处来,非但直接让下人闯入,还连喝带打,好一通折腾。
也不知是受了惊吓,还是虚耗过度,自那以后,贾琏便有了难言之隐。
可他一日三餐,拿这个当饭吃,大半个月过去了,还是没有起色,心中的怨气也可想而知。
人很少会从自己身上找原因,贾琏亦是如此。
于是忽略了过度虚耗的可能性,只将原因归结于,欲罢不能的档口受了惊吓所致。
张云逸听罢,也是目瞪口呆,原还打算煽风点火,现在看来似乎也没了必要。
只好言安慰道:“琏二哥节哀,只消好生将养,总有恢复的希望。”
贾琏如今也不是滋味,哪里还有心思替迎春考虑。
反倒一个劲的拜托他,帮忙打听是否有什么恢复的方子。
张云逸自然是表面应允,二人又聊了片刻,见他始终不得要领,便也开口告辞。
贾琏也不知所托非人,一路将其送至外书房院门前,还反复叮咛道:“听闻内府有不少奇珍异宝,还请兄弟帮忙多打听些个,倘若能解了兄弟这难言之隐,自当感激不尽。”
“琏二哥严重了,这事我也有责任,当日若能及时劝阻,你也不至于有此劫难。”
告别了贾琏,回到宁府,刚进二门,却听贾蓉院中,传来一阵怒骂。
张云逸正犹豫要不要前去看看情况,就见尤氏小跑着过来。
“这是怎么了?”
尤氏一脸不屑道:“还能有什么事儿?不就是为了庄上那点个收成闹得!”
听了这话,张云逸也没兴趣前去,这本是定好的策略。
抛出庄子收成做香饵,让这父子两窝里斗。
“收上来多少银子?”
倒不是在乎银子多少,而是要心里有数。
“除却那些野味,拢共不过送来三千多两,蓉儿又从中克扣了近千两,落到他手里只有两千出头。”
尤氏解释道:“去年腊月不曾下雪,外头那八九个庄子,收成差点也是正常,不过他原估摸着至少也有四五千两,这下少了一半,岂有不怀疑的道理。”
张云逸了解了大致收入,也懒得理会,转而道:“上回舅舅过寿,珠大嫂子离席多久,你可还记得?”
尤氏一脸诧异的看向他道:“还能多久?我见她追着去了园子,便掐着点儿去寻,前前后后算上路上的时间,可不就一个时辰出点头。”
张云逸舔了舔嘴唇,追问道:“这么说,她在园子里待了一个时辰?”
尤氏将信将疑道:“我见她的时候,身上都不周全,还沾染了不少尘土,怎么?她不是跟你……”
“那天我跟平儿在一起,倒叫她瞧见了。”
张云逸也不隐瞒,将李纨帮忙隐瞒的事情告知,并笑道:“听嫂子这么一说,怕是她不止瞧见了,还躲在暗处偷听也未可知。”
其实,如今宁府各处门禁森严,当日因担心平儿面皮薄,他经过门户之时,提前打发了守门的婆子。
否则,李纨便是真的尾随,他也不至于蒙在鼓里。
原本,听平儿将二人的虚应和盘托出,他便有了些猜测,如今在尤氏这里,倒是得到了应证。
看来这位西府的大奶奶,也有难言之隐,亟待有人能够为其纾解困扰啊!
……
第179章 食髓知味
再一看张云逸的表情,却也明白他打起了李纨的主意。
因此前,早已将李纨视为同一战壕的战友,倒也不需要再做心理建设。
便揣度张云逸的心意,试探道:“她既有求于你,帮着隐瞒也份属应当,那日我观她魂不守舍,怕是受了不小的冲击。毕竟寡居多年,如何能架得住那般动静,回去怕是得日夜煎熬了。”
对于尤氏的话,张云逸深以为然,她尚不知道李纨在平儿身上寻摸味儿,便有如此猜测。
甚至,还一度误以为她与自己私会,足见李纨当时的窘迫。
只是他并不清楚尤氏的态度,倒也不好意思诉诸于口,只假惺惺叹道:“这倒是我的不是了,倘若因此叫她行差踏错,心里可就当真过意不去了!”
“这怎么能怪云逸呢!又没人强拉着她,总归是她自己舍不得抽身,偏要听了囫囵个方肯罢休,又如何怨得到旁人?只怕那会子,耳朵里听着动静,心里恨不能代替平儿受着,也未可知呢!”
她虽未能亲见,倒将李纨的反应,猜了个八九不离十。
话既然说开了,尤氏也不再遮掩,提醒道:“话虽如此,可她毕竟是寡居之人,比不得旁人,素日又不大出门,云逸可莫要操之过急。”
被她这么一说,张云逸倒有些不好意思,忙插科打诨道:“嫂子还能不知道我?又岂是那等行事莽撞之人?”
尤氏白了他一眼道:“那会子有他给咱们行方便,西府只怕防着还来不及,如何能够比得?”
张云逸嘿嘿一笑:“嫂子又怎知西府不会大开方便之门?”
他三言两语,将贾赦以及贾母,如何盘算将迎春许给他,道了出来。
“咦!我只当上回闹到老太太跟前,大房便偃旗息鼓,没想到竟还有这等盘算。”
尤氏惊疑道:“莫非云逸也意属二姑娘?”
在她看来能娶性格软糯的迎春,总好过自家那个面冷心冷,捂不化的小姑子。
“现下不急,先晾他们一阵子再说,否则,以大老爷那个性子,倘若真的攀了这门亲事,怕是还不得赖上我了,最好能讨价还价,做一锤子买卖,也免得被他们当成了钱袋子。”
他这话半真半假,所谓的一锤子买卖,自然是等荣府败落,贾赦熬不住卖女。
只是,他虽有未卜先知的借口搪塞,然一旦道出荣府好日子不长,难免引起尤氏的怀疑。
事涉皇位之争,容不得一点含糊,便瞒着尤氏。
尤氏哪里会想到荣府也有卖女的一天,只当他的一锤子买卖,是多下些聘礼。
听了他的话,非但没有起疑,反倒愈发心里熨帖。
如今宁府都指着他帮衬,荣府大房即便拿他当钱袋子,怕也有所不如。
可即便如此,他也没有这般言语,相形之下倒愈发显得厚此薄彼。
她心头一暖,脑子一热,便脱口道:“在西府云逸怕是没什么机会,可到了咱们府里,便是闹翻了天,也不虞被人知晓。”
“嫂子是说……”
尤氏忽然来这么一句,没头没脑,倒是让张云逸一时间没反应过来,她话里的意思。
“上回云逸提点兰小子,她一直以为我替她求了情,近来与我十分热络,这事西府那边也都知晓,改明儿我先探探她的口风,再将她请到府里,旁人必不会起疑……”
尤氏的话,正合了张云逸的心意。
李纨毕竟是寡居之人,哪怕贾母大开方便之门,也未必有机会私下碰头。
反倒是防男不防女,尤氏和平儿却无这等约束。
按理,平儿与李纨有了那层关系,又是荣府中人,应该更适合这个任务。
可她毕竟出自荣府,加之也不清楚自己暗地里那些隐私,未必愿意做这等下活。
反倒是尤氏,互相知根知底,又主动请缨,倒是再好不过。
他原本也是这个打算,故而在平儿为李纨说情时,拿衣服厚重,施展不开拖延。
便是打算明修栈道,暗度陈仓。
让平儿先稳住李纨,再让尤氏私底下,把她约来宁府。
只是,他并不清楚尤氏与李纨关系如何,原想借着今日询问的机会,再旁敲侧击,让尤氏多去联络一二,攀些交情。
不成想,竟然已经提前有了铺垫,倒是省却了不少功夫。
原以为还要说服尤氏帮忙,如今她虽然主动请缨,可答谢却也不能少。
为免她摸不着头脑,施展不开,便乘着答谢的功夫,将平儿告知的一些细节,和盘托出。
倒是顺带着,还给司空见惯的生活,凭添了一丝异样的情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