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不懂我的话?”张云逸冷眼看向贾蓉,他生怕贾蓉自作主张,为了打消他的想法,又补充道,“西府如今连个主事的都没有,倘若惹出乱子,少不得要找我出来兜底,你帮我盯着些,莫要叫他惹是生非,给我添什么麻烦。”
这话果然起了作用,只见贾蓉若有所思道:“逸叔放心,侄儿明白了!”
薛蟠被贾珍所坑,没少向贾蓉抱怨。
结合事情发生的时间,贾蓉不免产生了联想。
张云逸显然不是个不计前嫌的性格,否则也不会授意他对贾珍出手。
偏偏不但放过了薛家,甚至都没小惩大诫,减少玻璃和白糖的份额。
此刻,听闻薛蟠犯事,他还要为其兜底,不免又多了几分猜测。
兔子不吃窝边草这种事,显然与张云逸扯不上关系。
否则,也不会将尤氏、秦可卿、王熙凤照单全收了。
只是,他一时也弄不清,张云逸到底是看在薛姨妈的面子上,还是看在薛宝钗的面子上。
……
支开下人,便迫不及待道:“快与我说说,下午与逸哥儿谈的怎么样?”
回忆下午发生的一切,元春只觉得置身梦中,事情发生的太快,待她反应过来,已经亲密无间,嘴对嘴的言传身教了。
一想到这,她不禁舌尖酥麻,说话都不利索了,只得含糊其辞道:“一……一切都好!”
“你这孩子,哪里好了?倒是说出个子丑寅卯来啊!”
即便是最疼爱她的祖母,元春又怎么好意思,将发生的一切,如实禀告?
只得删繁就简,避重就轻道:“他来的时候,孙女正在排练,便一道看了一会儿戏,他也指点了一些不足……”
说到这,她忽然想起那间镜室,连忙献宝似的道:“他还说要给含芳阁四面装上镜子,方便小戏子们做表情管理!”
二人信息有差,元春觉得有这样已经足够了,至少算是相谈甚欢。
而贾母却觉得张云逸意属迎春,所做的不过是公事公办,敷衍她罢了。
恨铁不成钢道:“这算哪门子好事?万寿节本就是他的事,准备周全些,也属正常。我说的是你,他有没有对你说什么体己话?”
“没!没有!”元春本能的矢口否认。
“唉!~”贾母深深叹了口气,“你这孩子,白瞎了我一片苦心,他不说,你就不能主动些个?排练的事,什么时候不能谈?怎么净扯那些无关紧要的?”
元春不忍贾母忧心,连忙道:“也……也说了些别的。”
“哦?说什么了?”贾母连忙追问。
“逸兄弟临走时说,抽空会多去我那……”她犹豫了一下,还是补了一句,“看戏子们排练的进度。”
虽说远远没达到贾母的预期,可毕竟还留有空间,她也知道张云逸对迎春用情至深,不可能一蹴而就。
只得无奈叹道:“罢了!既然如此,倒也不算徒劳无功。”
说到这,她又对元春耳提面命道:“不过,你下回可得听我的,往后他若是再过去,可别只扯那些有的没的,多谈点别的,尽量哄着他些个。这男人馋嘴猫儿似的,那里保得住不变心的?”
“什么?”元春有些恍惚道。
贾母那句尽量哄着,让她羞不自抑,其后的话只当自己听错了。
贾母自知失言,连忙改口道:“你们都年轻,保不住不会一时冲动,世人打小都是这么过来的,若是遇着这种情况,你也莫要慌张,尽量顺着他些个,千万别把事情闹大了。”
贾母并非想要元春将生米作成熟饭,无媒苟合是妾室行径,正妻却是万万不可。
只是,刚才她一时说漏了嘴,担心元春刨根问底。
她觉得张云逸钟情迎春,丝毫不担心会发生这种事,这才故意把话题往这上面引,好叫元春羞于启齿。
元春果然顾不得追问,语无伦次道:“祖……祖母,孙女怎么能够做出这种……”
“诶!~”
贾母见元春果然没在追问,便笑道:“我也不过就是这么一说,又不是教唆你,况且,天大地大,皇上的旨意最大,倒也算不得伤风败俗。”
既然这么说了,自然要给自己的话,加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
皇帝的意思,却是再合适不过借口。
……
第372章 掩人耳目
这种事,古今同理,先后主要看亲疏、身份,秦王那边还不方便走动,首站自然是忠顺王府。
做为内府大总管,又深受皇帝信任,忠顺王府自然宾客盈门,高朋满座。
人多眼杂,也不是谈正事的时候,相熟的身份够的留下来吃顿饭,不熟的身份不够的,丢了节礼便走。
总之,意思到了便可。
张云逸也不例外,中午与几名同僚小酌了几杯,便也告辞离开。
出了大厅,张云逸微微躬身道:“王爷留步!”
明面上只是寻常的上下级,倒也当不起忠顺王亲自相送。
忠顺王点了点头,向长史官使了个眼色道:“送一送张大人!”
赵良恭连忙快步上前,做了个请的姿势,方一马当先,在前面引路。
张云逸紧随其后,待行至半路,赵良恭忽然放慢了脚步。
“大人!王爷吩咐,今儿不便多说,待过完年,正月十八,劳大人带上一名姬妾过来。”
这……
张云逸不禁微微皱眉,倘若没有贾赦的提醒,他还只会当做是寻常的走动,亦或是另有隐情,糊里糊涂的答应下来。
而今,却一个头两个大。
他没有与人分享的嗜好,对于这种聚会更是心有排斥。
只是,忠顺王也是好意,言辞拒绝难免叫人下不来台。
于是笑道:“怕是要让王爷失望了,这方面我素来喜欢白吃白占,从不与人交换!”
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忠顺王发出这样的邀请,他若还摆出一副道德君子的模样,必然会惹人生嫌,这才不惜自曝其短。
本以为这种事没有强人所难的道理,没成想,赵良恭却摇了摇头道:“大人误会了,您有所不知,那交换会只是掩人耳目,主要是为秦王殿下出谋划策!”
张云逸有一瞬间的错愕,随即就笑出了声:“哈哈哈!原来是这么回事!”
赵良恭犹豫了一下,似乎怕闹出误会,又补充道:“当然,做戏做全套……”
哪怕只是做戏,张云逸都不愿意参与,更遑论还要假戏真做?
倒不是他在意名声,有妾同享有难同当,对于古代的勋贵、官宦来说,赠妾、换妾算不得什么大不了的。
参加这种聚会,只会毁了在金钗面前苦心经营的形象。
虽说良妾与贱妾不同,可也会让自家的丫鬟、妾室人人自危。
并且,一旦传出这种风声,哪怕荣府再受制于他,也不可能再把姑娘给他做妾。
可偏偏又事涉秦王,让他不能拒绝。
正在他左右为难,盘算着是不是买两房专用的侍妾,敷衍之际,却听赵良恭低声道:“大人莫非是爱惜羽毛?”
张云逸心神一凛,连忙道:“怎么会?能为殿下效力,又岂会在乎些许名声?”
伴君如伴虎,一旦让秦王产生误会,后果难料。
张云逸表忠心的同时还不忘解释道:“长史官有所不知,我那几房妾室,纳得殊为不易,早前便有过承诺,且有两房还是嫂子的妹妹,刚才骤然听闻,一时担心不好交代。不过,既是为了殿下,倒也顾不得许多,回头我便再买两房回来……”
圣眷才是他立足的根本,忠诚不绝对等于绝对不忠诚,他还不至于精虫上脑,为了纳元春几人为妾,便让秦王怀疑他的忠心。
也只能买两个粉头、瘦马回去,应付一下了。
原以为这事就算完了,岂料赵良恭笑道:“原来大人竟是个多情种子,大人既然不在意名声,倒也不能叫大人为难!”
听他话中有话,张云逸试探道:“怎么说?”
他没好意思说白嫖,给张云逸留了些颜面。
也不能怪赵良恭一开始没提出这个办法,风气使然,勋贵、官宦人家,以妾待客,互换妾室的不在少数。
甚至爱妾换马这种故事,都能被做为风流、豪放的典故,流传下来。
如张云逸这样的,确实太过小家子气,不符合现下的主流价值观,容易为人所不耻。
若非他前面直言不讳,喜欢白吃白占,赵良恭都不会有这个提议。
两害相权取其轻,虽然风评会受到影响,甚至让他被贾琏压过一头。
琏二爷从不白嫖的名头,前世他可没少听。
可到底保住了他在金钗面前的深情形象,也保留了纳贾家诸女为妾的可能。
加上这会子若是拒绝,显然与刚才为了秦王,可以不惜羽毛,那信誓旦旦的说辞不相符。
故而,他当即便满脸感激道:“那就多谢赵长史了!这份情,兄弟记下了!”
虽然以忠顺王的做派,未必会在乎这些细枝末节,赵良恭多半也会推脱是他主动要求。
但即便如此,对于他来说,也算是僭越了,忙自然不可能白帮。
张云逸对此心知肚明。
“大人言重了!些许小忙罢了!”
赵良恭做为忠顺王府的长史官,自然是八面玲珑,并未急着提什么要求,十分热情的送他上了马车。
上了马车,张云逸便收敛了笑容。
倒不是他担心后续的影响。
只是,这所谓的交换会,明显是秦王一系重要人物的碰头会,投效秦王已经一年半有余,却直到此刻才邀请他入局,恐怕秦王此前对他还有所保留。
并且,这时间上也值得玩味。
他虽然还挂着钦天监的一个虚职,无需守孝,可到底父孝未满,倘若只是娶妻纳妾,倒还不至于有什么太大的问题,可参与这种聚会,却是可大可小。
而秦王偏偏卡在这个时候邀请他入局,要说其中没有深意,打死张云逸也不信。
不过,这也不完全是坏消息。
有把柄捏在领导手上,用起来才更加放心。
这一点在古代尤为明显,身居高位者,自污的不在少数。
做为皇帝来说,最不怕的就是有问题的官员,就怕那种名望高,却无从下手之人。
倘若再手握重兵,那么离死也就不远了。
好在,他并无这方面的烦恼,私德上的问题再大,也要不了性命。
想通了这一点,他放下心事,转而开始考虑,朝堂之上到底有哪些是秦王一系。
目前,有分量的,他只知道忠顺王一人而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