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虽然有了金钏遮掩,到底也是私相授受,已然多有不妥,送外裳倒还罢了,哪有送贴身衣物的道理?
“你……你要这衣服做什么?”
金钏见她非但没有严词拒绝,反倒询问用途,顿觉有戏,一咬牙道:“不瞒姑娘,有回奴婢穿着姑娘送的衣服,大爷说上头味道好闻,奴……奴婢也想沾染些姑娘身上的香气,还请姑娘成全!”
她这番说辞自然是子虚乌有,见猎心喜倒是真的。
那些放置许久的旧衣,都能让逸大爷兴致勃勃,更何况这刚刚换下的?
况且,也不能排除这种可能性。
自己没察觉有什么味道,自家大爷却不是常人。
“这……”宝钗不禁愕然。
原想着,金钏随便编一个说得过去的理由,她也好半推半就。
岂料,竟然这般冒失,说出这种荒唐的话来,一时间陷入两难。
却不知,金钏并非冒失,而是有意为之。
见识过张云逸在荣国府两位太太身上,作威作福,她对这国公府早已没了原先的敬畏。
连荣国府的二小姐迎春,都被上赶着送去府里,让张云逸堂而皇之的金屋藏娇。
那么,寄人篱下的薛家,对自家大爷,岂非更是趋之若鹜?
她到底做过王夫人的大丫鬟,对薛家的处境,多少知道一些。
所以,这才有意无意,往张云逸身上攀扯。
也就是逸大爷那私下的勾当,不便诉之于口,否则,只怕会说的更加直白。
宝钗正疑惑是否出自张云逸的意思,偏偏金钏又冒出这句话,无疑印证了此前的猜测。
只是,不扯到张云逸宝钗还能装聋作哑,扯上了他,又是那羞人的贴身衣物,叫她如何抹得开面子?
“既是逸大哥设计的,我如何能够穿得!”
金钏笑道:“姑娘放心!这事奴婢绝对不告诉旁人,以后姑娘但有差遣,奴婢必定不会推辞。”
这算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话看似是金钏的承诺,可听在薛宝钗的耳朵里,却是出自张云逸之口。
另外,金钏只是香菱的丫鬟,可从表现看来,比之香菱却是要活泛不少,且能够帮着张云逸做这些事,显然深得其信任,倒也值得拉拢。
“罢了!这身且拿去,至于……别的,就不必了!”
金钏却不依不饶道:“那怎么能行!往后说不定还要麻烦姑娘,奴婢也不能总是白拿姑娘的。”
她嘴上说着,手上却也没停下,早已迫不及待的解开了宝钗的中衣。
毕竟不是外裳,帮宝钗褪去之时,少不得指尖有所触及。
她一面将宝钗剥落了个干净,一面赞叹不已道:“怪不得他们拿姑娘比杨妃,没想到姑娘不但肌肤胜雪,竟比缎子还要滑腻几分,又有这自带的香气,叫我说,还要胜过杨妃一筹呢!~”
话虽然出自金钏之口,可有了此前的猜测,在宝钗听来,却总是不知不觉的联系到张云逸的身上。
当即羞不自抑,也等不及金钏伺候,慌忙扯过床头放置的一身小衣,背过身去,自己动手,穿了上去。
金钏原还有些纠结,她唯恐放在外头久了,味道不及刚褪下来浓郁,见状便顺水推舟,自顾自的把小衣、中衣、外裳按顺序层层裹好。
她又看了眼宝钗,犹豫了一下,干脆将宝钗此前拿给她更换的衣裳,包裹在外头。
随即,又扯过一块锦布,一齐包好,方转过头,给宝钗把外裳套好。
宝钗见她非但没换下沾染茶水的旧衣,反倒将其一并包了起来,对于此前的猜测,更加确信无疑。
却也只能视而不见,装聋作哑道:“有劳你了。”
金钏笑道:“哪里的话!我还得谢谢姑娘呢!”
她一面说,一面拎起了桌上的包袱,在宝钗面前晃了晃,道:“既然姑娘衣服也换好了,那奴婢就先回去了。”
宝钗见她没再冒冒失失,交待那件衣服,不由松了口气。
而金钏则生怕宝钗反悔,挎上包袱便走。
出了里屋,莺儿看见她还穿着旧衣,却是一脸的疑惑。
待将金钏送出门,方进了里屋,一脸疑惑的看向宝钗道:“她不是说,穿脏衣服出去会给逸大爷丢人吗?怎么……”
说话间,瞥见床头叠好的小衣不见了踪影,忙道:“姑娘!姑娘昨儿晒干的贴身衣物,奴婢前头刚刚叠好放在床头,这会子怎么不见了,怕是金钏手脚不干净!”
“别胡说!”宝钗喝斥一声,脱口而出道,“是我刚才换了!”
“啊?”莺儿茫然四顾,愈发疑惑道,“那姑娘换下来的呢?”
“这……”宝钗顿时哑口无言。
莺儿却误会了,急道:“姑娘!~这可是您的贴身衣物,倘若弄到外头,可就说不清楚了……奴婢这就把她追回来!”
她说着转身就要追出去,宝钗急忙叫住道:“别去!”
莺儿一脸惊讶的看向宝钗,宝钗犹豫了一下,叮嘱道:“这事别说出去!”
莺儿若有所思的看着自家小姐,点了点头,不再刨根究底。
……
第399章 逸大爷事忙金钏服其劳
待进了会芳园,她稍稍犹豫,扭头直奔临水之轩而去。
衣服被人看见,倒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可按照逸大爷的习惯,多半要在临水之轩施为。
虽说东西不重,可走路带风,一来二去,散了味儿,倒是不美。
进了临水之轩,把包着衣服的包裹塞进被子里盖好,她方来到后院。
拎着一篮子草莓,直奔荣府东跨院而去。
草莓本就不利于保存,庄子上送来的又多,荣国府里那些逸大爷夹带里的私货,自然也得分润一份。
若是搁在以前,哪怕是为了掩护,她少不得先给贾母送去。
可迎春在府里住了十多天,不论贾母是真的毫不知情,还是装聋作哑。
都足够金钏改变对她的看法。
也就没必要因为荣府里的长幼尊卑,来回折腾,浪费她的脚程了。
见到邢夫人,把草莓递上,传达了逸大爷的意思。
领着邢夫人来到宁安堂,冲着迎春一脸无奈道:“姑娘!大太太来接您,偏偏大爷又不在家……您看?”
迎春低下头道:“逸大哥上午同我说了,东西都收拾好了。”
金钏拍了拍胸脯,如释重负道:“那就好!奴婢正为难呢!”
她顿了顿接着道:“对了!奴婢刚才去园子里送草莓,姑娘那里也送了两篮,原想着姑娘在这里绣橘、小莲花还不知道,给她们也尝尝鲜,好沾些姑娘的光。”
迎春闻言,面露感激,冲她点了点头道:“难为你有心了!”
“应该的!那……奴婢送送姑娘?”
送走了迎春,她吃了午饭,再度叫上粗使丫鬟,带着几篮草莓,来到荣国府。
去贾母那里走了个过场,方来到荣禧堂。
进来方瞧见屋内除了王夫人和自家妹妹,赵姨娘居然也在。
虽说二人有了并肩作战的交情,可到底积怨已深,也不是张云逸一次两次,便能够疏通的。
说来,这和谐的一幕,还多亏了金钏上回图省事,把镜子交给王夫人送去。
赵姨娘本就弱势,有了这个机会,便也借坡下驴。
金钏从粗使丫鬟手中接过三篮草莓,示意她们出去等候,方招呼道:“正好赵姨奶奶也在,大爷叫我送些草莓过来,倒省得我再去你那儿了。”
赵姨娘不似王夫人,还端着当家主母的架子,得了便宜,少不得说些好听的奉承话。
金钏有些飘飘然的同时,不自觉看向了正襟危坐的王夫人。
忍不住呛声道:“也就是我们爷家大业大,但凡有家里一份,也不忘了府上一份,二太太好歹也该有所表示才对!”
“这……”王夫人被她呛得无言以对。
不论是温泉山庄,还是回到荣府,金钏没少冷嘲热讽。
她自知理亏,当初若无张云逸出手,恐怕金钏不死也要没了半条命。
如今,自己的不堪又被她看在眼里,只得忍气吞声。
只是,若是私下也就罢了,当着赵姨娘的面,叫她怎么低的下这个头?
正僵持不下,赵姨娘却打起了圆场,笑道:“可是大爷要传我和太太伺候?”
她倒没想过金钏是针对王夫人,只当是金钏口中的表示,是暗示王夫人伏低做小。
虽说金钏这番话是对王夫人说的,可机会难得,她却不愿王夫人专美于前,故而想搭上她的顺风车。
可还未等她反驳,赵姨娘却又接着道:“麻烦回去告诉大爷,太太跟我晚上会去清堂茅舍等着大爷。”
“不行!”金钏只觉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几乎脱口而出的拒绝道。
待喊出口,她方反应过来有越俎代庖之嫌,连忙补充道:“我是说今儿晚上大爷不知何时回来,总得问过再说,待我晚上问了大爷,若是传你们,明儿再来只会们。”
好容易才从宝钗那里弄到刚换下的衣服,放久了岂非暴殄天物?
她原只打算作弄王夫人一番,经过这么一闹,也没了兴致。
拉着玉钏就直接出了荣禧堂。
将手里的一篮子草莓递给自家妹妹,叮嘱道:“这一篮子回头你给家里送去,这东西今年还是头一遭,让爹娘他们也尝尝鲜,你自己就吃她的,免得她拿去给她那宝贝儿子!”
哪怕是王夫人应得的一份,她也不愿让贾宝玉占了便宜。
交代完毕,她又转去了王熙凤那里。
因知道王熙凤肚子里是谁的种,又有平儿和林红玉,丢下三蓝草莓不说,还说了些讨巧的话。
待从王熙凤院子出来,她却并未回去,反倒是一头扎进了薛家小院。
在薛宝钗那里讨了便宜,她便寻思着,帮逸大爷做些铺垫,好再立一功。
薛姨妈哪里知道,她是紧着自己一家头上薅羊毛。
有些受宠若惊道:“这怎么好意思呢!”
以往她可没这个待遇,虽然薛宝钗也没少带些张云逸送的水果回来,可专门送来还是破天荒头一遭。
张云逸自不可能突然转变态度,她暗自揣测,不是因为上次宝钗生辰,忘了那二十银子的蠲资,就是王夫人打了招呼,所以才特别吩咐。
偏偏金钏还笑着道:“大爷特别嘱咐,断不能少了姨太太这里!”
“!~那你回去可得帮我谢谢他!”
不论如何,张云逸能够转变态度,对于薛姨妈来说,都是意外之喜。
“都是家里庄子上产的,大爷也不过是拿来给姨太太尝尝鲜,不值当什么,况且,又不是离着十万八千里,姨太太若是要谢,何必叫奴婢带话?改日见着大爷,当面提一嘴岂不更好?”
薛姨妈激动不已,心下暗道,自家的事情可算有着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