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等大爷回来,麻烦请他去老太太那里一趟。”
“有事?”金钏有些疑惑道。
鸳鸯喃喃道:“才将太太带了姨太太去找老太太,在屋里谈了一阵子,便让我来找逸大爷,想必有什么要紧的事吧。”
金钏闻言眨了眨眼道:“既然如此,那我陪姐姐去回老太太吧!”
牵扯到薛姨妈,金钏不由动了心思,只是鸳鸯说的模棱两可,便寻思着去打听一下。
来到荣庆堂,金钏乘着行礼的功夫,仔细打量薛姨妈,果见她眼角似有泪痕。
便问道:“大爷昨儿晚上说这几天休沐,今儿一早又被皇上传进了宫,不知会不会直接去城外庄子,老太太若是有什么急事,奴婢也好派人去问问那边。”
她这话纯粹是为了试探,偏偏薛姨妈自己往里钻。
不等贾母发话,便抢过话头道:“急!怎么不急?文龙都被顺天府抓去一夜了,这孩子哪里吃过那样的苦?这会子还不知道在里头怎么样了呢!”
说话间,还看向金钏,眼中满是担忧。
原本,听了鸳鸯的话,她还担心薛姨妈会不会屈服。
而今却是信心满满,做为香菱的丫鬟,她自然没少听娇杏吹捧,张云逸在春耕大典仗义相助。
她想了想道:“若是如此确实耽搁不得,奴婢这就让人去城外问问,倘若大爷真的去了那边,姨太太最好还是过去一趟,当面把话说清楚,也免得有什么疏漏。”
“!!”薛姨妈小鸡吃米似的应声不迭。
贾母倒是乐得清闲,笑道:“还是你这丫头想的周全,那咱们就在这里等你消息了!”
“!~时辰不早了,那奴婢就先去了!”
出了荣庆堂,金钏三步并作两步。
打算回府就派人去宫门前传讯,再把薛姨妈诓去温泉山庄,便万事大吉。
没想到,刚到荣国府的二门前,却见张云逸一脸肃穆的走了进来。
“大爷!”金钏连忙快步迎了上去,献宝似的道,“姨太太家里出事了,要找大爷……”
话还未说完,张云逸却一抬手,打断了她的话。
“这个不急!等回头再说!”
金钏闻言,这才察觉张云逸的面色不善,也不敢说话,连忙快步跟着他,又返回了荣庆堂。
“又没出人命,有什么好担心的,不过是逸哥儿一句话的事。”
荣庆堂内,贾母和王夫人正在安慰薛姨妈,一转眼就见张云逸进来。
贾母连忙喜笑颜开道:“说曹操曹操就到,逸哥儿来的正……”
好字还未出口,贾母的脸顿时便垮了下来。
只见张云逸忽然从怀里掏出一封奏折,毫不客气的往贾母身上一甩,愤然道:“我对府上也算礼敬有加,没想到你们居然伙同外人,落井下石!若非皇上信任,恐怕真要遭了你们的暗算!”
这突如其来的一幕,惊掉了王夫人和薛姨妈的下巴,心也不由拎到了嗓子眼。
贾母茫然道:“这……这是怎么说的?”
“怎么说的?老太太还是先看看这是什么吧!”
贾母连忙抓起奏折,眯着眼仔细相看,越看脸色越差。
待看到了下面的落款,她重重的吐了一口浊气,猛然把奏折往王夫人身上一砸,怒斥道:“忘恩负义的东西,看看你们两个做的好事!”
王夫人不敢躲闪,脸上被砸了个正着,强忍着面颊的火辣,展开来细看。
待看完,王夫人不由一阵恍惚。
她心下暗骂,贾政过河拆桥,主动把自己献出去,换了个外放的差事,却翻脸不认人,又背地里告张云逸的刁状。
对张云逸尚且如此,自己怕是也不会轻饶。
想到这,她反驳道:“老太太这话说的!他人在江南,便是弹劾逸哥儿,又与我何干?”
既然夫妻已经撕破脸,那更不能为了他,与张云逸生隙。
贾母何尝不知道与王夫人无关,只是,她不得不摆出姿态,平息张云逸的怒气。
倒不是她自知理亏,而是形势比人强。
张云逸能够拿着奏折,当面来府里给自己甩脸子,无疑说明了很多问题。
而一旁的薛姨妈,则坐立不安。
忙起身道:“你们谈,我先回去了!”
说罢,也不等贾母等人说话,便摇摇晃晃的出了荣庆堂。
……
第419章 摊牌
看见站在屋檐下的金钏,她立即打起了精神,拉着金钏来到角落。
“你是知道的,姐姐防我防的跟什么似的,这回你可千万得帮忙说些好话啊!”
她倒不是担心留在荣庆堂,会让贾母和王夫人难堪。
只是,见张云逸如此不留情面,再指望贾母和王夫人帮忙求情,显然就不合适了。
提前离开,一方面是撇清关系,另一方面也是另寻它法。
“姨太太这话可折煞奴婢了。”
金钏瞥了眼,不远处站在门口的鸳鸯等人,笑道:“这里也不是说话的地方,姨太太不如随先我回府,等着大爷如何?”
“!!”薛姨妈听了这话,顿时安心了不少。
一面答应,一面摸向手腕上的镯子。
奈何她过于丰腴,又六神无主,手忙脚乱,一连几次都没能把镯子褪下。
金钏看在眼里,笑着阻止道:“奴婢可受不起,姨太太还是收着吧!”
薛姨妈有些狼狈的笑了笑:“待会儿,你找个滑手的东西。”
金钏不置可否,转而冲守门口的鸳鸯和琥珀等人,道:“劳烦鸳鸯姐姐跟我们大爷说一声,就说我先回府了!”
鸳鸯尴尬的点了点头,脸上浮现一抹忧虑,不自觉的看了眼荣庆堂的方向。
却没发现,一旁的琥珀正眉头深锁的看着她。
她和金钏等人虽一直守在外头,可张云逸在荣庆堂内的话,却并未压低声音。
落井下石,之类的话,更是叫她听了个清清楚楚。
原本,元春的婚事传的沸沸扬扬,她还寄希望可以跟着元春陪嫁,如今,只看今日这个形式,恐怕无望了。
虽说这会子屋内的声音低了下来,再也听不见里头的对话。
可薛姨妈人在屋内,想必对于形势看得比她更加清楚,倘若她没有跟着金钏回去,或许还有转圜的余地。
这会子,急于出来,撇开贾母和王夫人去东府等候,无疑是板上钉钉了。
而琥珀何尝不是有这个担忧?
原以为鸳鸯陪嫁,贾母跟前自己独大,这下无疑也跟着泡了汤。
不过,她们却不知道,屋内的张云逸虽然依旧横眉冷对,可形势,却远没有她们想象的严重。
他深知皇帝交给他奏折的用意。
所谓不能让他凭白受了委屈,更多的是指,面对贾政背后捅刀子,却还要让他免为其难,给皇帝出尔反尔背锅,解决元春与宁王的传言。
如果说,前一次皇上只是敷衍可以纳元春为妾,这次则是明示,他可以借由这封奏折拿捏荣国府。
不过,话虽如此,皇帝毕竟理亏在先,不想把事情闹大,这才把奏折交给他,让他自己看着办。
所以,发了一通脾气,摆足了姿态,见贾母又低声下气的赔罪,他方喧宾夺主道:“二太太先回去吧!我有话跟老太太说!”
既然拿了尚方宝剑,当然要跟贾母摊牌。
只是,当着王夫人的面,纳元春为妾,总归好说不好听。
王夫人只当他不信任自己,急忙辩解道:“千真万确,这事我真的毫不知情……这鸟粪的生意,还有我王家的一份力,又怎么会……”
张云逸一抬手,打断了她的话,并瞪了她一眼。
贾母也开口道:“听逸哥儿的,先下去吧!”
王夫人只得无奈离开。
待到她走后,张云逸方沉声道:“老太太怕是还不知道!与这封折子一同送进宫的,还有十数封折子。”
“这天杀的糊涂种子!多半是被人蛊惑,逸哥儿你可千万别放在心上!”
“我放不放在心上倒在其次,皇上那边才是关键!”
张云逸顿了顿,接着道:“弹劾我倒也罢了,可千不该万不该,不该指桑骂槐,指摘皇上的不是,实在大逆不道!”
“你可千万帮忙给他说几句好话啊!”
“若非我替他开脱,老太太又岂能看到这折子?”
“阿弥陀佛!”贾母双手合十,“这可多谢……”
“老太太先别忙着谢!”
张云逸打断道:“虽说我暂时把折子拿回来了,可到底如何,还要看府里的态度!”
“以德报怨,何以报德?我对府里掏心掏肺,背后捅了刀子,还想做我的岳父,却是再无可能了!”
“这……”贾母闻言脸色一僵,颓然道,“是,我明白了,这婚事不提也罢。”
“婚事虽然不必再提,可皇上的吩咐却不能不办!”
“啊?”贾母疑惑道,“这是何意?”
张云逸反问道:“什么意思老太太难道还想不明白吗?”
他并未等待贾母的回答,戏谑道:“当初皇上为何让我娶大姑娘过门,老太太难道不清楚其中的缘故?”
“可你不是说……”话到此处,声音戛然而止。
张云逸似笑非笑道:“不做妻,还可以做妾,只要大姑娘出了门,原先那些传言,便可不攻自破!”
他也不等贾母回应,自顾自道:“当然,皇上也不是非得要大姑娘给我做妾,才能平息外头的闲话,大可直接把府上问罪,到时候原先的传言是否为真,已经不重要了,毕竟,一个罪臣之女,又岂配做宁王侧妃?”
这番话他说的掷地有声,贾母闻言不觉身子一软,无力的瘫软在罗汉床上。
虽然,她并不知道张云逸把府里的女眷,当做自家的节拍器。
可他今日的态度,却与以往大相径庭。
虽说,贾政背后捅刀子在先,可以此为要挟,逼着元春为妾,让她始料不及。
她没敢指责皇帝,颤巍巍指着张云逸道:“你……你居然……”
“呵!~”
张云逸嗤笑一声道:“若非念在沾亲带故的份上,我也不可能管你们的死活!如今摆在府里只有两条路,其一,按我刚才说的办,其二,等着皇上治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