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被子里的相框,王夫人也是一愣。
她这一搭,刚好把相框卷起,只触碰到了边框,便以为是什么不可言说之物,却没想到居然是一副相框。
待看清楚上头的画像,王夫人脸色顿时怪异了起来。
此刻,她方想起,刚进屋的时候,似乎有道光,在眼前一晃而过。
早前,金钏送玻璃镜的时候,倒也有过这种经验。
只是,当时的光线太弱,她只当眼前有金星闪过,如今想来,恐怕正是这相框上的玻璃。
她心下暗自腹诽,倒是没看出来,自家这个妹妹,为了迎逢张云逸,居然把亡夫的遗像都搬出来了,背地里连廉耻都不顾了,玩得这么花。
也亏得刚才她主动把亲事退了,倒还省了自己开口。
嘴上却道:“倒是难为你了,虽然为了文龙,在云逸跟前伏低做小,心里头却还装着妹夫,怪道我前头看你总是跪着,总是拿背对着云逸,不肯看他的正脸,原来是把他当成了妹夫,还抓着这个,睹物思人呢!”
虽说哪怕薛姨妈没有主动悔婚,看到这副画像,王夫人也会改弦更张。
可到底还是气不过,薛姨妈见风使舵,逮到机会便冷嘲热讽。
被王夫人发现了私底下的勾当,薛姨妈本就又羞又愧,无地自容,偏偏王夫人虽然冷嘲热讽,却说得好似夸赞她一般,叫她无从辩驳。
只得硬着头皮,抢过画像,飞快下床,将其收好。
待到重新爬上床,方一脸尴尬道:“姐……姐姐,说笑了。”
说罢,抓住被子,往头上一蒙。
王夫人暗自嗤笑一声,打了个哈欠,顿觉志得意满,心满意足的躺了下去。
……
第449章 魂不附体
在王夫人心满意足的时候,远在江南的贾政,却是惊若寒蝉。
面对一群凶神恶煞的锦衣卫,他无力的瘫软在地,身下水渍蔓延开来,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浓浓的尿骚味。
“我真的不知道甄家做了什么,他们只是托我给贾雨村带个话……上书也是受了学子怂恿……”
“啪!”
站立一旁的锦衣卫,将手中的鞭子甩了个鞭花,厉声喝道:“还敢胡说!浙江那边都传开了,学子上门前,你便把折子送走了。”
“别!听我解释……听我解释……别再用邢了!”
贾政一脸惶恐,看向身旁不远处,血肉模糊奄奄一息的梅廉,打着颤,把前因后果,事无巨细的交代了一遍。
几个锦衣卫看他这副怂样,也懒得捉弄,坐在书案前的锦衣卫,奋笔疾书,待到将口供记录完毕。
让贾政签字画押,方捏着鼻子,拎小鸡似的把他拖进了牢房。
正庆帝这次有心从严从重,临走时,特意叮嘱陆炳,涉事官员,有一个算一,也一律不许放过。
并将之前的奏折,一并交与陆炳。
因贾政的奏折,提前给了张云逸,陆炳虽有所耳闻,也查证无误,可按图索骥之时,却没找到他弹劾的折子。
一时间,有些琢磨不定,所以,只小惩大诫,稍加恐吓一番,并未大刑伺候。
不过,贾政何曾有过这样的遭遇?
又有梅廉等人,做为现成的样板,在那儿摆着,早已吓得魂不附体。
因秦王一系提前做的安排,证据链十分清晰。
眼见着,锦衣卫包围了甄家等一干豪族,素日里受到欺压的百姓,也不再惧怕,大着胆子检举揭发。
也亏得贾雨村和陆炳都受过皇帝的叮嘱,尽快结案,以免耽误了万寿节。
于是,便先将手头的证据,以及审问的结果,一一整理汇总,方将一众官员,以及甄家等豪族罪证,连同贾政的供词,一并送达皇帝面前的。
“好!好啊!趴在朕的身上吸血,却还敢污蔑于朕!不杀不足以平民愤,凡参与土地兼并,尽数诛灭,就地问斩!甄家也一并查抄,所获不义之财,就地赈灾!涉事官员,首犯梅廉就地问斩,其余一律削职查办,严惩不贷!”
说到这,正庆帝又抓起贾政的供词,气极反笑道:“为了追名逐利,不惜跟风诬陷,还擅离职守,既然不想做这个学政,那就别干了!另外,荣国府的爵位降为三品威烈将军,贾史氏教子不严,削其诰命,以儆效尤!”
随着正庆的旨意下达,传旨的侍卫、太监,揣着圣旨,赶往各处宣旨。
待到前朝的处置完毕,他方又道:“传旨后宫,甄氏……褫夺贵妃封号,宁王降为郡王!”
……
荣国府,荣庆堂。
距离上次的百日宴,已经过去一个月了,贾母也收到了锦衣卫南下彻查的风声,愈发忧心忡忡。
斜靠在罗汉床上的她,不免长吁短叹:“唉!~近来我这右眼跳得厉害,该不会出什么事了吧?”
一旁的王夫人眨了眨眼道:“过几天就到老太太寿辰了,要么给您过个寿,冲冲喜?”
给贾母过寿是假,邀张云逸上门是真,自打上回投其所好,他便渺无音讯,王夫人摸不住他的态度,不免心怀惴惴。
贾母摆了摆手道:“如今这情形,我哪还有心思过寿?”
王夫人一计不成,又生一计,继续道:“咱们心悬着也不是个事,倒不如借着机会,看看能不能把云逸请来……他若是肯登门,咱们便大操大办,倘若他不肯来,那就一切从简,自家人一起吃个饭!”
贾母眼前一亮:“这倒是个不错的主意!”
正说着,忽听外头丫鬟嚷嚷道:“老太太!宫里来人,叫全部去前头听旨呢!”
贾母心中顿觉不好,连忙上鞋,在一众丫鬟的搀扶下,唤上一家老小,颤颤巍巍的来到前院。
太监的旨意还未读完,贾母便觉得一个晴天霹雳,身体也筛糠似的,止不住颤抖了起来。
待到旨意宣读完毕,贾赦接了旨,她却怎么也站不起来,邢夫人、王夫人连忙上前搀扶。
却见贾赦回过身,恶狠狠道:“看看老二做的好事!”
说罢,看了邢夫人和贾琏一眼,拂袖而去。
“我去看看!”
“快,我扶你回去,可千万别动了胎气!”
邢夫人和贾琏,本就不满受到牵连,见贾赦这个态度,也各自找了借口离开。
贾母气抖冷,颤声道:“孽障!孽障啊!这个时候还互相埋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后方的探春,不由看向了元春。
而一旁的王夫人,却逮到了机会,连忙道:“老太太,我这就去请云逸!”
机会难得,说罢,她也不等贾母答应,起身便走。
“回来!你去有什么用?”贾母连忙叫住道,“这事全因老二而起,你就别去添乱了,还是我亲自过去!”
一来,王夫人毕竟是贾政的正妻,贾母担心张云逸恨屋及乌。
二来,她还不知道与荣国府一并发落的,还有甄家和江南一众豪族、官员。
只当皇帝见上回敲打过后,还迟迟没有表态,又开始加码。
这事除了她,别人也不知道内情,去了反而添乱。
王夫人虽有心辩解,却也无从说起,只得停住了脚步。
她想了想,退而求其次道:“要么,我陪老太太一道去吧?”
贾母摇了摇头,斩钉截铁道:“这事你们去只会添乱,只有我一个人去,才有转圜的余地,都在家里等着!”
她已经打定主意,哪怕是求也要求得张云逸同意,千万别再拖延了。
只是,让元春做妾,已经是丢足了脸面,再让家里知道,这还是她求爷爷告奶奶的结果,那才真的是颜面扫地。
这个时候,也没心思再考虑什么排场,只叫下人稍稍做了遮挡,在鸳鸯和琥珀等丫鬟的搀扶下,来到宁府。
“逸兄弟还未散衙,老太太怕是有的等了,要么待他回来,我问问再给老太太回话?”
贾母生怕张云逸又避而不见,哪里肯回去,忙道:“不必了,我就在这里等着吧!”
尤氏只得把她安置在了偏厅,待上好了茶水,吩咐几个粗使丫鬟照应,便转身离开。
贾母看着厅内,随行的鸳鸯等人,怔怔的出了会神,略一犹豫,冲她们摆了摆手,吩咐道:“你们先回去,待会儿我这边谈好了,你们再来接我回去!”
“老太太!”
贾母一拍桌子,厉声喝道:“难道还嫌笑话没看够?要看老婆子我低声下气?”
事到如今的情况,已是秃子头上的虱子,与其遮遮掩掩,叫下头人心惶惶,倒不如主动坦白,还能粉饰粉饰。
……
第450章 手拿把攥荣国府
当天,黄昏时分。
张云逸散衙回家,就见尤氏快步迎了上来。
“老太太又来了,我看这回挺急的,在偏厅都等了快三个时辰了。”
贾母虽然没说,可她一声不吭,等了两三个时辰,尤氏又怎会看不出来?
“哼!~这会子再不急,怕是连急的机会都没了!”
张云逸冷哼一声,不咸不淡了一句,吩咐道:“派人去隔壁,把大太太、二太太一并叫来。”
正庆帝一连发了数道旨意,甚至连宁王和甄贵妃都受了牵连,这么大的动静,朝野上下无不震惊,张云逸本就置身其中,又岂会一无所知?
尤氏似乎想到了什么,却又没敢多问,只试探道:“那是要见她了?”
张云逸点了点头,嘴角微微上扬,意味深长道:“是时候了!待会儿把她们送去偏厅,你就别跟着进去了,也省得老太太下不来台!”
与尤氏分开,他却并未直奔偏厅,而是回到了登仙阁,在书房取出两封书信,揣进了怀里。
两封信都是贾雨村派人送来,头一封是贾政收押时候所写,讲述了他死不悔改,不但试图为甄家开脱,还说出什么子不语怪力乱神的浑话,妄图倒打一耙,再度污蔑张云逸。
另一封,则是解释,因为没锦衣卫携带的奏折没有贾政的弹劾,所以才没将其钉死,并把他的口供附上。
他不紧不慢的赶到后院偏厅,邢夫人和王夫人却还没到。
贾母看见他,却犹如抓到了救命稻草。
“逸……”哥儿刚要脱口而出,又连忙改口道,“云逸啊!此前是老身的不是,你说的我都答应,只求你可千万别再拖了!”
见张云逸不置可否,贾母颤颤巍巍来到他的面前,‘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待这孽子从南面回来,我非得叫他给你赔罪,就看在你娘的份上……”
正说着,忽见邢夫人和王夫人走了进来。
贾母的话顿时戛然而止,一面慌忙从地上爬起,一面怒喝道:“你们来做什么?”
人在极度羞耻的情况下,会把这种情绪转变为愤怒,以掩饰自身的尴尬,贾母就是这么个情况。
可她刚喝斥一声,却听张云逸淡然道:“是我叫她们来的!老太太莫非有意见?”
贾母的脸色顿时拉胯了下来:“不!不是!”
“既然人都到齐了,那咱们就打开天窗说亮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