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瑞珠答应一声道,“奴婢寻思,这回大爷既主动要奴婢过来陪着小姐,不如回去后跟大爷说说,以后再遇着这种天气,奴婢就直接过来。”
“这……”秦可卿有些迟疑道,“这样叔叔会不会觉得咱们太过疑神疑鬼了?”
“不会的!”瑞珠信誓旦旦道,“小姐您是不知道,大爷可谨慎了,前头珍大爷进了屋,他特地吩咐不要香菱下楼……”
“啊!~”秦可卿轻呼一声,疑惑道,“这是为何?莫非担心老爷见香菱生的标致,会开口讨要?可他难道就不怕给府里招祸?”
“这……”
瑞珠说的时候,只想着举例夸赞张云逸的优点,此刻却犹豫该不该说。
秦可卿见她迟疑,只当其中有什么隐情,善解人意道:“你现在已是叔叔的人了,若是关系什么的隐私,理应帮他守着秘密。”
“不是的,小姐!”瑞珠忙解释道,“若是隐私奴婢自不该嚼舌,只是……”
她纠结了半晌,还是低声道:“只是那香菱长得与小姐有些相像。”
“啊!~”秦可卿轻呼一声,双颊顿时烧红。
幸而屋内漆黑一片,倒也没被两个丫鬟瞧见。
她随即疑惑道:“那日老太太游园,我也见过香菱,怎么没有发觉?”
“这……”瑞珠欲言又止,顾左右而言它道,“奴婢没骗小姐,不信你问宝珠。”
“奴……奴婢都没见过香菱几次,未曾注意。”
宝珠心里发虚,不免暗自揣测,秦可卿曾经说过,床笫间最是藏不住话。
瑞珠既看出香菱与奶奶的相似,又与她一同伺候大爷,或许早已明白大爷的心思,此刻在奶奶面前,将他夸上了天,又暗示香菱与之相像,莫不是旁敲侧击,借机打听口风的?
她虽身契已经落在张云逸手上,可伺候的主子被人偷了去,也不是闹着玩的。
更何况,贾珍还将自家奶奶视为禁脔,一旦事发,张云逸或许没事,自己却必定首当其冲,哪里还敢搭话。
不过,她虽然并未承认,语气却不那么坚定,秦可卿心思细腻,察觉了其中的尴尬,忙道:“素来认错人都是常有的事,许是看错了。”
瑞珠本就觉得说出来有些不妥,所以才找宝珠佐证,如今非但宝珠不认,连秦可卿都说她看错人,倒显得她无中生有似的。
她原本就是个直性子,又有些认死理,当下便急了,忙辩解道:“奴婢没骗小姐,不怪您和宝珠没看出来,她原先有些痴性,自打伺候了大爷,竟生出一股妩媚,与小姐极为相像,尤其在与大爷行……”
说到这,声音戛然而止。
屋内陷入了沉默……
“嗯!~”
良久,秦可卿才发出一声闷哼,颤声道:“时候不早了,早些睡吧!”
她那一声闷哼,瑞珠只当是对自己辩解的回应,想到明日还要早起回登仙阁服侍逸大爷起床,便不再说话。
而秦可卿心中却翻江倒海,脑中尽是瑞珠的未尽之言。
倘若香菱与叔叔行房时,与自己极为相像,那么在叔叔眼里,岂非在与自己……
一想到这,她浑身上下,宛若烙铁似的滚烫烧红,久久不能平静。
……
第56章 推彼及己
秦可卿满脑子都是张云逸的视角,挥之不去,彻夜难眠。
这种情绪在后半夜,更是达到了顶点。
因习惯了搂着张云逸,熟睡之后的瑞珠,下意识将身旁的秦可卿搂住,并把腿搭在了她的身上,一只小脚还时不时的摩挲两下,惹得她愈发心烦意乱。
只是,她当初也见过香菱,加上瑞珠说的清清楚楚,倒也没有怀疑张云逸蓄谋已久。
可越是这样,她心里愈发羞怯,暗自揣测,张云逸看到自己时,会不会想到香菱婉转承欢,娇喘微微的模样。
而她的种种反应,落在同样装睡的宝珠眼里,又另有一番感受。
待到东方升起了一丝鱼肚白,瑞珠悠悠转醒,备受煎熬的主仆二人,总算松了口气。
“小姐,宝珠,你们这是一夜没睡?”瑞珠揉着惺忪睡眼,惊讶道。
“你快回去伺候叔叔洗漱吧!”秦可卿忙岔开话题。
瑞珠瞥了眼窗外,顾不得询问,慌忙起身道:“那奴婢就先回去了。”
见她穿好衣服,准备离开,纠结了半晌的秦可卿,终究还是叮嘱道:“记得替我向叔叔致谢!”
“诶!”瑞珠应声道,“奴婢回去就跟大爷说,以后但凡遇着下雨,就过来陪小姐。”
“呃……”秦可卿想到昨夜的煎熬,有心开口婉拒,可话到嘴边,终究还是没说得出口。
回到登仙阁,张云逸刚刚起身下楼。
瑞珠满怀歉意的将请求说出,张云逸自无不可,满口答应了下来。
一场暴雨,将会芳园内的花花草草打的枝桠横斜。
不过,虽然被雨水压弯了腰,可雨过天晴的花草,洗尽了尘埃,焕发出盎然绿意,枝叶间的水珠晶莹剔透,宛如无数闪耀的钻石点缀其间,愈发显得光彩夺目。
因道路泥泞,张云逸沿着青石板跑了两圈,倒是将身上沾染了不少污秽,回去后不得不又换了一身袍服,方吃了早饭,赶去城外的玻璃工厂。
而留在屋内的瑞珠和香菱,将换洗的衣物交给粗使丫鬟,则无所事事,开始了闲谈。
“瑞珠姐姐为何昨夜要去对面?”香菱颇为好奇道。
“呃……”瑞珠抿了抿唇,沉吟道,“雨天容易招贼,小姐和宝珠都手无缚鸡之力,比不得这里有大爷安全,就让我过去帮忙照应些。”
原以为这谎话未必能阻止香菱刨根问底,不成想,她竟深以为然的点头道:“大爷也说这府里坏人多,以后大爷不在家,可得守望相助。”
瑞珠见状,忙附和道:“香菱姐姐说的是,你来这么久,还没去过小姐那边吧?不如我下午带过去转转?”
耳听为虚,眼见为实,昨夜被小姐质疑,她还是耿耿于怀,加上香菱主动提及守望相助,她便顺水推舟打算带香菱去给秦可卿看看。
她知道二人昨晚熬了一夜,故而提议下午再去。
“好啊!好啊!”香菱颇为兴奋。
她在这里人生地不熟,只有瑞珠能说得上话,到底只是十七八岁的小姑娘,哪里耐得住深宅后院的这份孤寂。
吃了午饭,便迫不及待的催促瑞珠,二人一起来到了天香楼。
“奶奶好美!”
见到秦可卿,香菱等不及行完礼,便由衷夸赞道。
而今,私下相见,别有一番感触。
秦可卿昨夜虽被瑞珠打了预防针,可到底只是臆想,此刻见面感触尤甚,不禁面颊绯红。
想要夸赞两句,可想到她与自己这般相似,不免有王婆卖瓜之嫌,只将其挽起,道:“香菱妹妹快别多礼。”
“奶奶折煞奴婢了,唤奴婢香菱就好!”
“你是叔叔房里人,我唤你一声妹妹,也是……应当。”
原本宁荣二府之中,凡长辈屋里的丫鬟,为了以示尊重,并不会直呼其名,而多以姐姐妹妹相称。
香菱做丫鬟也就这一两年间,规矩并不熟悉,加之薛家只有薛姨妈和一对儿女,又素来溺爱,并未过于苛求,以至于香菱才有此言。
只是秦可卿一番解释,不免又勾起了心中的尴尬。
瑞珠却有心让二人结交,以便张云逸不在时多一份助力,忙笑道:“小姐,您与香菱姐姐如此相像,会不会真是姐妹?大爷已让姨太太帮忙寻找香菱家人,届时不妨问上一问。”
她不似宝珠,觉得张云逸与秦可卿之间关系隔着一层,自己与她虽曾是主仆,可到底比不过血缘。
若真是香菱姐姐,倒是又攀上了一层关系。
“咦!”香菱心直口快,一脸疑惑道,“奶奶莫非也是被人拐走的吗?”
秦可卿闻言,不禁螓首低垂,她不似香菱,而是秦业从养生堂抱养的,即便真的是姐妹,也多半是被遗弃的。
况且,秦业早年并无子嗣,一直对她和同样抱养的早夭哥哥并不差,收养的手续也齐全,便是真的寻到亲生父母,也不可能也不想相认。
所以,她虽明白瑞珠的苦心,却叹道:“时过境迁了,不提也罢!”
她这话,香菱颇为认可,点头道:“能跟着大爷奴婢就心满意足了,奴婢也担心……”
这年头,卖儿卖女的不在少数,她自幼被拐子卖来卖去,不免有些担心,万一张云逸将其还给家人,前途未卜。
二人虽经历不同,倒也有些同命相怜,加之长得又极为相像,不觉多了几分亲近。
瑞珠看在眼里,喜在心里。
而一旁的宝珠,却一反常态,变得沉默寡言起来。
她不似秦可卿,领会了瑞珠的想法,却觉得她是拖家带口,领着香菱上门,来给张云逸当说客。
见秦可卿与香菱颇为投缘,结合昨夜她身子烫了一夜,心下便认定自家奶奶已是千肯万肯。
想到这,她心里既紧张,又不自觉得生出一丝急躁。
紧张是害怕二人干柴烈火一点就着,这种事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的?
更何况,自家奶奶身上另有隐情,一旦失身于他,却是想瞒都不可能瞒得住。
而急躁,则是担心,这里头的铺垫都让瑞珠和香菱做了,自己若不尽一份力,以后怕是更要被当做弃子了。
……
第57章 安抚
张云逸回到宁府,尤氏破天荒的没来迎接。
一问方知,她与贾珍竟双双病倒。
先去宁安堂探视贾珍,少不得虚情假意一番,方告辞离开,转头进了尤氏的院子。
“逸大爷来了!”
院中的下人看见他,忙一面将其往屋里引,一面嚷嚷着通禀。
上梁不正下梁歪,宁府的下人多是趋炎附势之徒。
自打贾珍当着一众管家婆子的面,叮嘱尤氏多往张云逸屋里嘘寒问暖,下人们抱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心态,对这对交从过密的叔嫂,已开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而近来得知,尤氏从张云逸这里得了那一成白糖的利润,更添了几分讨好、巴结。
众星拱月似的将其引入内室,可随后,连带着原先屋内伺候的丫鬟,竟全部蜂拥而出。
见她们这般知情识趣,张云逸也不忸怩,迈步进入拔步床的围廊,一屁股坐在床沿。
伸手摘去尤氏头上的抹额,在她的额头上摸了摸,关切道:“嫂子烧得不轻,可看过大夫了?”
“看过了,也开了药,不碍事,他也没好到哪去!”
若非撞见贾珍,她也不至于穿着湿衣,在风里吹那么长时间,言语中多少带了些愤恨。
她这么一说,张云逸倒有些不好意思了,昨晚他还故意耽搁了一会儿,没想到误伤了友军。
当即起身道:“人来人往的,我就不逗留了,明儿上午再来看你。”
明日中午还要赴贾蓉的宴,正好顺路过来一趟。
不成想,尤氏却以为他因为自己生病,特地请一天假,一把抓住他的手,放在脸上不住的摩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