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犹不及,才是他最主要的目的。
宁府有多少家当,从尤氏嘴里也有所了解。
几十万两银子,在皇帝眼中未必是多大的事,凭贾敬陪着修道的情分,倘若再退还脏银,未必会被一棒子打死。
反正,时间是站在他这边的,只要等到秦王继位,自有他来收拾。
且府里的太太、奶奶,都被他应收尽收,什么时候倒台,对他来说,其实已经差别不大了。
不过,他这次并未按照贾敬和贾珍的意思,等到事情遮掩不住,再替他们求情。
虽说事情已经捅到皇帝面前,他又帮忙,贾敬、贾珍便是再心里不满,也不敢与他撕破脸皮,只能小心供着。
可秦可卿的事情,却给他提了个醒。
虽然以他的身体素质,不惧他们父子,甚至搭上贾蓉也是一样,可明枪易躲暗箭难防,还得小心背地里的阴招。
宁府毕竟还是贾敬、贾珍的一亩三分地,虽说自己在宁府出事,恐怕全家都要陪葬,可兔子急了还会咬人,难保他们不会玉石俱焚。
所以,他打算鸠占鹊巢,乘机掏空宁府,并控制住宁府的所有下人。
当然,考虑到宁府属于宁王一系,又与四王八公穿一条裤子,也将他们考虑了进去。
虽然贾珍只说自家贪墨之事,可这种事不是一天两天,牵扯的官员和利益方必定不少,不可能仅凭宁府与秦业就成事。
关键与秦王会面时他便清楚,这其中还有宁王。
不论他是宁王的人,亦或只是与贾敬沆瀣一气。
今日自己替宁府求情,他既然听到,那么不论贾敬事后如何解释,都必定会被怀疑急于撇清关系,独善其身。
只要戴权将这消息再传出去,宁府也必然会被原本的那些盟友孤立。
毕竟,反骨仔才是最招人恨的。
一旦断了宁府的内外两方助力,便是知道自己包藏祸心,又能如何?
撕破脸,只会被人指责不识好歹,甚至还得考虑一旦与自己撕破脸,皇帝还会否看在自己的面上,从轻发落。
至于他,在旁人看来,这事本来就与他无关,求情纯粹吃力不讨好,外人只会以为,他架不住贾敬央求,这才替他们求情,还会因此落下个重情重义的名声。
皇帝也是一般想法,他本就抱着割韭菜,给自己加功德的心思,张云逸的天工院,才是赚功德的大头。
宁国府并无官职在身,能够收缴脏银,又施恩张云逸,他自然也不会拒绝。
“好了!你回去告诉他们下不为例,将脏银清点好了,回头交给锦衣卫。”
按理,银子即便不退还工部,也应该收归国库。
可正庆帝却不管这些,既然是自己主导彻查,自然是要收入自己腰包。
只是,他没好意思说出口,故而让负责彻查的锦衣卫,先行接管。
“谢皇上开恩!”
张云逸正要乘机告辞,却听外头传来通禀:“锦衣卫南镇抚司陆炳觐见!”
少顷。
一身蟒袍,四十来岁的陆炳,走了进来。
他刚跪拜行礼,尚未来得及开口,正庆帝便指着张云逸道:“爱卿来的正好,适才天祥正说起,宁国府与营缮司秦业勾连,贪墨公款,回头你派人去宁府接收脏银,顺便将秦业带回去审问。”
陆炳愣了一下,随即行礼道:“皇上!臣前来禀报,正是因为秦业!”
他顿了顿,挺直了身子,方开口道:“昨夜寅时,秦家突发大火,家中一十七口,无一幸免!臣前日才接到旨意,原打算等理清头绪再安排人手,故而收到消息时,现场已被顺天府接管,草草定了个走水……
进宫前,臣亲自去察看了尸体,虽烧得面目全非,可观其死状,应是死后被烧,目前仵作尚在验尸……”
“好!好啊!”
正庆帝怒目圆睁,看了眼张云逸,又转向身旁的戴权。
凝视许久,方重重道:“去外头跪着,不许与任何人说话!”
他前日才吩咐陆炳查办,而当时只有戴权在场,消息这么快就传了出去。
戴权浑身颤抖,‘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还未等他说话,正庆帝已然暴喝一声:“滚!”
他不敢吱声,连忙跪着爬出了御书房。
正庆帝此时方转向张云逸,沉声道:“说!是如何知晓宁府与秦业勾结的?”
原先,他并未想过消息泄露,只当是凑巧,如今看来却不是那么简单。
此一时彼一时,张云逸毫不犹豫,将昨夜贾敬、贾珍欲灭口的事情和盘托出,只隐瞒了自己的一些小心思。
“臣不敢欺瞒圣上,只是舅舅原本希望,臣能在事发后向皇上求情,只是臣觉得坦白从宽,哪怕瞒圣上一天,也是莫大的罪过!”
“好!难为你有此忠心!”正庆帝面色这才好看了些,“你且下去吧!这事你就当没发生过,暂且不要打草惊蛇,待朕查明真相,倘若他们与此事无关,朕答应你的事,便依然作数!”
“谢皇上!只是,臣还有个不情之请!”张云逸连忙跪倒,“臣母亲毕竟是出自宁府,倘若舅舅他们牵扯其中,那是咎由自取,臣不敢求陛下宽宥,只求陛下能准臣照顾府中女眷……”
“难为你重情重义,朕准了!下去吧!”
……
第119章 不为所动
晚上散了衙,张云逸没事人一样回到了宁府。
皇帝既然让他不要打草惊蛇,戴权又被控制住了,那么他去求情的消息,自然也传不出来。
刚下了马车,却见尤氏早已等在院中。
张云逸笑道:“西府难道没留嫂子吃了晚饭再回?”
“哎哟!我哪里还待得住?”尤氏连忙上前抱怨道,“你是不知道,那边个个都在打你的主意,我再不回来耳朵都要起茧了。”
她先把去薛家的经过复述了一遍。
“当初她们求爷爷告奶奶的时候,可没这么多条件,那银子今儿我是没收,免得叫人以为咱们占了她们多少好处了呢!”
“嗯!这事暂且不提就是了,银子就当先存在那边。嫂子可知道昨晚舅舅来过?”
张云逸想了想,还是将昨夜发生的事以及秦家灭门,简单说了一遍。
他只瞒下了今日进宫,并将秦家灭门消息得知的地点,从宫里换成了衙门,连昨晚贾蓉到访,夜宿天香楼都没隐瞒。
秦家灭门这么大的事,虽然还没传进深宅内院,可衙门里头已经都传开了,自己一点不提,明显不合情理。
只是,防人之心不可无,尤氏毕竟是宁国府的主母,在搞垮宁府这件事上,二人利益明显有冲突。
哪怕皇帝那里有了承诺,可宁府主母与犯官女眷之间的差距,可不是一星半点。
而告诉她贾蓉到访,以及夜宿天香楼,则是让她知道,事态的严重性,唯有自己才靠得住。
尤氏听了满脸惊惧,哪里还顾得上别家的闲话,甚至都顾不得他勾搭秦可卿,双腿发软打颤,不自觉的依在他的身上,语无伦次道:“秦……秦家,该不会是老爷他们……”
“嫂子慎言!此事我只告诉了你,回头可千万别说漏了嘴。”
张云逸见她倚自己身上,也不管大庭广众,毫不犹豫伸手便搂向她的蜂腰。
尤氏心里惶恐,也唯有靠在张云逸身上才觉得安心,哪里还顾得上这些细枝末节。
“对对对!”附和一声,慌忙捂住了嘴。
连秦可卿都要灭口,贾敬、贾珍又岂会在乎她?
二人连体婴似的偎依前行,沿途的下人看见这一幕,满脸惊骇,却纷纷避让。
“嫂子放心,不论这事最后是个什么结果,云逸必定保不受牵连。”
张云逸安慰了一句,顿了顿道:“不过,珍大哥我信不过,你可知他们从营缮司到底搞了多少银子?”
“这我哪里知道,我连这事都没听过!”
张云逸安慰道:“行了!你也莫慌,今儿我在衙门里听了,顺天府定的是走水,只要这件事与府里没关系,我再去皇上面前求个情,至多也就是个退还赃银。”
“世上哪有这么巧的事?他们前脚要逼死媳妇,后脚秦家就走水了?”
连尤氏都能想到,皇帝自然也能想到。
不过眼下,却担心她慌不择路,口不择言。
“嫂子难道还信不过我?”张云逸振振有词道,“我既然连秦氏都能保下,自然不会不管嫂子,现下你只当什么事都不知道。”
“我自然是信得过你的!”
尤氏顿时百感交集,心下不觉有些后悔。
这一刻,却巴不得能有个孩子傍身。
心里想着,正巧也过了内门,便不动声色的拐带着张云逸,往自己院子走去。
虽说,此刻临时抱佛脚有些迟了,可好歹多一丝机会。
不成想,来到院门前,张云逸却停下脚步道:“云逸就送到这里了,秦氏家里出了意外,我还得去天香楼一趟。”
尤氏不免一阵失落,强颜欢笑道:“是了,是了!媳妇那头还要你多照应些。”
此前被惊变分了神,这会子,见张云逸要走,她方想起另一桩事,忙叫住道:“今儿太太说,二老爷想请你过府一趟,叫我回来问问,该不会也是为了这事吧?”
这倒是不无可能,贾政本就在工部任员外郎,未必没有勾连,贾敬既然收到了风声,自然不会瞒着他。
“那你就帮我随便找个借口推了。”
“诶!诶!”尤氏忙应道,“这一家子都在打你的主意,回头确实要避着些,亏得你今儿没去,珠哥儿媳妇原指着你今日能见到兰小子,好叫你给她儿子看相呢!”
李纨吗?
张云逸心神一动,脑中浮现那张冷艳的面孔。
不过,若是搁在之前,他或许还会借机撩拨一下这个冷艳的俏寡妇。
如今情况有变,荣府倘若也牵扯其中,也未必还需要花那些多余的心思。
他不禁有些后悔,在皇帝面前不该说母亲出自宁府,而是该涵盖整个贾家。
尤氏瞥见他身形微顿,当他已然见猎心喜,忙道:“虽说她孤儿寡母,着实可怜,可别的忙也就罢了,泄露天机可大可小,千万慎重啊!”
张云逸被她叫破了心事,也有些不好意思。
不过他素来秉承只要我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转过身,一把将尤氏贴身搂住,伸出巴掌按在葫芦底坐上摩挲。
嘴里笑道:“她是西府的大嫂子,又不是东府的大嫂子,我操也操嫂子的心,操她那份闲心干嘛?”
尤氏被他揉搓的骨酥筋麻,本就有意母凭子贵,顺势就要将他往院子里带。
不过,张云逸昨儿才占了秦可卿,秦家如今又被灭了门,这会子也只能拒绝尤氏的好意了。
尤氏在他怀里挣扎了半晌,见非但没能将他带偏,反倒闹得自己身心交瘁,也只得悻悻道:“时候也不早了,媳妇那头你怕是还得多下些功夫,好生宽慰她些个。”
张云逸这才作罢,好整以暇,方笑道:“总得分个先来后到,这不是先得把嫂子宽慰好吗?”
尤氏闻言,心下熨帖了不少,默默点了点头。
原还想说些什么,可念及如今宁府的形势,却也不知从何说起。
张云逸知道她心里必然不好受,临走前又宽慰道:“嫂子若是担心,回头就搬去逗蜂轩住一阵子,这样我照应起来也方便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