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忽然听到一声,平儿发出的闷哼。
那声音仿佛从嗓子眼里发出,带着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却犹如一计重锤,敲在李纨的心尖。
而随即传来,平儿那粗重的喘息,仿佛来自九幽地狱的魔音,带着摄人心魄的魔力,一路顺着震破鼓膜,向身体的四肢百骸,蔓延开来。
果然,怪道要来这等偏僻之所。
此前,平儿身上的那硬邦邦的物件,她并未摸了个结实,早就听闻有些不好言说的物件,莫不是随身携带?
李纨只觉脑子一热,身子猛然一颤,连忙扶住假山,迈着颤颤巍巍的双腿,循声摸了过去。
待声音愈发清晰,她方察觉假山处的一道缝隙。
可行至山洞前,她却不禁心中纠结。
这种事,倘若贸然闯入,只怕惊扰了平儿,羞愤欲绝。
可转念一想,这倒也是个难得的机会,可以扯破这层窗户纸,大家都是女人,只消坦诚相见,也没什么好害羞的。
只是,她这一犹豫,正准备迈步进去,山洞内的平儿似乎缓过了劲来,忽然开口道:“大爷……奶奶那边催得……”
“啪!”一声清脆的传来,随即一个男人沉闷的声音响起:“别扫兴!”
李纨顿时如遭雷殛,这男人的声音她才在偏厅听过,自然不会不记得。
原以为平儿与自己同命相怜,只得自我安慰,没成想竟然是与张云逸私会。
大家族里少不得有这些隐秘,她也无心揭露二人。
一来,平儿素来为人和善,待人以诚,她无意让她背负骂名。
二来,张云逸此前提点了贾兰,也算对她母子有恩,加上还留了个身子弱的尾巴,揭破了这桩丑事,恩将仇报不说,以后怕是也不会再帮忙。
只是,她有心转身离开,双腿却犹如灌了铅一般,怎么也挪动不开。
反倒,心头总有股往里闯的冲动。
正陷入了天人交战,却忽然想起,刚才平儿口中,似乎提到过王熙凤。
心中自我安慰:并非是偷听里头的动静,而是探听王熙凤有何秘密。
这么一想,她顿时不再纠结,心安理得的背靠假山侧耳倾听起来。
……
秋风呜咽,带着丝丝寒意,穿过狭长逼仄的假山间的甬道,仿佛呼啸而过的魔音,直贯入耳,非但丝毫没有吹散李纨心头的炙热,反倒搅得她心里发慌。
也不知煎熬了多久,忽然一声酣畅淋漓的呐喊,伴随着拉风箱似的喘息声响起,她才如梦方醒。
探听王熙凤隐私的想法,早已被抛诸脑后,连忙收拾心情,一脸殷切的看了山洞一眼,方步履蹒跚的逃离了假山。
她沿着来路逶迤返回,行至天香楼箭道,却正遇着前来寻找的尤氏。
尤氏见她脸上红霞掩映,只当是余波未尽,又瞅了瞅她略有些凌乱的衣裳。
“哟!这是在哪里弄的,竟耽搁了这么久,身上也沾染了这么些个尘土。”
李纨身份特殊,自然只能寻找偏僻之所,她第一时间就想到了花圃旁的小屋,语气不免带着些酸味。
李纨却没听出来话里的酸味,她此刻方才惊觉耽搁了太久,脱口问道:“多久了?”
到底是一起扛过枪的交情,如今在一条船上,尤氏也只能帮着遮掩,俯身拭去她身上的尘土,整理了衣服上的褶皱,方起身道:“前前后后都快一个时辰了!”
“啊!~”李纨发出一声惊呼。
尤氏只当她半醉半醒,又失了魂魄,忘记了时辰,也没当回事。
安慰道:“莫要着急!身上总得收拾干净了再回,我已经替你打了掩护,说你吃醉了酒,在我屋里睡下,回去可别说漏了嘴。”
李纨仍有些昏昏沉沉,加之尚处在惊骇之中,倒也没有细究她话里的意思,只当尤氏好心,觉得自己借口方便,却出来这么久,回去不好交代。
“有……有劳珍大嫂子了!”
尤氏先是一愣,可随即却又笑道:“都是一家人何必说两家话,我也是见你命苦,断不容凤丫头揪着的错处。”
她只当,李纨对她和张云逸的关系还蒙在鼓里,也就乐得装傻充愣。
听到尤氏吐出错处二字,李纨顿时心中一紧,想要解释,却担心言多必失,反倒泄露了平儿和张云逸的关系。
加之刚才身上凌乱,又沾染了不少尘土,也难以解释缘由,便干脆将错就错。
一把握住尤氏的手,满脸感激道:“是我喝多了误事,竟跑到园子里睡着了,倒是让大嫂子费心了。”
尤氏只当她羞于启齿,也就心照不宣,转而道:“都是小事,兰儿这孩子果然争气,怪道逸兄弟另眼相看,之前来寻你要回去看书,我也替你安排好了,如今正在书房读书,回头你只要别说漏了嘴就好。”
提及对贾兰的诸般安排,李纨顿时又羞又愧,同时也更加感念尤氏仗义,少不得又要千恩万谢。
一番客套过后,李纨又道:“还有一桩事要麻烦嫂子,前头在厅里,逸兄弟说兰儿身子需要打熬,还请嫂子替我问问,到底是有没有要紧。”
尤氏闻言,疑惑道:“你刚才怎么不自己问?”
她口中的刚才,自然是跟张云逸鏖战之时,可话说出口,方想起李纨连衣服都没拾掇,怕是魂都丢了,自然也没功夫管儿子。
偏偏李纨虽自以为明白她的意思,却忍不住想起刚才山洞前,那按捺不住进去的冲动。
脸上也不自觉表现了出来,喃喃道:“刚……刚才……”
“不必说了,嫂子心里明白!”尤氏善解人意道,“这事你尽管交给我,就是了。”
“那麻烦嫂子了!”
二人一个自以为揣着明白当糊涂,一个心怀感激,卯不对榫,偏偏说得有来有回。
……
第144章 雷厉风行
刚回来的平儿,便被王熙凤拉了进去。
听完了平儿的汇报,她皱着眉头道:“挖鸟粪?这算是哪门子生意?”
“大爷没说,只说这是一本万利的买卖,奴婢也没好多问。”
“这么重要的事怎么不问清楚?”
王熙凤一脸的不信,看着平儿绯红的面颊,悻悻道:“你这是没好问,还是没心思问?”
“怎么会?”平儿面露一丝羞赧,解释道,“奴婢是伺候好了大爷,才与大爷说的……”
她不解释还好,这一解释,王熙凤气不打一处来,啐道:“好你个小骚蹄子,果然是不等完事,记不起正事……”
平儿有些委屈,可若要分辨,少不得提及张云逸那句扫兴,便只得默认了下来。
“那……那奶奶怎么说?”
“这事听着怎么有些不靠谱,得叫他出银子,我只负责船和人……十万担太多,如今什么都没着落,我便是跟家里说,最多调用一艘小型宝船,先运四万担回来。”
“大爷说了,最迟要赶在明年春耕大典前一月运来。”
士农工商,古代毕竟是农业社会,在农耕社会搞工业和商业,不但事倍功半,还为人不耻。
相反,能够兴农,则是利国利民的大计。
民以食为天,历代帝王皆以农业为立国之本,视农事为国之根基。
不但,每年的春耕大典,皇帝都会亲自下场,对辛勤耕耘的农户,朝廷也会给予极高的尊重和嘉奖。
耕读传家在古人看来,才是传家根本,哪怕是为官做宰,会一手农活也是津津乐道的美谈。
张云逸毕竟带着现代人的思维,此前没考虑到这些。
可为了满足私欲,着手兴建大棚,发现了一条财路的同时,也注意到了古今的差异,开始试图往农业上扩展。
古代农业讲究天时地利人和。
抛开天气和人的因素不提,对收成影响最大的,则是土壤质量及水源条件。
因没有化肥,不能改变土壤的肥沃度,上田和下田亩产的差距十分巨大。
而即便是上等的水田,终究比不得施了肥的,加上种子的品质差异,亩产也比不得后世,能达到五百斤的田亩,也是屈指可数。
这也直接导致了田亩价格的差距。
上好的水田价格可以到二、三十两一亩,而下等田,低的则只需三、五两。
并且,有些水源资源好的田地,偏偏土壤质量不行,如果能够抹平亩产的差距,且不说收获的粮食可以填饱多少人的肚子,只说这其中的利润,也是十分的惊人。
宁府的田庄占地不小,自然不可能东一块西一块,全是上田,偌大的庄子总有土质差异。
因此,在听闻庄上要兴建大棚,庄头才询问,是否择上田兴建,让他有了这个想法。
虽然也有矾肥水的方法,可终究比不得南海里的鸟粪,来的量大。
并且,他也希望能够,借机发展一下大夏朝的造船业和海运。
“东海缺少白玉床,龙王来请金陵王。”
王熙凤嘴里,王家管理各国进贡朝贺,其实是指海上贸易,只是国朝以天朝上国自居,番邦带着货品前来做生意,都会被视为朝贡。
虽然王家如今不再管理这块,但至少还有些根基,张云逸并无这方面的资源,而王熙凤身为王家女,正是最好的合作对象。
原本因为元春的缘故,他还有些犹豫,是否要与王家合作。
待从王夫人口中得知前因后果,他这方面的顾虑去了一半。
之所以限定运达的时间,因为事关重大,不可能只凭他只言片语,就让百姓跟风。
故而,除了内府皇庄,他还打起了春耕大典,皇帝耕作的那几亩田的主意,打算起一个示范效果。
虽说在百姓之中未必传得开,可这些朝廷大员,哪个在家乡不是一方乡绅、地主?
让他们看到成效,自然会带头效仿,效果也会事半功倍。
毕竟,这个时代可打不了广告。
值得一提的是,在烧碱生意的日常汇报中,恰巧田庄管事来找,他捎带着提了一嘴。
不成想,张成听后竟主动请缨。
他原先就管理过皇庄,对于田间地头的事情十分捻熟,张云逸便将大棚的建设,以及相关事宜,交给他来打理。
……
“你该不会是诓我的吧?”
王熙凤到底是雷厉风行的周全性子,在平儿那里听了个一知半解,也不放心,顾不得避嫌,当即又找到了他,刨根问底。
只是,二人毕竟未曾有过深入浅出的交流,更谈不上知根知底,张云逸担心她吃独食,只得拿话敷衍:“琏二嫂子说笑了,诓骗对我有何好处?”
王熙凤看了看身旁的平儿,也不说话,意味却再明显不过。
张云逸只得继续道:“这门生意做好了,银子倒是其次,你王家都会跟着受益,到时候琏二嫂子可得念着我的好……”
他一面说,一面直勾勾的往王熙凤的襟口瞅。
既不打算解释,想要消除她的顾虑,唯有让她觉得自己是觊觎她的人。
王熙凤见他一副眼馋肚饿的模样,脸上的自得一闪即逝,故意沉着脸道:“大话谁不会说?我可不是那些小姑娘,三两句就被你哄得晕头转向,糊里糊涂连底都交了……”
一边说,一边有意无意的斜眼看向平儿。
张云逸见她有些油盐不进,便以退为进道:“嫂子倘若信不过我,那以后便只负责运送,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