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继续想这些,太子刘据离开宫内,准备跟随父皇汉武帝巡视河东。
长安宫殿之外,庞大的皇家队伍集结,众多的官员、侍从、卫兵或乘坐车架,或位列两旁。
皇帝出行,巡视河东,其实麻烦的是官员和侍从们。
大多数情况,皇帝也仅仅是看两眼,问候两句。
而官员们却要负责巡视河东的各项事务安排以及随时向皇帝汇报情况,同时务必不能出现任何遗漏,而且河东地若是出现不法情况,牵扯到了他们,事情就麻烦了。
谁能保证,自己手底下的官员全是干净的?
侍从们则忙碌地准备着各种物资,确保行程中的需求得到满足,伴君如伴虎,特别是如今已经年迈的皇帝,已经渐渐喜怒无常起来,若路上但凡出皇帝不满意的地方,他们可能就要人头不保了。
嗯,卫兵们倒是不用操心这么多,身披铠甲,手持兵器,反正大概率也遇不到危险的情况,他们此行也就是相当于出去逛一圈了。
太子刘据很快就到了,坐入车内。
汉武帝的御车位于中央。
太子刘据乘坐的马车位于后方。
从这,能看出来一个不大不小的问题。
那就是,身为太子,陪同皇上出行巡视河东,此行除了巡视检查之外,也有着皇帝培养太子能力的作用,既然皇帝愿意让太子陪同,那么路上势必是让太子与自己同处于车内。
传授巡视经验,如何检查各地官吏等等。
但,汉武帝完全没有这么做。
或许,汉武帝知道该让太子和自己同坐于御车之内,但却因为一些原因,没有提及此事。
什么原因?
子不类父,父不喜!
太子刘据并没有想到这些,他静静的等待着坐在车内,心中想的全是举荐张安世的事情。
队伍壮大,尽显皇家威望,马车装饰华丽,车身镶嵌着金银珠宝,车篷用丝绸制成,上面绣着精美的图案;拉车的马匹都是精心挑选的良驹,毛色光亮,步伐矫健。
汉武帝坐在御车中,面色淡漠,也不知帝者心中,在思索什么。
两侧街道,大量百姓出来跪拜,虽然他们心中好奇,或想观看这些皇家车马,或想一睹陛下容颜,但都不敢抬头。
只有清朝,有着明确规定,凡抬头注视帝王者,即被视为‘刺王杀驾’,若帝王当时心情不好,完全可以以此定为死罪。
而其他王朝虽然没有这项明确规定,但若是敢于抬头注视帝王,也有直接被弄死的可能!
百姓们,又有哪个敢抬头呢?
长安城内,鲜艳的皇家旌旗随着风飘扬,旌旗绣着龙、凤等象征皇家威严的图案,五彩斑斓,在阳光的照耀下显得格外耀眼。
乐队奏响乐曲,鼓声震天,号角嘹亮。
御车内,太子刘据听到震天的号角声,想起了陆师所说的一件事情。
父皇汉武帝到了晚年,已经有些昏庸了。
并且迷信神仙,热衷封禅和郊祀,巡游各地,挥霍无度,多次卖官鬻爵,又重用宦官。
其他事情不说,单是这个‘挥霍无度’,这一刻体现的淋漓尽致,此行仅仅是巡视而已,皇家确实需要威严排场,但也不至于如此吧?
这简直就是在民脂民膏!
“确实昏庸。”太子刘据心中自语。
随着车马队伍离开长安城,等巡视队伍抵达河东时,河东的官员们早已在城门口等候多时,他们身着官服,排列整齐,向汉武帝行跪拜之礼。
接着就是祭祀仪式,这也是很久没有出现过的事情了,汉武帝壮年时也曾巡视各地,但从未搞过祭祀仪式,而到了现在,无论到哪里巡视,到达之后必须举行相应的祭祀仪式。
说的好听点,在祭拜皇天后土。
说的难听点,汉武帝已经渐渐执迷于鬼神之说了。
祭祀现场,各种祭品和礼器摆放整齐,太子刘据也跟随着祭祀官员们身着特定的服饰,按照严格的仪式流程进行祭祀,汉武帝则站在高处,亲自参与祭祀,祈求神灵保佑国家风调雨顺、国泰民安。
等到祭祀仪式结束后,汉武帝在官员的陪同下,对河东的政务、军事、经济等方面进行视察,听取官员们的汇报,而在这个过程中,太子刘据虽然跟随在汉武帝身旁,但汉武帝并未询问过刘据任何意见。
刘据渐渐的,感觉到不对劲了,允许他陪同巡视河东,他这个太子也能借助这次机会,了解学习一些治理国家、治理地方的经验。
但怎么感觉父皇,什么都不愿意教给自己呢?
来的路上,没有让自己同坐一车,到了河东,也未曾让他参与到巡视、审查之事中。
父皇,依旧不喜自己,认为他不类父?
这已经浮现出一个很危险的信号了,父皇既然没有在他身为太子的过程中传授他执政经验,就已经证明未来父皇并不愿意将皇位传给他,那么父皇心中废立太子的念头,依旧坚定不移的保持着!
好你个老东西!
刘据心头发冷,他和李承乾产生了一样的感觉,若不造反的话,必与皇位无缘!
等到巡视河东结束,队伍返程回到长安后。
终于,刘据等到了张安世之事。
汉武帝忽然发现,此行前往河东所带的三箱书不见了,这三箱书是他平日里研读的,因此务必要寻找回来。
因此,汉武帝下诏,寻找这三箱书。
并且,是在朝会上宣布的。
朝会上,太子刘据并没有立刻举荐张安世,而是此时心中思绪涌动。
这种事情,父皇拿到朝会上来说?
明明只是一件小事,甚至可以说是私事了,朝会是什么地方?处理朝堂政事和各个地方上的大事之地,岂是皇帝下诏处理私事之地?
父皇把这件事情拿到朝堂上,说句大不敬的话,不成体统!
昏,确实昏!
自从他在陆师那里知晓,父皇晚年昏庸后,以往很多自己没有注意的地方,现在都能及时发现,仔细观察的话,确实会发现父皇现在所做的各种事情,确实略显昏庸。
不过现在的主要之事,还是拉拢张安世,看起来父皇现在有些昏了,但也不是自己所能抗衡的,自己也不能谏言,那样势必会惹得父皇不满。
“父皇,儿臣听闻,尚书台尚书张安世,素有博学之称,并博览群书,有过目不忘之能。”
“儿臣举荐张安世,其或许能记住丢失书籍的内容。”
朝会上,太子刘据出列道,汉武帝闻言露出意外之色。
尚书台,有此能人么?
他怎么不知晓?
“张安世,可在?”
尚书台尚书,也是有资格参加朝会的,张安世立刻出列道:
“陛下,臣为尚书台尚书,并陪同陛下巡视河东,对于各书有管理责任。”
“所丢失的三箱子书中,有《天回医简》,《尚书》,《淮南子》......”
“其中,《淮南子》丢失的部分有:《原道训》、《真训》、《天文训》....”
张安世如历史上所记载的一样。
详细的将丢失的各种书籍,书籍内的各个部分,甚至其中的大部分内容全部说了个一清二楚。
汉武帝静静的听着,良久后道:
“好,若之后寻找回这些书,朕重赏你。”
等到丢失的三箱书寻找回来后,确认和张安世所说的一致,那么足以证明其确实是个人才,有着博览群书,过目不忘之能。
合该重赏,培养。
张安世躬身谢恩,回到原位前看了太子刘据一眼。
他的兄长张贺,如今在太子府为官。
他曾劝阻过张贺,万万不可与当今太子交好,太子虽然品性端庄、待人和善,但陛下不喜,并且太子的隐藏敌人太多了,若与太子交往太深,未来很有可能引来大祸。
并且,太子有优点,也有缺点。
太子虽然品性良好,待人宽容,但性格过于急躁,一旦出现令他不安,或者朝堂上视太子为敌的势力直接性、间接性的攻击太子,那么太子在急躁的性格下,很有可能做出冲动的事情。
那么,必然会遭致无法想象的大祸,因为卫青将军早年逝去,太子自身所能动用的力量,是完全无法应对任何政治攻击的。
可张贺还是没有听他的话,不但与太子交好,而且还成了太子府属官。
现在他知道为何兄长明知道加入太子府有危险,还是甘愿加入了。
因为这个太子,值得!
太子是如何知道自己拥有博览群书,过目不忘本领的?或许其很早就调查自己,知晓自己的真才实干和过人才华,春秋战国时期有个很有意思的故事,伯乐马常有,而伯乐不常有。
他身在尚书台多年,陛下却从未发现过他的能力,而太子却能知晓,这岂不是自己的伯乐?
并且,太子举荐他,其实也就是在拉拢他。
自己已经拒绝过太子一次了,这第二次,不能拒绝了。
既然太子有拉拢自己的想法,必然也是在培植属于自己的朝堂力量,或许未来未必没有继承皇位的可能,只要太子能够顺利继承皇位。
他与兄长张贺,势必扶摇直上!
朝会依旧在继续,剩下的事情则和太子刘据无关了,他心中隐隐期待,霍光的到来了。
.........
或许是巧合,或许是同样的原因。
太子李承乾这边,派人与权万纪联系,将陆煊嘱咐的话说了一番。
可权万纪似乎如陆煊所说的那般,‘情商’确实很低。
并没有任何回复。
成年人的沉默,其实也相当于拒绝了。
很显然,权万纪并不想按照他给出的建议行动。
权万纪家内,时任治书侍御史的权万纪自然有足够的钱财在长安城内拥有家宅,其坐于家内大堂,皱起眉头看着面前的家臣。
“我为何要听从太子殿下的建议?”
“宣州、饶州的白银若是开采,每年可得数百万缗,太子殿下让我到时候提议开采这些白银,赈济灾民,难道我不提议,陛下就不会如此做?”
“陛下圣明,自然会知道该如何使用这批白银,而我擅自提议做主,陛下若是万一认为这些白银有其他用处,该如何是好?”
听着权万纪的话,家臣闻言恭声道:
“可是,大人合该回给太子殿下一封书信啊,毕竟太子殿下是好心。”
“不,我不能回信。”权万纪摇了摇头。
若是回信,信中拒绝的话,无异于得罪了太子殿下。
若是回信,信中同意的话,到时候按照太子所说,万一陛下对于这批白银有其他安排,事情必然麻烦。
而若是不回信,当做全然不知此事,或许能更好一些。
家臣闻言,无奈只能不在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