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旗铁骑并未理会这名小兵,而是驱马围堵那些逃走的“贼寇”。
其中一骑没有控制好力度,径自将一名背对溃逃的“贼寇”活活撞飞十数步远。
若是官军小兵仔细观察,便能看见骑手冲着被创死的“贼寇”挥手致歉。
其余幸存的“贼寇”被勒令丢掉武器、抱头蹲下。
或许是出城运尸人没来得及关门,亦或是城内的贼寇忙着抢掠财物,竟无一人及时关闭城门。
上千铁骑得以跨过石桥,穿入空荡荡的门洞进入城内,毫无防备的“贼寇”被“杀”的措手不及。
黑旗军步军与山东标营士卒紧随其后,蜂拥而入兖州城内。
“西门城破!官军冲进来了!我军败了!我军败了!”
有人穿好裤子手持一柄钢刀踏出房门,叫吼着友军都死哪去了,居然连城门都不关。
此人眼见大势已去,当即举刀抹脖子。
有人听见接连不断的喊杀声与投降声,连忙赶到王府的粮仓银库检查铁链与封条。
一直坚守到眼熟的黑旗营兄弟进入,才给出一句“交给你们了兄弟”,然后拔刀刺入肚腹。
还有人刚把一名劣绅联手吊在屋檐下,直到劣绅彻底咽气,死在“胜利的黎明前”,他们才举刀自刎宁死也不降。
“宁死不降!”
全城各地的红巾军展现出惊人的气节,上百人一齐拔刀自刎,把自己淹死在水盆里,将自己与劣绅反锁在柴房举火自焚,或是爬上钟楼一跃而下。
两千余红巾嫡系几乎在短瞬间死伤大半,剩下人或许出于多方面考量,各自领着降卒走出来向黑旗营投降。
闹腾曲阜、兖州数日的“红巾贼寇”就这般在黑旗营的威压下,不到半日便举手投降,让出了兖州城。
所有红巾贼与先前降贼的败兵暂时被捆绑起来,锁进兵营之内等待后续高官们讨论后再行发落。
“红巾之乱”平息,接下来便要开始善后工作。
原本逃出兖州的官军听说黑旗营收复失地,连忙跑回来想蹭蹭军功,顺便瞧瞧能不能捞着一些金银珠宝之类的战利品。
黑旗营立下大功自然欢喜,然而却有人高兴不起来。
曲阜孔氏一族被灭门,兖州鲁王一家死绝。
两个重量级人物在半个月之内相继暴毙,这份黑锅丢到谁头上,就算有十条命也会被杀绝。
不过那些手握重兵的将领不慌,他们大不了带兵往南边逃,朝廷也管不住他们。
至于会被巡抚当作“执法刀”的黑旗营,将领们并不担心。
他们瞧见黑旗营一进城便直扑王府搜刮财物,搬运大箱小箱装上骡车。
可见传闻中军纪严明的黑旗营是假的,黑旗营士卒一样是贪财好色的粗鄙丘八。
况且此次黑旗营南下讨贼,李总兵似乎伤重未愈,领着一面硕大的黑旗住进卫所衙门便没再出来。
实际领兵的只是几个中层军官
也正是因为中层军官威望不足,所以约束不住骄兵悍将“劫掠”财物。
倪宠战死、代领部众的副将王熊,抛下步卒逃跑的刘泽清,乃至卫所的将领也想沿街“勒索”分一杯羹,却被巡逻的黑旗营士卒制止。
只许黑旗掠钱,不许友军发财?
这整的几位将领很没面子。
几位将领转念一想,此次平定红巾贼是黑旗营立下的大功,连颜抚台都没资格对黑旗营说三道四。
他们几个跟在黑旗营屁股后头的“败军之将”也就暂时忍了。
分不到财物,瓜分那些投降过红巾贼的降卒总可以吧。
降卒可是有三千余士卒,随意分一点也能壮大各位将领的实力。
没想到还是黑旗营优先分配
黑旗营即将抽调一支部队北上登州,所以需要一批士卒充当辅兵。
未来的“登州营”优中选优挑了半天,才抽调一千五百人入伍,剩下的还要给黑旗营嫡系去挑作辅兵。
刘泽清等人只觉得有些压不住火气,但还是忍耐着承接挑剩的“杂鱼”。
眼见此次平贼夺回大量王府的财货战利品,被欠饷多日的士卒们忍不住了,纷纷聒噪起来,要求巡抚补齐欠饷。
颜继祖正在绝望“曲阜孔氏灭族”、“鲁藩灭门”的诸多事宜。
知晓李总兵麾下没有喝兵血的事例,索性大手一挥,将发放欠饷的琐事交给黑旗营将官。
“既然颜抚台托付此次发粮发饷诸多事宜,那诸位就要遵守我黑旗营的章程所有将士前往校场领取应发的饷银!我们会把饷银直接发放到每人手中!”
“发放到个人”的消息引得诸多小兵一致好评。
每每上官发放军饷,都会找借口不发,甚至是少发,要么拿钱去花天酒地,要么把军饷放贷给商铺赚取利息。
贫苦小兵要借贷,或去兼职零工才能勉强养家糊口,日子过的苦不堪言。
如今终于有机会尝尝军饷的滋味了。
“现在,所有人排成十条长队,念到名字的上前领赏!”
『李四』站在木台上,对着喇叭大声招呼。
然而领饷的工作还未展开,便有一员副将凑到李四跟前,看似恭敬地抱拳道,“李游击是吧,在下济宁副将王熊,可否容我说两句。”
“你说。”
“这以往上面发饷都是拨到将领手中,再发到士卒手里,现在直接发到小卒手里……有点不合规矩吧?”
这王副将说罢,又有几名武将来到那人身后,其中便有刘泽清与卫指挥武官。
他们一同朝着『李四』点点头,似乎在用自己的态度为王熊提供无声的支持。
李四本来还想跟他们义正言辞说说黑旗营发饷到个人的新规矩。
没想到身边的『野牛』忽然指着王熊问道,“你就是倪宠的副将是吧?”
“没错,倪总兵身故,本将暂代其部……”
那人又指了指刘泽清说道,“你就是刘泽清是吧?”
“对?你认识我?”
“那就没错了,‘一家人’到齐了。”
说话的玩家突然暴起,像听到短跑比赛的发令枪响,一个个压低身体重心,迈出大腿飞快前突,身侧的腰刀铿锵出鞘。
『野牛』手持寒光一闪的锋利腰刀,对准那王熊的脖颈斜劈下去,只见人首分离,血溅三尺。
“啊啊啊!”
“你……”
刘泽清等人没想到黑旗大兵会突然砍人,一个个吓得面部扭曲,急忙转身向后逃窜,结果却被恶虎扑食般的玩家挨个斩杀。
刘泽清更是被四把刀砍在身上。
随着最后一名“反对发饷到个人”的武将被砍杀,野牛利落地甩动腰刀,甩飞刀身上的血。
“淦,被抢先了……”十几个跑步稍慢的玩家看着地上四具流血的尸体,沮丧地摇头。
李四站在原地目瞪口呆,围观的明军士卒也愣愣地一言不发。
一直到『野牛』举起副将滴血的脑袋,众人这才夺回些许神智。
“德州之战,这些人不尊巡抚调令,坐视友军战败、城池失陷……济南之围,颜巡抚三番五次调他们北上支援,他们仍旧不听不走,坐在后方混吃等死。
就连济水决战,他们也不闻不问,好似并非朝廷命官。
兖州被红巾贼打破的时候,他们狼狈逃窜,兖州被我方夺回,他们又屁颠屁颠跑回来,想分润军功攀升高位。
他们杀良冒功,吃空饷喝兵血,今日又想把分到你们手中的军饷拿回去再侵吞大半。
颜抚台早就无法忍耐这群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废物点心,特命我等斩杀狗贼,以儆效尤!”
当然,野牛口中的“巡抚军令”是他现场临时发挥的。
颜巡抚也没有斩杀总兵、副将的权限,不过能震慑住小兵就行。
“还有谁对我黑旗营做法不满的,站出来!”野牛朝人怒吼,“我黑旗军右营游击,野牛,现在给你说话的机会,站出来打赢我,赢的人我准你按照过去那般发饷来啊!你,是不是你,我看你眼神颇有不悦,站出来啊!”
“没人敢出来?”野牛环顾四周,映入眼帘的皆是一干畏惧的眼神。他就像一头凶悍的孤狼,逼得一群绵羊不敢对视。
“既然没人站出来一对一单挑,那今日就当诸位认可我黑旗营的做法,今日发饷过后,若有人聒噪饷银之事,我跟他战刀见红!”
野牛用力上抛,那带血的脑袋在空中飞出一条赤色抛物线,随后掉落在地上,吓得一众士卒将官赶紧后退数步。
“发饷!”野牛头也不回地渐渐离去,留下一身霸气十足的酷炫背影。
待他走过一处街角,再无人瞧见他的身影。
他细细品味刚才当众杀人的姿态,一股唯我独尊的愉悦感直冲后脑,让他仿佛升入仙境,双腿爽到直打颤。
随着一阵阵哆嗦,野牛顿觉刚才得来的愉悦感变得索然无味。
……
黑旗军官忽然斩杀四员高级将领实乃大事,但小兵们却不想思考巡抚与武将之间的政治斗争。
毕竟发放到手中的数月军饷可是真实的,他们感谢巡抚英明决策,更感谢黑旗营给他们发放足粮足银。
每个小兵的家庭接下来数月总算能吃上饱饭。
全城小兵们欢天喜地,城内商贩也高兴得合不拢嘴,但唯独颜巡抚与一众文官却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
淦,这起点发文会延迟,又特么踩点失败
第174章 我会给他一个无法拒绝的理由
由于兖州红巾贼平定太快,文官老爷们还没想好捷报如何写。
即使黑旗营平乱神速,一众文官能蹭点“运筹之功”,也掩盖不住“失陷亲藩”、“孔氏一族灭族”的大罪。
况且入城之后发放饷银,又闹出“黑旗营奉巡抚之命”擅杀几员武官大官的风波,简直给颜巡抚与其他文官罪上加罪。
按照圣上的脾气,越是忠君爱国的文官死的越快,手里有兵的悍将反而神速升官。
一众文官们不想丢官归乡,更不想丢了小命,闹得抄家灭族的下场。
如今他们思来想去,唯有请求圣眷正浓、又立下平贼大功的李总兵美言几句,方能助他们脱离危险,再不济也能保住性命。
于是颜巡抚带队前去卫所衙门,身后跟着知府、兵备道、县令……
几乎所有跟曲阜、兖州之乱相关的官员一齐跟来。
他们并非想巴结一介武夫,而是害怕去的人把“缺席者”做成替罪羔羊。
纵使一些小官牵扯不到黑锅划分,也要提防上官做手脚。
颜继祖一行人顺利通过黑旗营的门禁,但亲兵随从皆被挡在门口,老爷们只好亲自捧着礼物进入衙门。
不过颜巡抚刚进衙门,未见其人便听其声
无数黑旗营士卒在衙门内上窜下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