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防堡垒的一角升起一个巨大的椭球物,椭球表面绘画着富有张力的宣传图。
而那椭球物下面吊着编织紧密的竹篮,竹篮中隐隐预约晃动着什么东西,像是人。
四根粗壮的麻绳连接着地面铁环,向上不断延伸捆住漂浮的椭球物,仿佛锁住了一只欲展翅高飞的大鹏。
“那是什么!”
地面干活的民夫都傻了,好比是恐怖漫画里看到人头气球一般惊骇,竭力发出看见鬼神的惊慌尖叫。
有人瘫坐在地上屎尿皆流,有人跪在地上乞求神佛勿怪,也有胆子大的放下手中的活计,奔向“飞天神物”的位置。
如果只是巨大的风筝在天,百姓们不会害怕,但是这“风筝”上挂着人、人在天上飞!
李过不由得惊呼这天底下竟有人能飞。
这就是乞活军真正的底牌秘术吗!
人类用牲畜车辆征服广阔陆地,用木船征服河流与海洋,唯独没人征服一望无际的天空。
可是今天,这个无人涉足的领域被打破了。乞活军的老兵就站在浮空的竹篮里面,冲着地上的民夫挥手示意。
他们就像下凡的天神,带着慈爱与怜悯的情绪,俯瞰地面渺小的凡人。
看着身披札甲的乞活军老兵渐行渐近,李过再也忍不住内心的好奇,“这究竟是何物,为何能带人飞天?”
“噢,这玩意,就是个观测气球而已,像这个高度的气球能望远四五十里。”乞活军老兵的语气平淡,仿佛这是件十分廉价的小玩具。
“四五十里?”李过完全不怀疑老兵话语的真实性。
寻常官军带着火炮辎重能日行三十里已经不错,日行五十里那是绝对精锐。
一个“飞天神物”可以看穿敌人的兵力、动向、行军轨迹。
岂不是敌人没到,我军便能根据敌情部署作战,仗还没打就大胜三分了?
关键这还不是李过发问的重点,重点是这玩意是如何实现的?
普通的风流可以吹飞大风筝,平日里吹到人身上也就拨动几根发丝,而这竹篮上可是实实在在站着两个壮汉啊。
像是存在一股只能乞活军操纵的“奇风”把人送上天。
他的念头还未转化成疑惑问出来,便听见民夫们再次传出一阵惊呼声,原来是又有几个巨大的椭球物飞天。
不过这回“大球”没有麻绳连接地面,犹如断线的风筝缓缓飘走,竹篮中的乞活军老兵也被带向远方。
李过心中没来由产生一阵惊慌,“这数十丈的高度若是不慎掉落下来,岂不是尸骨无存?那上面人如何下来?”
“嗯,这有一套技巧在里面,我也不好解释,你就当他们想什么时候下来就什么时候下来吧。”
“那他们要去哪?”李过满脑子都是问题,很想一次性找到所有疑惑的答案。
“谁知道呢,说不定就这么飘到京师去。”
“飘去京师?”李过双眼瞪大,不禁感叹此物远离地面数十丈,说不定真能跨过京师的高墙,飞到皇城去。
这要是一个竹篮里多站几个人,然后放出数十个这般的“球形风筝”,岂不是可以直扑皇帝小儿的寝宫。
厉害,想想都觉得惊险刺激!
“此物究竟如何飞天,恳请兄台教我。”李过恭恭敬敬地施了一礼。
“这很简单,只要学会科学,人人都能飞天拥抱天空。”
“柯穴?来自柯穴洞府的世外高人么?”李过狐疑地歪了歪头,“乞活军是否有不曾露面的高人,可否为在下引荐一番?”
“你这说的什么跟什么啊。科学,也就是自然科学,是认识并利用自然力量的学问,只要学会了数理化,鸟枪火炮,修墙铸堡,乃至这观测气球,都能轻轻松松掌握。”
“啊?”
李过每个字都听得懂,但是串联在一起就像听天书一般,什么“孜然柯穴”,什么“叔礼花”,完全搞不明白。
只知道学会了这门学问,就能造铳造炮,甚至是飞到天上。
李过顿时恍然大悟,难怪他总觉得乞活军有什么秘术。
原来乞活军老兵是受高人传授“柯学”技艺,所以行事作风才异于常人,优于常人。
若是自己学会此等“秘术”,日后回到闯王麾下也能大有一番作为。
他当即单膝跪地,双手抱拳,语气郑重得像是拜师,“恳请兄弟传我柯学秘术,学成之日定当以命相报。”
“诶诶,别介啊。”那乞活军老兵连忙将他扶起,“我是文科生,理科水准比小学生还渣,平时学知识都是看短视频,前脚看完后脚就忘了你要是想学,日后咱们会办进阶班,眼下只有扫盲班,你要是不识字,可以去扫盲班学学认字。”
“在下倒也认得几个字,不知道乞活军何时才能创办那什么,柯学?”
“这我就不知道了,说不定打进北京坐了江山,柯学班就开课了。”
此言一出,李过当即心头一震,乞活军果然心怀大志,连杀进北京改朝换代这种事,也说的像今天午餐吃什么一样轻松写意。
眼下明明还没解除官军即将前来围剿的危机!
李过心说,对方或许早已看出自己并无彻底融入乞活军之心,所以今日谈到“柯学”秘术才会这般拐弯抹角,遮遮掩掩。
李过转念一想,倒也理解对方的做法。
毕竟这种学会就能做大做强的秘术,也不是随随便便哪个人就能学习的,自然是嫡系亲信才能接触。
唉,真是天意弄人。
就在李过纠结迷茫之际,身边的乞活军老兵忽然有了动静,“观测气球的兄弟看见敌兵踪迹了,就在数十里开外。”
“啊?”李过瞧了一眼那被挂住的“球形风筝”,也没看见有什么讯号啊。
“快快快!全体进入最高战备状态,官军主力距离此地已经不到两天的脚程了!”
另一名乞活军老兵飞速跑来,眼见李过这个熟面孔,赶紧说道,“你不是选在后方部队机动作战吗?”
“我方才押运了一批粮草……”
“那快回去吧,守城的兵马已有定数。机动兵力可不能少。”
“嗯,我知道。”
李过作为乞活军名副其实的副统帅,却没有高级军官的傲慢,哪怕面对一位不知军职高低的老兵,也是礼貌地回应了一声。
终于,悬在堡垒上方的观测气球有动静了,数支响箭破空射出,发出清脆的鹰啸声响。
官军南下的“剿贼”大军果然是来了。
第79章 这可是你们的手足兄弟!
高空的大风在四周呼啸,萧瑟的秋风涌入衣缝,『刘关张』站在远离地面数十米高度的竹篮里,俯瞰宽阔的大地。
他作为守城的指挥官,将以俯瞰的视角指挥全军。
同处一个竹篮的还有另外三个玩家。
一个负责俯瞰拍摄,积累大场面素材,一个手持弓箭朝下面射击,一个弹奏琵琶,为同一个竹篮里的兄弟解闷。
数不胜数的官军在视野范围内活动。
起初官军被息县上方悬浮的“载人气球”深深震撼,后续部队愣是在二十里外驻扎一日。
直到官军确认“神奇的球形风筝”没有危害,方才集结大军包围息县。
官军的数量庞大且骇人,如同一群迁徙的牦牛,将南靠淮河的息县三面全数包围。
深秋的暖阳洒下大地,照射在官军重甲上反射出闪闪寒光,一闪一暗,犹如长龙在深夜睁开闭合的双眼。
六万左右的辅兵、乡勇、战兵,数不清的各色战旗,来回奔腾的几千骑兵步兵。
士兵嘶吼声,战鼓号角声,甲胄碰撞声,战马嘶鸣声,战旗迎风的猎猎声,空气中弥漫着杀气腾腾的尖啸。
『刘关张』低头扫视一圈,一股不可名状的威压扑面而来,直叫人胸闷气短,呼吸急促。
若是换做一般义军部队,看见数万官军的阵势,估计已然吓得心头打颤,转身便逃了。
不过在这样的高度指挥全军,总有股玩全战游戏的感觉。
“这才是真决战场面!这才是我想象中大明的实力!这才是猛男之间的巅峰对决!我站几十米高都能感受到官军的气势,不愧是大一统王朝,都快凉了还有如此强悍的气势。”
“几万人排兵布阵都这么壮观,这要是身临香积寺之战的现场,我能爽到裤子湿透!”
一名玩家闭眼幻想,“我是十万大军的统帅。我站在居高临下的高坡,高级将领做我望远镜的支架,我渴了有将帅给我递茶杯,我饿了有大将给我端餐盘。我一句话,就让数万猛男替我碾碎敌军,胜利的虎狼之师振臂高呼,然后把一件黄袍披在我身上,高呼我为皇帝陛下……”
“你此刻正在当我的望远镜支架。”
“淦!”
那玩家像是被蟑螂爬肩一般露出惊愕厌恶表情,赶忙甩动肩膀摆脱新任大帅架上来的单筒望远镜。
“焯焯焯!好不容易幻想的人设,给你特么先装逼了!”
“放心兄弟,你给大帅做了望远镜支架,按你自己的话说,起码也是个高级军官了。”
“高级军官听起来不错。啊不对!你特么该是高级军官,我才是大帅!快叫我大帅!”
这小子充满稚气的无能狂怒,引得另外俩人笑得前仰后合,其中一人爆笑的动作幅度过大,差点跃过竹篮掉下去。
“看吧,我就说语言也能杀人,你三言两语差点把队友笑死了。”刘关张淡淡地补充一句,却像是威力十足的破甲轻语直逼对方破绽。
“我特么!”这位名叫『罗大锤』的玩家仿佛被一口盐汽水噎住喉咙,半天也说不出一句话来。
他憋了半晌,才抬起手猛击自己的面部。
惹得旁边的玩家赶紧劝住,“锤哥别这样,别这样,人与人之间的智力是不同的。”
“尼玛!”
『刘关张』噗哧一笑,旋即把视角转向墙头严阵以待的守卒。
此次作战,城内守军总计五千战斗力,仍然留在县城的民夫只帮忙劈柴、煮水、搬运器械,不算战斗人员。
墙头的玩家们神情悠然,动作放松,对数倍于己的官军充满不屑,满脑子想都是即将杀怪的热血亢奋。
『黄子龙』与他的小伙伴们待在县城墙角凸出的新修堡垒,周身还有几百人协同作战。
“嗯,那是搞什么?”
听闻黄子龙发声,吕小布赶紧拿出望远镜观察。
官军的阵地推出几辆改装过的盾车,破败的木轮吱嘎吱嘎地压过泥泞的路,直到走出大阵一百来步才缓缓停下来。
上百名手持长矛与盾牌的官军把几辆盾车围住。
“城里的贼寇睁大眼睛好好看看,车上的男人们还认识吗?给你们半个时辰考虑,若不开城投降,你们的大帅就没命了!”
大嗓门的音量穿过平坦的大地,传遍整个战场。
几辆木车上竖插结实的硬木,木头上捆绑分别捆绑着数名衣衫褴褛的男人。
有人耷拉着脑袋,像是没了魂,有的人瞪大双眼却无半点吃痛反应。
还有人精神尚在,敞开喉咙叫骂,“该死的朝廷走狗,我的义军兄弟马上就能把你们打败,你以为这点酷刑就能让我屈服叫门,痴心妄想!老子可不是叫门天子朱祁镇!”
男子满口污言秽语,使得周围的官军实在听不下去,抄起手中的长矛狠狠刺进男子的小腿。
然而这对常人来说特别痛苦的贯穿伤,对男子来说却没什么痛感,甚至还想再来一下。
男子忽然垂下脑袋好似昏死过去一般,不过片刻功夫又恢复精气神,发声痛骂起来。
只是这一次骂人的词汇量特别惊人,“你朱明江山没几天气数了,我乞活军吊民伐罪,反抗朱明暴政,实属天命所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