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让义纵三人惊愕的是。
郭解几人却是安然无恙的骑着河西马,身上没有沾染一点血迹,看来与这场械斗无关。
义纵暗自松了一口气。
死伤几十人在酷吏看来只是一件小事,不过,一定要符合汉律。
任何一名酷吏罚没豪强的家产,杀了负隅顽抗的豪强族人,手中都会拿着一本汉律。
依法办事。
酷吏最是忌讳知法犯法。
郭解看到妻弟义纵脸上的神情,怎会不知他的想法。
任何抓捕都要符合汉律的规定。
也就是一定要程序正义。
酷吏全是熟读律法的人,赵禹、张汤更是制定法律的人。
赵禹制定了《朝律》。
张汤制定了《越宫律》。
全是影响了两汉数百年的重要法典。
酷吏遵守汉律,也是因为树敌过多,只要违背汉律,很快就会遭到无数官吏的攻讦。
郭解轻笑道:“树里的里民,因为争抢家产打了起来,躺在地面的几十人,全是同族人下狠手,比本吏都狠呐。”
义纵笑了:“看来,赵公的上计,又能多出一批粟米。”
“郭解!”
杜君敖一脸呆滞的坐在地面,皂练袍沾染了族人的鲜血,突然凄惨的悲鸣起来:“我要砍下你的狗头,给树里的族人报仇!”
杜君敖抓起地面的二尺剑,满脸泪水,朝着郭解扑了过去。
“砰!”
“砰!”
寺互狱的狱小史一直盯着杜君敖,避免刑徒突然暴起伤人。
狱小史碰到刑徒暴起的经历,很丰富,只是瞧了一眼杜君敖,敏锐觉察到他有着伤人的意图。
狱小史甩出铁尺的时机刚刚好,直接砸在杜君敖的膝盖,当场把他砸倒。
“郭君,要不要把他抓进寺互狱。”
长安二十八狱各有各的用途。
长安狱是关押长安县寺抓捕的刑徒。
新设的上林狱关押天子特别诏令捉拿的刑徒。
寺互狱抓捕的刑徒,大多是擅自闯入九卿官寺、丞相府、宫门等等门禁的刑徒,还有一些中尉抓捕的刑徒。
郭解听到一句寺互狱,明白这次过来的狱小史来自寺互狱,欣喜不已。
他竟是染指了长安驻军北军的寺互狱。
已经可以影响到中尉的牢狱。
郭解也明白狱小史故意说出寺互狱的意图,笑道:“兄弟们放心,上次关押在寺互狱,与各位狱小史无关,只是因为豪强的针对,本吏怎会怨恨狱小史,兄弟们多虑了。”
一句兄弟们。
狱小史们吊着的一颗心总算落回了肚子,又是忍不住狂喜。
徒手捶死猛虎的豪侠郭解。
竟然与狱小史这些斗食小吏称兄道弟。
狱小史们从来没有受到过这般礼遇,一个个看向郭解的目光,出现几分感激。
“郭郭解!”
杜君敖的膝盖几乎被砸断,疼的他喘不上气,深吸几口气,勉强缓解膝盖的剧痛,咬牙道:“杜姬污蔑了平阳公主,幕后主谋是茂陵令,你只能抓走杜姬和茂陵令,不能抓走无辜的里民。”
他不能眼睁睁看着霸陵杜氏积攒几代人的家产落在赵禹手中。
杜君敖继续说道:“更是不能罚没霸陵杜氏的家产,伪造书信的人是杜姬,只能判处一个城旦舂,没有罚没家产的律例。”
他有恃无恐的看向了郭解。
笃定保住了霸陵杜氏的家产。
义纵、尹齐、王温舒三人皱起了眉头,知道杜君敖说的是实情,按照汉律,只会判处杜姬和茂陵令一个城旦舂。
不能罚没霸陵杜氏的家产。
只是
不罚没的话。
不就白跑了一趟。
贼捕干、狱小史傻眼了,一个个满脸苦闷,看来家人不会有肉吃了。
“呵。”
郭解冷笑一声,看着一脸有恃无恐的杜君敖,蔑视道:“你真的认为本吏不能罚没家产。”
他接下来说了一句话。
一句罚没霸陵杜氏的理由。
杜君敖一脸惊恐,身体抖如筛糠。
就连义纵、尹齐、王温舒三名酷吏,听到这个理由,也是心中一颤。
郭解平淡的说出理由。
“你说错了,涉及到天子宗室,就不是简单的伪造书信。”
“而是巫蛊。”
第127章 人彘
巫蛊两个字说出口。
在场所有人的脸色骤变。
杜君敖两腿一颤,险些瘫倒在树里门口。
好.好歹毒的心肠。
得罪谁。
也不能得罪郭解。
“树里的族人和妻族全部参与伪造书信。”
杜君敖的膝盖瞬间软了,脸容的硬气,变成哀求:“恳请上吏判处一个城旦舂,男人送去修筑城墙,女人送去舂米,树里的粟米尽管拿去,另外,还会告诉上吏埋藏扑满的地方。”
“姊婿。”
义纵的脸色一凛:“涉及巫蛊二字,天子将会亲自审讯此案,杜君敖又是外戚窦氏的宾客,牵扯甚广,窦太还活着,恐怕.最后不会给外戚窦氏判刑,反而用造谣的罪名,处置我们这些属吏,草草了结这个案子,还是用伪造书信的罪名惩处霸陵杜氏。”
尹齐担心郭解不同意,又补了一句:“杜君敖和嫡亲数十名族人,本吏亲自把他们送进虎穴,剩下的上千人交给上林狱的狱小史看押,狱小史知道这些人得罪了郭君,不会轻饶了霸陵杜氏。”
郭解轻轻颔首,赞同了伪造书信的罪名。
看吧。
人总是喜欢折中。
你说伪造书信的罪名。
杜君敖说只是杜姬一人承担罪名。
你说巫蛊的罪名。
杜君敖倒是自己承认全族伪造了书信。
贼捕干、狱小史也是暗自松了一口气,同样是被郭解说的一句巫蛊吓到,瞧见他颔首,立即开始抓捕霸陵杜氏的族人,甩出手中的铁尺。
“啪!”
“啊!”
“堵住前后里门,不能放过一名树里的刑徒。”
“我去找来傅籍名册,对照名册一个个抓人。”
树里门口一片鸡飞狗跳,到处都是贼捕干拿着铁尺打人的声音,还有霸陵杜氏的族人发出一声声哭喊惨叫。
狱小史拿着麻绳跟在后面,捆绑跪在地面的杜氏族人,紧紧绑住脖颈和双手。
贼捕干、狱小史一个抓捕刑徒,一个捆绑刑徒,又有傅籍名册的对照,抓捕了霸陵杜氏所有的族人。
屯长和上百名士卒手持长矛,身披红绦扎甲,尴尬的站在原地。
一时间不知所措。
原来是抓捕闯入树里的群盗。
谁曾想。
贼变成了官。
官变成了贼。
“莽通去把茂陵令拖来。”
郭解看着一脸热切望过来的贼捕干、狱小史,吩咐道:“卫广带人罚没霸陵杜氏所有的家产,把杜君敖一起带过去,切记,不能放过一枚三铢钱。”
“兄长放心。”
卫广大喜:“最早也要明天才能启程回长安,我认识一名善于营造坟茔的侏儒,刚好住在附近的乡里,派人去把他找来,不会放过一枚三铢钱,一粒粟米。”
他找来一名傅籍霸陵邑的贼捕干,周围乡里邮亭的情况,去找来善于营造坟茔的侏儒。
郭解摇头笑道:“看来,卫广手底下各种鸡鸣狗盗的偏才不少,居然还有营造坟茔的侏儒,营造是假,盗墓是真,盗墓挖掘出来的甬道狭小,也只有侏儒能够钻进去。”
俳优、侏儒、狎徒全是一种人,经常出入公卿豪强宅子的贱籍,在宴飨上跳着谐戏乐舞用来助兴。
侏儒是贱籍,参与盗墓实属很正常的一件事。
“郭君.”
安国少季一脸紧张,又是焦急:“你看.杜从母能不能”
还没等他说完,义纵犀利的眼神扫了过来。
“你是何意?”
义纵盯着他说道:“难道你想包庇霸陵杜氏的族人!”
“不不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