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禹喜怒无常,怒的时候手段残忍,喜的时候格外恩遇,对于郭解明显是喜:“你是郡邸长,巡行郡邸本就是你的视事,西北边郡的陇西郡在长安也有郡邸,你去郡邸找来一封邸报,代替陇西郡的郡邸把邸报送到陇西郡,想必郡邸的官吏不会驳了那你的面子。”
邸报又称邸抄、朝报,郡邸(驻京办)的一项重要案牍公务,抄写朝廷下达的政令,以及各种情报及时送到各郡的官寺,邸报最早出现在西汉初期。
郭解哑然失笑,没想到领导的领导主动帮他钻空子。
借着送邸报的公务,不用告假,待在金城闾里一年都没问题。
郭解看了一眼张汤,瞧见他肃着一脸,没有说出任何反驳的言辞。
也是。
钻空子没有违背汉律。
张汤不会在意。
“多谢赵公。”
郭解请来桑弘羊为介,暗自松了一口气,作了作揖,离开长吏的令舍,准备带人前往河左的金城闾里。
大河穿过金城的河谷地,河左是西侧,属于匈奴人的草场,金城闾里在河右的东侧,借着宽阔的大河阻挡匈奴人铁蹄。
不过,郭解每次提到金城闾里,依旧坚称是河左,不说河右。
使得长安官吏认为郭解在匈奴人草场建立了汉人闾里。
“姊婿。”
义纵急匆匆走进郡邸长官寺,神色大喜:“不愧是弁虎的豪侠,竟然折服了大第室第一美婢卫君孺,小吏着实钦佩。”
郡邸长官寺的门口,汉阙旁边停着十余辆衣车,上百名细君已经彻底解决了后顾之忧,准备傅籍在金城闾里。
郭解这一趟带着上百名细君回去,准备给兄弟们发女人,彻底在金城闾里落根。
“额”
郭解瞧见一脸喜色的义纵,愕然道:“我又迎娶了一位夫人,难道妻弟不怨恨?”
怨恨?
义纵困惑了,听不懂郭解说的话。
他诧异道:“女子生产很危险,即便是天子的夫人美人(妃嫔)生孩子,依旧不能确保活下来,经常死于难产,姊婿又娶了一位夫人,家姐也能少生几次,不必再担心死于难产。”
郭解恍然。
他固定思维了。
古代生产和现代不同,现代有各种先进的医疗保障,想死都难,古代女人生产却是一个生死难关。
古代孩子的成活率又不高,皇子没能成年的都很多,更别说平帻庶民的孩子。
古代女人为了保证有子嗣活到成年,又不得不多生孩子,每生产一次,就会多一次死亡的可能。
正室夫人甚至会亲自帮着夫君挑选偏妻,生儿子,反正生出来的儿子只会喊正室夫人一句母,偏妻被称为(jia)母,即姨娘的意思。
义纵反倒是松了一口气:“家姐怀孕几个月了,始终不见姊婿迎娶偏妻,这段时间急的我坐立难安,都快忍不住用食俸买来细君送给姊婿,好在姊婿准备迎娶卫君孺,我心中稍安。”
郭解心中大定,满面笑容,大手用力一挥。
“出发,前往金城闾里,给兄弟们发女人!”
第118章 烽燧
三月种杭稻、禾、直麻、大豆,郭解回到金城闾里,已经是种植直麻、大豆的时令,赵过带着里民正在田地间忙活。
渭水的尽头是狄道,距离金城闾里还有一天陆路车行,一路上全是黄土沟壑,丘陵高坡,到处光秃秃一片,显得很是荒凉。
十几辆衣车驶过光秃秃的黄土沟壑,进入皋兰山山缺,前方豁然开朗。
放眼望去,一片青葱葱的粟苗,传来一阵阵粟米的谷香,时不时飞起一大群鹜、雁,更远处是波光粼粼的宽阔河水。
一条条水流顺着畎,在田地间汩汩流淌,像是一条条溪流,灌溉着这片世外桃源一般的土地,生长出丰衣足食的粟米。
上百名细君连续吹了三天黄土风沙,愁眉苦脸的脸容,绽开了笑容,打开衣车的窗,看向四周一望无际的沃土。
一个个神色恍惚了。
不像是来到整天吃沙子的边塞,更像是巴蜀的天府之国。
细君们彻底心安,看着田间地头正在耕作的里民,不再是忐忑不安,而是开始憧憬往后的富足日子。
“这”
卫君孺手持辔绳,御着战车,鹅蛋脸全是震惊:“夫君说的塞外金城,当真是这里,不会是走错了方向,来到都江堰一带的蜀郡?”
巴蜀自从秦代就是天府之国,千里沃土,水流密布,给大秦提供了吞并关东六国的粮食。
高祖也是借助蜀郡的富足,提供源源不断的粮草,以西北一隅之地打下了整个天下。
恍惚间,卫君孺误以为自己来到了蜀郡的都江堰,看到世外桃源一般的膏腴土地。
郭解瞧着塞上的鱼米之乡,辽阔到足够养活数十万人的金城谷地,心中说不出的安宁,笑道:“长安的里民不过数十万人,这里将会是塞外的京畿。”
卫君孺的坠马髻轻轻点动:“难怪叫做金城,当是一处遍地是金镒的千里沃土。”
衣车的车队顺着夯土路继续往前,田地间的小黑点越来越多,一条宽阔的水流两岸,一身麻布襦的赵过,手中拿着铁锸,带着里民正在种植苎麻,挑着草粪压在根部。
“郭君到了?”
赵过弯着的腰直起来,望见跪坐在战车内的郭解,一脸的欣喜:“金城闾里的里民,自从收到信牍,翘首以盼,期盼了很久。”
他急忙扔下铁锸,在清澈的苎麻河中洗了洗手,赶紧走到战车旁边,朝着郭解作揖:“赵过,见过郭君,义妁女君已经在闾里等候多时。”
赵过转过头来,看了一眼御车的卫君孺,满脸惊诧,心道金城闾里的第二位女君生得如此高挑。
卫君孺曾经多次御车,冲撞馆陶公主的车驾,把大长公主身前的数十辆战车,冲撞的人仰马翻。
长安很是有名的女巾帼。
此时,卫君孺瞧见赵过看过来的眼神,也是不免紧张起来,玉手握着辔绳,攥的很紧。
比起卫君孺一个人御车,面对数十辆战车还要紧张。
一路上,卫君孺通过闲谈,知道赵过掌管金城闾里的一切农事,与籍少公一起管辖金城闾里。
金城闾里已经有了一位女君。
今天又多出来一位。
不知,金城闾里的管辖者对待她是个什么礼节。
卫君孺从小在平阳公主的大第室长大,知道公卿豪强的夫人和偏妻,时常会发生一些争斗,就连高祖后宫的戚夫人和吕后都会争斗,何况是别人。
她就怕义妁提前告知赵过、籍少公,只尊义妁一位女君,金城闾里一起排挤卫君孺。
谁知。
赵过郑重的整理了平帻襦,恭恭敬敬的长拜:“小人赵过,见过卫君孺女君。”
一句女君。
姿态又是颇为恭敬。
卫君孺长松了一口气,鹅蛋脸笑道:“请起,你是夫君的宾客,往后俱为一体,不需要这么多的礼节。”
郭解笑容满面,跪坐在车内没有说话,早就知道赵过会是这种反应。
一辆战车带着十余辆衣车继续前往,路过苎麻河旁边种植的大片苎麻,又路过耕种了粟米、杭稻、禾、直麻、大豆等各种庄稼的三千亩良田。
终于抵达金城闾里的闾门口。
“夫君。”
义妁的小腹隆起,细葛襦裙不再束着带钩,裙幅随着三月春风飘荡,看起来更美了几分。
她看见跳下战车的郭解,俏脸绽放了笑容,快步上前:“将近一个月没见,妾身好想夫君。”
一名楚楚动人的美人,俏脸全是浓浓的眷恋。
郭解感受到了强烈的情绪价值。
他忍不住感慨,两世为人,上辈子主政一方见过不知道多少美女,义妁是郭解见过最能提供情绪价值的女人。
“慢些走。”
郭解一脸的心疼,急忙扶住怀有身孕的义妁:“你已经怀孕几个月,慢点走路,别跑,出门时尽量让女婢搀着你走。”
卫君孺跟在后面,看着举案齐眉的两人,充满了羡慕。
却没有一点嫉妒。
卫君孺没有父,家中的母对待卫氏兄妹也不好。
始终没见过父母恩爱一面的卫君孺。
从小就很渴望相濡以沫的家境。
一时间,卫君孺突然想生孩子,很想与郭解一起过着相濡以沫的日子。
“姐姐,就是卫君孺?”
义妁忍住迎春髻靠在郭解肩膀上的冲动,朝着卫君孺行了一礼,她不知道卫君孺的年岁,分不清两人谁更年长,想了想,喊了一声姐姐。
“妹妹见过义妁姐姐。”
卫君孺见了公卿列侯都是一脸的轻蔑,暗道一群肩不能抗手不能提的酒囊饭袋,今天见到义妁,却是紧张到有些慌慌张张。
卫君孺回了一礼,鹅蛋脸笑着说道:“妾身是夫君兼祧了仲父一房,迎娶的夫人,无论年岁的大小,皆是要喊你一声姐姐。”
义妁、卫君孺两名绝色美人,相互搀扶着走进闾门,关系融洽,不像是一个夫君的两名夫人。
胜似亲姐妹。
也是。
从亲属关系上来说。
义妁和卫君孺不是郭解的两位夫人。
而是伯父一房的姒妇(嫂子),以及仲父一房的娣妇(弟媳)。
不存在争风吃醋。
哪有堂嫂和堂弟媳争风吃醋的道理。
义妁和卫君孺的关系融洽,倒是把郭解一个人留在了原地。
郭解摇了摇头,无奈笑道:“两位夫人先去宅院歇息,为夫还有一件大事需要处置。”
发女人!
一名名细君掀开衣车的(liao),布帛做的车幅,即车帘子,走出车,拘谨的站在郭解身后。
上百名细君被掠卖时,经过了精挑细选,一个个肌肤白嫩,俏丽可人,还是长安的细君,从小读过一些诗书,不说知书达礼,也能识文断字。
里民来自轵县,从来没有见过这般可人的细君,一个个眼里放光,恨不得一口把白嫩细君给吃了。
上百名细君瞧见里民赤条条的眼神,羞答答的同时,芳心又是欣喜,只要能被未来的夫喜欢,往后就会有好日子。
郭解看了一眼目不斜视的籍少公、赵过两人,哈哈笑道:“你们二人倒是沉得住气,不瞒你们说,这上百名细君没有你俩的妻。”
他话锋一转,朝着最后一辆衣车喊道:“籍夫人、赵夫人出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