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好,事情结了。”朱常洛转怒为笑,并悄悄地把右手收起来力气大了点儿,好疼,应该是红了。“起来吧。”
“谢主隆恩!”魏忠贤长出了一口气,他赌对了。皇上知道他的一切,但仍准备用他。
他三十多年来的一切污糟都被摆到了台面上。他已经不可能成为内廷第一人了,但能在王掌印的手下做皇上的好狗也是极好的。至少真的出人头地了。
“朕准备重开西缉事厂,这个西厂提督就由你来做。”朱常洛的语调就像是在馆子里点菜一样。“王安,给咱们的魏提督发一支笔吧。你认识字吗?”
“回陛下,奴婢不识字。”魏忠贤老老实实地答道。
“那就叫个识字的人来做你的副手,顺便教你识字吧。你看魏朝怎么样?你俩同姓,想来能处得很好。”朱常洛微笑着征询魏忠贤的意见。
“奴婢谢圣上授师。”魏忠贤跪谢道。
“王安,把他带走,朕乏了。”朱常洛嘴上这么说,但还是拿起一本奏疏。“嗯,户科给事中递上来的抱怨,看来快了。”朱常洛喃喃自语。
“魏秉笔,跟我走吧。”王安冷哼一声。
“老祖宗,咱们去哪儿啊?”魏忠贤有种不好的预感。
“你是自宫的,紫禁城里没这规矩。既然我知道了,就得带你去检查检查。”王安瞟了一眼魏忠贤的下身。
完了!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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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对我真的很重要。
第23章 天子门生的心事
米梦裳已经做了差不多半个月的“天子门生”了。比起那些通过会试参加殿试的新科进士,她算是正儿八经的由天子本人授课的学生,算是关门弟子。
但她一点儿也高兴不起来。皇帝和她的关系那叫一个相敬如宾,主打就是柏拉图式的男女关系。吃完饭,被新上任的司礼监掌印太监王安带到乾清宫。然后上课、下课、老师再见第二天重复这个过程。
朱老师很贴心地为他的课准备了一间独立的教室。教室里放着一块被磨得很平的灰黑色大石板,每次上课,朱老师都会用白色的石膏棒在上面写写画画。她一旦走神,朱老师就会用戒尺敲击这块石板,提醒她别发呆、“看黑板”。
可在米梦裳看来,这块石头没那么黑,严格来讲算是“灰板”。
不得不说,用黑板上课非常直观,但缺陷也非常明显。有了这块该死的石头,朱老师便不再需要像传统的私塾先生那样站在学生身边,低下头看学生写在纸上的字。两人也就少了很多近距离接触的机会。
直观授课的效率很高,加之朱老师提供的又是小学数学专科教育,不讲四书五经。聪明的米梦裳很快就弄懂了那些被朱老师称为“阿拉伯数字”的符号,以及包括加减乘除在内的四则运算。
学完了最基础的数字和算术之后,朱老师又给她讲了许多其他的概念,比如分数、负数,斤和两的换算,今年的一两银子等于多少铜钱,能买到哪些东西之类的。
有些概念她知道,有些概念她不知道,但朱老师每拿出一个新的概念问她懂不懂,她都会说不懂。米梦裳悲观地猜测,一旦课上完了,朱老师就不会再见她了。
让米梦裳心里稍微感安慰的是,虽然这段时间皇上没有碰她,她还是那么“冰清玉洁”。但好在也没有临幸别的妃嫔。王掌印暗搓搓地鼓励她,让她加油努力。说什么刘院使烦得很,每天进宫都会劝皇上清心寡欲,静心调养。
王掌印还说,等皇上调养完了之后肯定会兽性大发,啊不!肯定会本性回归。
但还要她怎么努力嘛?她每天都换变着花儿的打扮,想着总有一款适合您,但朱老师愣是一点儿表示没有,好像三角板和石膏棒才是他的妃嫔。
难不成教坊司教授的那些展现女性原始魅力的课程都是骗人的?难道是我太缺乏魅力吗?每天下课回去,米梦裳的心底都会生出一种由衷的挫败感。
为了让自己尽可能地赖在那间教室里,米梦裳很狡黠地把“学会”一个知识点的时间控制在不多不少的范围内。要是学得快,“毕业”就快,要是“毕业”了朱老师还没走出“清心寡欲”的阶段,自己这鬼课不就白上了吗?但要是学得慢,朱老师肯定会嫌自己笨,然后把自己撵走,再换个聪明点儿的学生。
“好了,今天的课就上到这儿。朕知道你很好学,这很好。但贪多嚼不烂,你回去再消化消化。”朱常洛收起教具,点头以示鼓励。
鬼嘞!您教的东西一点难度没有好吗。米梦裳在心里冲朱常洛吐舌头,但嘴上还是得说:“妾愚笨,让皇上费心了。”
“不费心,只要你之后能把这些知识好好地用上,把朕交给你差事办好,朕的心血就算是没有白费了。”朱常洛倒是挺喜欢这种诲人不倦感觉,“当然,事情办得好,朕会重重地赏你。”他今天破天荒地在米梦裳的脑袋上轻轻地揉了一下。这是她被郑贵妃送过来之后,第一次和这个男人有肢体上的接触。
“妾先谢过皇上了。”米梦裳眼睛一亮,露出一个非常勾人的微笑。但朱常洛这时在想别的事情,眼睛瞟到了其他地方,很遗憾地没有看到。
哼!米梦裳不可察觉地轻哼一声,行礼离开。
要有分寸,这是她在王掌印的身上学到的知识。王安算是位极人臣、升无可升了,但他在妃嫔面前仍以奴婢自居,毫不倨傲。就算面对失宠的李选侍也是这样。
米梦裳其实已经把朱常洛将要交给她的事情猜了个八九不离十。为什么要学算术和计量单位?什么工作和这两个东西最匹配?无非是工造和会计。皇上不会吃饱了撑的让宫里的人去做什么工匠。那她接下来的工作多半就是查账了。
查谁的账?朱常洛曾经说过,她要做的事情是家务事。什么是家务事?往大了说,天下事都是皇帝的家务事。往小了说,皇帝的家不就是皇宫吗,家务事就是宫里的事咯。
米梦裳想的很通透。皇上要查宫里的账,不能让宫里待查的人参与进来,但皇上又不可能让都察院的御史跑到宫里来搞事情,自然就只能在宫里找一个没什么根基的,尚未建立起利益勾连的人来主持这件事。
她丝毫不介意成为朱常洛手里的刀子,因为就算被刺伤的人憎恨,总还是被握刀的人紧紧攥在手里。
在被迫出卖第一次之前侥幸入宫,又侥幸被皇上选中的罪官之女米梦裳很需要安全感。
回到寝宫,米梦裳在其他美人的帮助下脱掉了漂亮但冗杂的衣服,换上便于行动的常服。
要不明天就这么去见皇上吧。米梦裳突然想。
多次被掌印太监亲自领着出入乾清宫,这让她的地位得到了显著的提升,所有人都对她客客气气的。甚至还有好事的宦官和宫女在她不知道的地方开了盘口,赌她什么时候怀孕。
一阵清风掠过太液池,穿破层层宫闱,将秋天的暮色送到米梦裳面前。她不由得生出悲秋的情绪,开始感慨韶华易逝、世事无常。不过她很快便打起精神将这种自艾自怜的情绪驱散,
王掌印说皇上是可以比肩太祖、成祖的中兴之主,才高八斗、满腹韬略。不会喜欢那些只懂琴棋书画、吟诗作对的流莺飞燕,所以米梦裳要让自己变成一只翱翔九天的、傲然自立的白鹤。皇上学什么,她就跟着学什么。
米梦裳拿起一本书,书名《宜垦令》,作者徐光启。
小半个时辰后,她又走神了。她开始幻想自己成为皇后,在百官的簇拥下陪着皇帝参加春天的亲耕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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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新西厂的底子
按照大明军队的惯例,练兵的或者带兵的总要吃点儿空饷、喝点儿兵血,总之再穷不能穷教头,再苦不能苦将军。但徐光启不仅没有吃空饷,反而想尽办法让耶稣会掏钱给他练兵用。
他的理由很充分,只要能用西式练兵法练出一支强军,然后在辽东或是别的什么地方打出点儿成绩,就能得到朝廷的认可。
但实际上,他不敢按西式练兵法练兵,因为耶稣会的资金支持,不仅不能解决旧有的问题,反而会引发新的问题。说得直白点儿,徐光启坑了耶稣会一笔钱来练大明的兵。
为了尽可能地让麾下的小一千人形成战力,徐光启选择了昂贵的戚氏练兵法。
首先是选兵,戚继光的选兵法总结下来是五用七不用:
强壮、视力好、手脚修长灵活、畏惧官府、面相有福且岁数在三十以下的人可以用。
但混迹社会、花拳绣腿、性格偏执、喜欢高谈阔论、面白怕事的人、在衙门混过日子的老油条,以及岁数超过四十的人不用。
总而言之,徐光启拿着朝廷的拨付的军饷和耶稣会的补贴,按照戚继光的选兵法勉强找了九百多个四肢发达、为人老实、遵纪守法、畏惧官府的年轻肌肉男来当兵。
这件事他做得滴水不漏,每一笔款子都是走的兵部的账,皆是以朝廷的名义而不是他徐光启或是耶稣会的名义发饷。他也没敢在这支部队里宣扬天主教义,这是找死。
不过结果还是好的。他在寄给澳门耶稣会的函件里,巧妙地把这笔钱和这支部队添了进去。说皇上愿意接纳耶稣会的重要原因之一,就是看重了他练的兵,耶稣会的钱花得值,所以过来的时候记得再多带一点儿。
戚家军的步军营编制,是12人为一队。
一个杀手队包括队总1人、藤牌手2人、狼筅兵2人、快枪手2人、钯手2人、大棒手2人、火兵1人。
同时,一个鸟铳队包括10名鸟铳手、1名队总和1名火兵。
鸟铳队与杀手队,通常按一比一组成部队。
3队为1旗,每旗设旗总1人,全旗官兵37人;3旗为1局,每局设百总1人,全局官兵共112人;4局为1司,每司设把总1人,全司官兵共449人;2司为1部,每部设千总1人,全“部”官兵共899人。
3部为1营,设将官1人,中军1人,火器把总1人,加上部以下官兵2697人,全营战兵总计2700人。
但徐光启没那么多钱和武器用来招募并武装一支满编步军营。所以他只能退而求其次,弄了1.5个司,合6局,3杀手、3鸟铳,共672名战斗人员。此外他还招募了辎重及斥候部队共120人,未编人员150人。
现在,这942人正在西安门、太液池附近,原西缉事厂厂址,热火朝天地建造他们的营房。
陆中秋,今年三十一岁,辽东开原人。
萨尔浒兵败之后,熟悉辽事的熊廷弼得到神宗提拔,代杨镐经略辽东。熊廷弼走马上任,但还未出城,开原沦陷的消息便传到了北京。
破城后,努尔哈赤对开原进行了小规模的屠杀,并将剩下的汉人编为奴隶。但陆中秋当时非常幸运地不在家乡,而在稍南一些的铁岭。
得知开原城破,陆中秋肝胆俱裂,因为他的父母及妻女全在开原城。他原想冒死回去,看看能不能找到他们,但为了给跟他身边的小儿子陆双阳寻一条活路。他只能忍痛跟着宛如惊弓之鸟一般的铁岭难民一路南逃至北直隶。
可工作不是那么好找的。到达通州之后,他和他十四岁的儿子只能靠给人打零工勉强维持生计。一直过着有上顿没下顿的苦日子。
陆双阳听人说进宫就能让爹和自己过好日子,就想跑到北京去参加宫里组织的招人活动。陆中秋听了陆双阳的想法,虽然十分感动,但还是找了根棍子把陆双阳狠狠地揍了一顿,总算是打消了他这个断子绝孙的想法。
苦中没什么乐可作,吃了上顿没下顿才是两父子的常态。直到徐少詹的征兵官在南门市支起一个募兵的摊子。
“爹,咱们不北上了吗?”陆双阳扯了扯父亲的衣角,问道。
“唉!我怎么知道朝廷是怎么安排的。”陆中秋长叹一口气,他原本以为训练一年多后离开通州,是为了北上辽东收复失地。可没想到部队到北京之后就不走了,这让他非常失望。因为就算谈不上什么国仇,家恨也总还是有的。
参军之后,他和儿子一直非常努力地训练,为的就是有一天能打回辽东,找到家人。因为表现优异,陆中秋还被提拔为了队总。年饷比其他人多了整整三两银子。
由于吃住都在部队里,所以他把自己和儿子挣到的饷银全都存了下来,希望夺回开原之后买两亩薄田,将来也好有个恒产来奉养父母,过个安生的日子。这是他最大的期望。
“干活吧,别想那么多。咱当兵的拿饷听令就是。”陆中秋扛起一块木头。往监造大人指示的地方走去。
陆中秋突然觉得自己简直就是肩上扛着的这块木头。往哪儿搬、怎么用,不由自己说了算。
“整队!”徐大人高升之后,这支部队就没了主官,所以只好暂时由第一杀手局的百总夜烨暂代。
且不说夜百总有没有那个人望和能力压服其他五个百总,他的嗓门无论如何是肯定能压所有人一头的。
“妈的,都快放晚饭了你整个什么鬼队啊。”有人抱怨了几句,但没人不听令。这些新兵虽然还没上过战场,但单论纪律肯定能排到大明第一梯队。
各队、各旗、各局,按编制分列在前;而辎重、斥候及未编人员则排成方阵在战斗部队后方列队。
“趁饭点儿来,多半是新的领军了。想给咱一个下马威呢。”陆双阳在陆中秋身后嘀咕。
“闭嘴!纪律。板子没吃够啊?”陆中秋小声呵斥道。
徐大人的练兵方式非常戚氏原教旨主义,将“大棒在手,温言在口”的教育策略贯彻到了极致。
整队站错位置,挨打;队伍转向时转错方向,挨打;学了号令后面又忘了,挨打;定期考核成绩排在最后边儿,还是要挨打。
不过徐大人很贴心,不仅会打你,还会在你挨打之后,亲自来探望你,告诉你哪里做错了,下次记得改。徐大人口才很好,稍微多说几句,能让你生出一种“生而为人,我很抱歉”的想法。
但若是你好了伤疤忘了疼,又犯错了。那很抱歉,徐大人还会再打你。并一直重复这个过程,直到你不再犯错为止。
走在人群中间的是一个穿着黑色宽袍的中年男性。他长得很高,看起来也很壮,但练过功夫的人一眼就能看出,这个所谓的壮其实是虚胖。
男人蓄着胡子,脸上的颜色比周围的人白了至少一个色号。不用想就知道这是个没怎么下过地,也没怎么晒过太阳的公子哥。
公子哥的左右是御马监统领的宫廷禁军,他们的手都放在刀柄上,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不过在场的新兵蛋子哪里认得这些人身上的衣服,还以为穿得越花,官职越大。
直到公子哥站定,周围的人除了少数侍卫全都跪下行礼,高呼“万岁”,他们才反应过来。
皇帝亲自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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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军队的战斗力是用银子喂出来的
朱常洛虽然不研究军事,但也深知,在武器没有明显代差的前提下,纪律便等于战力。所以朱常洛非常重视这支部队。
“让他们操练一轮吧。”朱常洛坐在内侍太监端来的凳子上,轻声说道。
王安领命,大声问道:“这支部队的指挥是哪位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