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盘上的大宋 第94节

  这位纪公子已经来赵这里报道了好一阵了,岳文轩当然接受了他的投效,但一时半会还没找到合适他的位置,就让他暂时在“王府”充当幕僚。

  纪梦涵见到钱卓群急吼吼的样子,不禁奇道:“钱员外,您在急啥?”

  钱卓群用飞快的速度,把农学科举考试的事讲了讲:“俺得去准备个巨大的考场,哎呦,这事只怕要闹得不小。”

  “考试过了就有正九品官职?”纪梦涵的双眼刷一下亮了,差点就要当场喊出“俺报名”三个字,但他对自己的“农学”水平还是有自知之明的,这三个字到了嘴边硬生生卡了回去,不敢丢人现眼,只是小心翼翼地问道:“任何人都能报名参加?那咱们昌邑县过来的人也行了?咱纪家倒也有几个擅长种田的分家……”

  钱卓群笑着摇了摇头:“你们的人肯定考不过的,不用脑子都能猜到,这考试内容,全都是‘新型种田法’,只有即墨县的第一批农户学过,也只有他们考得过,胶水县和掖县那那边的人都没戏。”

  纪梦涵双眼一亮:“新型种田法,好像是廖老教的吧?老人家现在还在开堂讲课否?”

  钱卓群:“在啊,他老人家天天都在讲课,随时可以去听,不收学费。”

  纪梦涵“嘿”地一声笑,心想:那就稳了!咱们读书人天生学东西快,老农学一年才学会的东西,咱们纪家人学一个月定能赶上,赶紧通知分家子侄,本来就会种田的那种,用一个月时间跟着廖老拼命学,到月底参加考试,说不定就能考得上。到时候分家出几个正九品农学官,我则跟着王爷混出个名堂,咱们纪家也就稳住了。

  有念及此,纪梦涵也不等了,转身就跑,赶紧通知分家去了。

第179章 治治他们

  农学科举考试的事情,仿佛插上了翅膀,瞬间传遍了整个即墨县,接着开始向周边几个县城弥漫。

  即墨县本地的农民们,仿佛过年一般欢腾起来。

  “有当官的机会了!”

  “俺一个农民,现在居然也有机会当官了。”

  “正九品呢!和县学的教谕一样大的品级。”

  对于大字不识一个的百姓来说,教谕是非常了不起的人。现在他们居然有机会与教谕平起平坐,那还得了?

  “这考试俺必须去啊。”

  “你不识字,去了能考吗?”

  “呃……”

  好吧,大多数农民,就算会种田,但不识字终究还是无法参加考试。

  但广大农民中,总会有那么几个识字的。

  尤其是那种一边务农,一边寒窗苦读的穷孩子家的书生。这种人不多,但是几万县民里,要出上百来个还是不难的。再加上一些小时候在村学里读了几天书,后来家道中落务农的。或者富家子弟的分家,虽然有书读,但务农却是主业的……

  各种乱七八遭的情况加起来,报名人数瞬间就超过了两百人。

  即墨县之后,就是莱阳县了。

  莱阳县的马声,早就有与义军有“勾结”,也曾在去年秋天参观过即墨县的玉米地,马家还派人来学习了玉米的种植方法,跟着廖老上了一阵子课,现在听闻农学科举考试,马家顿时大喜,赶紧派出子侄辈过来报名。

  马家在推广玉米时,也曾将新式种田法在乡间传播,于是一批识字的莱阳县农民,也摩拳擦掌,准备来考个公务员试试。

  而胶水县、掖县两地的人,仔细打听了农学院的事之后,只好无奈放弃。他们还真没学过“新式种田法”,明知自己考不过,就不跑几十上百里过去考试了,免得浪费路费,还丢人现眼。

  但这两县的人心里却在想:这考试结束之后,胶水县和掖县就会有“农学官”进驻办学,我们可以跟着他们拼命学习,等下一次“农学科举考试”再度举行时,咱们就能去考一考了。

  民间热闹欢腾……

  廖老的课一下子多了无数学生,教室根本坐不下了,许多人挤在窗口听课,有人甚至半夜就跑到教室门口,席地而眠,等着第二天天亮了第一个进教堂坐个好位置。

  卷!就拼命的卷!

  山东人考公的事,岳文轩以前只是听说过,这次亲眼看到,也不禁吓出一头汗。

  与民间欢腾不同的是,官场上的人,对于这次农学科举考试,却显得颇有点淡定,甚至故意躲得远远的,完全不来掺合。

  莱州知州和登州知州,居然专门写了一封信来,信里用隐晦的语气提醒岳文轩:“王爷,您举义军抗金,可说是护国之举,事后和官家解释,也有可能解释得过去。但私设官衙,私开科考,这事情可就大了,事后解释都解释不过去了啊,王爷还请三思。此时撤消,还来得及。”

  而除了这两位大官之外,胶水县令、掖县县令、莱阳县令、甚至登州四县的县令,都躲得远远的,完全不来掺合这件事。他们家的子侄辈也完全不来掺合这场科举,连紧急补课都不参加。

  他们把态度摆得这么明,倒也不出岳文轩的预料之外,本打算不理他们,随他们去吧,但仔细想了想,这几个官员也没犯啥大错,还没给他们治病就打算放弃他们也不太好。

  罢了,给他们开一剂药吧,说不定他们还能救活呢?

  这一天大清早,岳文轩派出信使,前往两州四县,通知所有县令和知州,来即墨县见他,开会!

  莱州知州要来倒是没问题,登州知州和四县县令按道理是不能随便离开辖地的,但此时外面兵荒马乱,胶东半岛处于大陆一角,仿佛陆地孤岛,倒也没那么多讲究了,登州知州带着四个县令,飞速赶来。

  他们都以为王爷要和他们谈关于“农学科举考试”的事情。却没料到,王爷一开口,说的居然是军事:“诸位,前不久我军击败拔里远山,算是暂时护住了胶东地区的安全,伪金贼短时间内不会再来。但下一次来的,就是真金贼了。”

  这一点不用他说,官员们都很清楚。

  除了即墨县令崔卫华,别的官员都不知道义军有火器,所以别的官员们对于真金贼,心底多多少少还是有点虚的。

  登州知州率先开口道:“宫义士抵抗伪金贼尚可,但抵挡真金贼只恐也有心无力。”

  莱州知州也道:“咱们前几次胜仗,都是靠着伪金贼士气低落,一触即溃。但真金贼可没这么不堪,真金贼晓勇善战,士气高昂,敢拼敢死。经常败而不溃,就算打输了,他们向后退出一段距离,重整军阵,又能发起反冲锋,与伪金贼这种一输就耗着盔弃甲,逃出几十里的不可同日而语。”

  岳文轩假装头疼:“对呀,本王也觉得光靠宫义士,此仗难打。为今之计,该当如何?”

  登州知州立即道:“下官以为,咱们应该立即上奏向朝廷求援,请朝廷从海上发兵,增援登莱二州。”

  岳文轩心中暗笑:很好,就是要你这样提议。

  这样的提议其实很符合常理,许久前,岳文轩和老爸聊起义军战略时,老爸也说过类似的话,先守住胶乐半岛,然后向大宋朝廷求援,如果朝廷能派个猛将来援,说不定就能守得住。

  这是任何一个智商正常的人,面临现在这个战略局面,必然会考虑到的方案。

  而且,站在古人的角度来看,这个方案成功的可能性还是很大的。

  但是,知道历史的人却明白这个方案根本行不通。

  因为南边的不是大宋!是大怂!

  大怂的官家也不是赵构,而是完颜九妹。

  所以,援军是不可能有的。

  岳文轩明知不会有援军,却一拍手,喜道:“这个提议好!登州有港口,就请登州知州亲自安排人从海上去求援吧。”

  登州知州赶紧起身,行了一个大礼:“下官立即回去安排快船,求朝廷发援军自海上来援。”

第180章 赵构南狩

  岳文轩装模作样地道:“拿文房四宝来,俺要写一封信给皇兄。”

  下人赶紧送上文房四宝。

  岳文轩当着官员们的面就写。

  他这个身体是一个空壳子,但基本的“皇子设定”还是有的。识文断字,还会用宋代的语言习惯来写“文言文”。

  也许是继承了宋徽宗的遗传基因,他的书法水平还可以,写出来的字能看,不丢人。

  不消片刻,一封声情并茂的信写好了。

  信中哭诉自己在金国遭受非人折磨,又在海上漂流被暴风雨折磨得九死一生,现在陆路回不去,又得了一种“一坐船就会死的病”,不敢坐船走海路,只好困守登莱二州,幸亏本地义军和官员们照顾,才能苟活,求皇兄发兵救命云云。

  这封信看得在场官员人人点头,都觉得写得好,若此信能送到,官家定然如兵来援。

  登州知州将那封信妥善收好:“下官这就去安排快船,官家见了此信,必带援军来救王爷,还请王爷放心。”

  这毕竟事关自己的生死,登州知州还是很上心的,回到登州港,立即准备快船,让自己心腹中的心腹护着这封信,勇闯太平洋,向着扬州求援去了。

  接下来,官员们就开始翘首以盼,等着这封信带来的援军了……

  然而,他们等来的却是一个接一个的坏消息。

  建炎三年(公元1129)正月,金将完颜银术可占领徐州。

  在侦知扬州无备后,完颜宗翰一面亲率主力进攻宋将韩世忠,一面派出精骑伪装突袭扬州。

  正月二十七,一伙五千人的女真骑兵从山东东平出发,抵达淮河岸边的临淮(今安徽泗县境内)。

  到这时候了,左相黄潜善、右相汪伯彦仍然隐瞒军情,并建议赵构派李邺、周望等人急速前往金营求和。

  金军以议和为名,命赵构不要离开扬州。同时击溃韩世忠、刘光世的军队,渡过淮河……

  二月初二日,金军破楚州,陷天长军……

  而与此同时,宋高宗赵构,正在扬州的临时行在里,皱着眉头,看着眼前的歌舞表演……

  歌女和舞女,表现得都有点有气无力。因为民间现在颇多不好的传言,人心惶惶,所有人都在议论着金贼什么时候会来,百姓们已经无心劳作,连歌女舞女都在担心着自己的命运。

  赵构也看得有气无力,连日来多条不好的消息,严重影响了他的精气神,使得他整个人都有点软绵绵的,对任何事都提不起兴致……尤其是那方面的事……

  “报!”

  一个侍卫跑进来,声音里带着一丝惶恐:“大约五千金贼,渡过了淮河,攻破了楚州城。”

  “什么?”赵构大吃一惊。

  旁边随着他看戏听曲的官员们也同样吓得不轻。

  楚州城与扬州之间的距离,仅仅只有两百里。

  以金国骑兵的速度,两百里距离就像没有一样,说突脸就突脸的。

  赵构吓得魂在天上飞,歌舞也不看了,跳起身来,转向屏风后面。在外面时表情还能淡定,一转进内室,脸上表情已经无法再控制,处于崩盘状态,五官都开始不成体统,各干各的事儿。眉毛在疯狂跳动、眼珠子瞪得大大的、鼻子拼命吸气、嘴唇在颤抖、耳朵短暂罢工……

  赵构对着身边的内侍省押班太监康履、御营司使都统制王渊两人,一阵急吼:“牵马来,快走,立即走。”

  康履吓了一跳:“官家,这可不能说走就走,传出去不好听,得找个走的理由才是。”

  赵构也来不及想个冠冕堂皇的理由了,急吼吼地道:“听闻江宁的猪婆龙十分凶猛,生食百姓,危害地方,联必须去为民除此一害。快传旨,就说朕要南狩猪婆龙。”

  康履心想:官家已经慌了,居然找出这么个理由。扬州就有猪婆龙,没必要去江宁狩呀。而且就算我这没卵子的人,也能手撕猪婆龙,它怎么生食百姓?算了,这种时候就不吐官家的槽了,快闪,闪慢了我也得死。

  于是,整个临时行在都忙碌起来,所有人都在准备跑路。

  御营司使都统制王渊麾下的士兵们一听,要跑去江宁收拾猪婆龙,个个脸上都露出古怪的神色。不过再仔细一想,猪婆龙的战斗力高低一点也不重要,现在跑路才是最重要的。

  理由怎样都好,别说收拾猪婆龙了,就算官家说江宁有蚕宝宝食人,大伙儿也得信。

  赵构甚至懒得和左右宰相商量,也不搞什么“天子仪仗”了,就骑了一匹好马,身边一大群侍卫和太监拥护着,向南狂奔。

  他这么一跑,文武官员纷纷上马,追着赵构而去。

  全城震动,整个扬州城到处哭爹喊娘,乱成一团。

  就在这时候,登州知州派出来求援的信使刚刚进了城。

  一进城来,就看到整个扬州城仿佛世界末日,街上快马狂奔,百姓躲在屋子里瑟瑟发抖。

  他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一路问路,向赵构的临时行在跑,到了门口,刚好撞到一群太监和侍卫,护着赵构的妃子们撤出临时行在,也要向南跑。

  这些人非富即贵,平时的仪仗可不小,但今天却个个偃旗息鼓,低调得一批,只顾埋头走路。

  登州信使只好对着队伍外围的侍卫们大喊:“俺是登州知州派来的,有紧急军情上奏……”

  侍卫:“现在什么也别奏!官家南狩江宁,要去收拾猪婆龙,以靖地方平安。”

  那登州信使从小生活在山东,不知道什么是猪婆龙,乍听其名,还以为是非常凶猛的怪兽,能兴风作浪的那种大妖怪,不由得吓了一跳,但还是硬着头皮道:“俺是紧急军情。”

  “军情再紧急还有猪婆龙危害大?”侍卫恼了:“猪婆龙都快把江宁百姓吃光了,为保百姓安危,官家十万火急。你给老子等着,有什么事到了江宁再说。”

  登州信使:“……”

  这就没地儿说理了,登州信使只好跟着这群废物跑。

  赵构一马当先跑得飞快,连赵构的后官队伍都跑得飞快,队伍中的两条腿儿的人,全跑出了四条腿的速度,登州信使能当上信使这个职业,那当然是脚力很强的,但为了跟上这群女人,居然也得使出吃奶的力气,跑得他上气不接下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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