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教皇发动十字军 第171节

  盖里斯皱起眉头,手指轻轻碰了碰彼得额头上的红色斑点。

  这些斑点刚刚开始扩展,皮肤变得硬而肿胀,且逐渐鼓起小丘,透出淡黄色的液体,接近水疱的形态。

  盖里斯深吸一口气,陷入了一种颇为茫然的状态。

  他有些害怕,有些恐慌。

  这是他两年来,第一次被吓到。

  有关这种病的诊断知识,并非来自前世的学习,事实上就连《赤脚医生手册》上,都未记录过这种病。

  从病征与之类似其实是水痘。

  但水痘等相似疾病的皮疹往往发展不同步,主要集中在胸背,而不是面部和四肢。

  想到和阿卜杜拉医生的交流所得知的信息。

  盖里斯再次低下头,查看彼得手掌和足底的皮疹,果然,那里也有密布的红色斑点,这种分布显然不同于水痘。

  盖里斯浑身颤抖,忍不住吞咽一口口水,转过头看下了彼得的家人。

  彼得的家人中,应该还没有人生出类似的皮疹,但他的母亲脸色,已经显然不太妙了。

  “夫人,您今天有过不舒服的情况吗?”

  盖里斯得到了肯定的答复。

  这一刻,盖里斯觉得手脚冰凉,如坠冰窖。

  世界的色彩在这片刻里被抽去,他犹如活在默片的世界中。

  封住天启骑士的罐子,终究是时不时就被掀开一道缝隙,从中射出一道道箭矢,落向人间。

  【羔羊揭开七印中第一印时,听见四活物中的一位,声如雷,言:‘你来!’我便观看,见有一白马,他骑在马上拿着弓,并赐冠冕。胜了又要胜。】

  《启示录》6:1-2

  一丝光亮映入诊室,将彼得苍白的脸映得越发虚弱,在盖里斯的眼中,这个年轻人,还有他们的家人、已经被那白马骑士的箭矢射中。

  “我不得不告诉你们,这是天花。”

  当盖里斯说出天花(ευλογι)那个希腊文单词的时候,不只是他眼中的色彩被抽离了。

  一旁的所有人,都陷入到一种恐慌的神情,特别是那些与彼得有过密切接触的人。

  他们中不少人将目光看向了彼得的母亲,他们意识到盖里斯为什么回去问彼得的母亲是否有身体不适。

  “罗素,记得看好门,不要让人离开这间屋子。”

  “其他人,不要恐慌,有我在,这一切都会解决的。”

  无论盖里斯的内心如何紧张,但他依旧表露出了出离的冷静,正是这份从容替屋里的人带来了信心。

  当盖里斯离开病房,与天空中的太阳对视了一眼,那散出白光的太阳,冷漠注视大地。

  骑着白马的那物,高居天空,踏响四蹄,俯瞰大地,蔑视着万物。

  对于盖里斯而言,他的战斗打响了,这一次不是与属血气的争战,而是要与管辖这幽暗世界的,以及天空属灵气的恶势力争战。

  “天花!我定叫你有来无回。”

  宅院外的街道依旧喧嚣,处处车水马龙,的黎波里、这座东地中海的大城,却不知天花的威胁笼罩了整个城市,稍有不慎,便可能酿成一场不可收拾的瘟疫。

  天花的最早记录可追溯到公元前1000年,出现在埃及和印度的古代文明中。考古学家在埃及木乃伊上发现了类似天花的病变。

  在这个时代,欧洲每年至少有几十万人,死于天花。

  这个名为天花的恶魔,便是死亡手中最为锋锐的镰刀,肆意向大地挥舞,收割人类性命。

  《赤脚医生手册》虽然并没有对天花的症状,以及治疗方式进行详细记载。

  但依旧将天花列入了甲类传染病名单,与之同层次存在的还有霍乱与鼠疫。

  按照手册中对甲类传染病的规定,发现之日起,报告时限越快越好,不能超过1天。

  但在如今这个时代,他能向什么人报告呢?

  向的黎波里伯爵雷蒙德?

  开玩笑,雷蒙德对天花有防治的手段吗?

  天花是一种皮肤兼具呼吸道传染的疾病,其最短最长潜伏期的跨度,大约在5~16天。

  依照《赤脚医生手册》中对传染病的处理方式。

  首先需要的就是对病人进行隔离,注意通风的同时,对病人的生活环境进行消杀,同时还需要进行大面积的预防接种。

  想要完成这一系列的操作,需要防疫人员高度的服从性、细心大胆的性格,以及面对天花病人绝不畏惧的信心。

  这就不可能是的黎波伯爵麾下士兵所能完成的。

  因此,盖里斯第一时间,其实是去写信。

  他现在需要来自塞浦路斯和提尔的援助。

  无论如何,塞浦路斯还有提尔那边,必须派出大量接种过牛痘疫苗的士兵前来的黎波里。

  当然,送信的目的,也不只是说让提尔和塞浦路斯派人过来支援,这也同样是警告。

  要让另外两地做好面对疫情冲击的可能。

  不过,虽然感觉指望不上雷蒙德,但就目前的情况来说,盖里斯觉得自己还是要去和雷蒙德说一声,如果能得到雷蒙德的支持,其实就更好了。

  的黎波里城的总体轮廓与提尔相似,三面被海洋环绕,唯有一条陆地狭道通往内陆。

  但与提尔不同的是,的黎波里拥有更多的居民和更为繁荣的第二产业,单单那片半岛已无法满足城市的需求。

  于是,许多手工业者的作坊分布在城外,不断向周围的农村扩展。

  而盖里斯此行的目的地雷蒙德圣吉尔城堡,正坐落在的黎波里城外约2.8公里的朝圣者之山上。

  此名源自于第一位的黎波里伯爵,也是如今雷蒙德三世的高祖父“独眼者”雷蒙德。

  他是第一次十字军东征中最为杰出的将领之一,自1094年起,兼任图卢兹伯爵、纳博讷公爵以及普罗旺斯侯爵。

  当十字军经过君士坦丁堡时,众多领袖都被阿莱克修斯的权力诱惑,宣誓效忠成为其封臣,唯有“独眼者”雷蒙德坚决拒绝,而是承诺不侵犯阿莱克修斯的领土。

  如今,盖里斯再次来到这座城堡,不禁回想起巴利安曾经说过的话。

  “盖里斯,你知道为何‘独眼者’雷蒙德未曾向阿莱克修斯宣誓效忠,却依然获得东罗马帝国的大力支持吗?”

  当时,巴利安站在城墙上,目光投向北方,对盖里斯询问。

  “是因为其他三个十字军国家都背叛了自己的誓言吗?”

  “没错,他们背弃了承诺,曾声称十字军东征的目的只是驱逐异教徒,誓言将昔日罗马帝国的土地归还罗马,然而最终却被贪婪吞噬。”

  “那些曾经发誓的贵族们,背弃了自己的封臣誓言,甚至安条克亲王也毫不犹豫地侵略东罗马帝国。”

  “最后,为了遏制安条克,最初拒绝阿莱克修斯的雷蒙德反而在东罗马帝国的支持下建立了的黎波里伯国。”

  “巴利安,你是想告诉我,敌人的敌人便是朋友,虚假的誓言远不及实际利益重要,对吧?”尽管盖里斯明白这个道理,但既然巴利安愿意分享,便不想打断他的思绪。

  “差不多,盖里斯,你可别被任何承诺所迷惑。对于贵族来说,这些誓言毫无意义。即便他们以天父之名、以父母之名,或任何事物为名立誓,也千万不要轻信。”

  当盖里斯再度在侍者的接引下进入城堡后,他面见了雷蒙德,然后将有关天花的事说了出来。

  “医生、你确定,那是天花?”

  “是的,我确定。”

  寝宫中,陷入了沉寂,一时间雷蒙德有些难以接受。

  这就像是主对他的惩罚,自己的疾病这前脚,刚刚有了治愈的希望,后脚就来了更猛烈的危险。

  他有些难以置信,不愿意去面对这个现实。

  “医生,住进城堡吧,我会下令收集粮食的,当粮食收集完成后,我们可以在城堡里呆上足足半年,等半年之后,这瘟疫也就结束了。”

  “那城里的人怎么办?”

  雷蒙德有些无言。

  “我所求的就是救人、救更多的人。”

  “真是高尚。”

  雷蒙德感叹了一句,然后才说道:“你可以带着我的命令去城里,让那里的人配合你。”

  “那您呢?打算怎么办?”

  又是长久的沉默。

  而这沉默,便是雷蒙德的回应。

  至少,他未曾立下虚誓。

  当盖里斯离开雷蒙德圣吉尔城堡的时候,回头望去,便看见那城堡的铁门急切的闭上了。

  的黎波里伯爵雷蒙德三世,舍弃了他的领民。

第209章 一次逾越节的献礼

  时间、真的很奇怪。

  有的时候觉得太过漫长,有的时候又觉得太过短暂。

  距离那次雨夜,距离那次与贝都因人的对峙,已经过去要有两年了。

  在这两年里,盖里斯在叙利亚-巴勒斯坦地区,拉出了一条自红海到塞浦路斯的虚线。

  最南边是蒙特利尔、再往北是卡拉克、亚嫩、提尔、塞浦路斯。

  这些据点,犹如星火一般,洒在大地上,点起原野。

  但这些火,并不是为了单纯的重塑一个耶路撒冷王国。

  那没有意义,盖里斯要的是“天国王朝”。

  回首望去,看向那紧紧闭上的城堡大门,盖里斯就清楚雷蒙德是靠不住的:这人贪生怕死,好大喜功,见利忘义。

  当然、这也正常,这个世界上,本身就到处都是虫豸,到处都是蝇营狗苟之辈。

  每个人都是鼠目寸光,目所能及之处仅眼前方寸之地。

  正因如此,才显得“麻风王”萨拉丁、巴利安、阿梅代这些人尤为特别。

  走在那城堡前的山岗小道,眺望远方的城市的黎波里,再看向那一望无际的大海。

  在这5月里惨白的阳光下,盖里斯步履轻盈,甚至于他还轻声歌唱了起来。

  “看啊,我将创造新天新地,那些旧事将不再被记忆,也无须追忆过去。”

  “我将造一座令人欢欣的耶路撒冷,她的居民将在其中找到欢乐。”

  “全世界将因耶路撒冷而喜悦,因她的百姓而欢欣,其中再无哭泣与哀号。”

  “那里不再有短命的婴孩,寿命不及的老者不再存在;”

  “因为百岁死的仍算孩童,有百岁死的罪人算我被咒诅。”

  “你们将建造自己的房屋并居住,他人无法占据你的家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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