坦克雷德要在亚瑟成年后,将自己的一个女儿嫁过去,同时再度给予两万盎司的黄金作为嫁妆。
可以说,这前后之间,坦克雷德不仅要给“狮心”理查赔一吨黄金,还要送过去一个女儿给安茹家族。
一吨黄金的话,其实大致上就是24万金第纳尔。
这笔财富,对于富庶的西西里王国而言,也是要了老命。
就“狮心”理查,这吃人不吐骨的态度,真真是再度让安茹家族的威名远播。
……
生老病死、这些东西,都是没法避免的。
对于盖里斯来说,他也只是多了一点医术,有了来自后世的知识,能去医治一些力所能及的疾病。
但他并非神医,做不到医治百病。
有些人病了,但他救不了,就连病情的诊断,在脱离了21世纪的设备后,盖里斯都做不到。
说白了,自己上辈子也不是什么职业医生,充其量算是比较懂急救知识,接受过医疗培训的人罢了。
西比拉躺在病床上,一双明亮而美丽的眼,在看着盖里斯。
此时此刻,她不在是什么高贵的女王,而只是一个人。
病痛折磨着她,面色苍白且发汗而虚弱。
盖里斯无从诊断西比拉得了什么病,单纯的按症状抓药,也不能治愈,至多不过是缓解许些痛苦。
能怎么办呢?
答案是不能怎么办,而这种无能为力,他也已经品尝过太多回了。
无关乎一个人的地位如何,不在于是否亲疏远近。
仅仅是看着人的生命逝去,这本就格外的叫人难以容忍。
到了这一刻,盖里斯所能做的,便只有一件事了:为病人傅油。
【司铎为病人祈祷和傅油时,是整个教会将病人托付给曾受苦、并受享光荣的主基督,求抚慰、救助病人;而且更劝导病人藉着甘愿参与基督的苦难和死亡,也献出一分力量,为使天主子民受益】
盖里斯叫人取来了圣油,在西比拉的前额与双手上,傅抹着圣油。
这橄榄油制成的圣油,让西比拉惨白的皮肤,略微光润了些。
而盖里斯,也在这个时候,诵读起经文。
“藉此神圣傅油,愿无限仁慈的主,以圣神的恩宠助佑你,既赦免你的罪过,愿拯救你,使你重新振作起来。”
西比拉的面色略微红润了许些,扯了一下嘴角,她已经在这里躺了好长时间了,在此生命垂危之际,她也只能将自己的生命,寄托在那无限荣光,拯救世人的“主”身上了。
临终傅油其实是脱胎于为病人傅油这项圣事的,盖里斯为病重的西比拉进行傅油,并不完全等同于临终圣事。
有些时候,盖里斯不得不赞叹的一点在于,基督教自其诞生之初,就有着非常明确的设计概念,许多时候很多东西,很难说清楚是否为机缘巧合,又或者说是刻意设计。
在12世纪这个时代,基督教中的主流教会,其神学逻辑自洽程度已经相当高了。
相当多的仪式、圣事、教会法规,都非常明确的是基于为信徒进行服务,并促使信徒愈发虔信宗教而设计的。
这一点,在盖里斯看来是同东方宗教截然不同的。
东方宗教中,无论是佛教、道教……
其在诞生之初,并未有什么类似亚伯拉罕系宗教的传教的狂热。
世尊作为觉者,不讨论各种后续的神话色彩,以及中国本土文化的渲染,在历史上,他应当是从未想过要去普渡众生的。
至于道教、道教就更别说了……
这并非是贬低某一宗教,而是就其表现而言,公教会和正教会都表现出了强烈的【领导给予指导意见】这一特质。
而非亚伯拉罕系的宗教,特别是东方宗教们,则似乎表现成【群众进行积极反馈】。
其中公教会由于有罗马教廷作为领袖,【领导给予指导意见】这一特质更是被发扬到淋漓尽致。
在公元6世纪之前,基督教其实也曾有过转世轮回的概念,但在第二次君士坦丁会议中,又被废除并宣布为异端学说。
类似的例子,其实相当多,对于基督教来说,教义按照传教需求来解读,并且强制统一是理所当然的。
但在其他非亚伯拉罕的宗教体系中,这其实是非常罕见的。
等到七大圣事,被总结提炼出来后,基督教便力求让一名信徒,从生至死都生活在浓厚的宗教氛围里。
拿盖里斯当下做的病人傅油来说,如果西比拉死了,那就是蒙主恩召,因为临终圣事进入炼狱或者天堂。
炼狱也并非地狱,而是在洗涤罪之后,可以前往天堂。
如果西比拉活了,那么就是主怜悯她,给予了她补赎自己的机会。
非亚伯拉罕系的宗教不是说不存在这种情况,毕竟如果做不到类似这种事的话,早早就在历史中被淘汰了。
但相对来说,非亚伯拉罕系的宗教,并没有表现的这么强制、这么统一、这么的明确,并且从创立之初就如此设计并执行。
这就使得基督教,特别是天主教,在历史长河中,不论时代怎么变革,都有一席之地,占据着世界宗教人口数量之最。
盖里斯上辈子也和其他人讨论过一个话题,那就是天主教的教士独身教义。
禁止教士结婚诞生后裔这件事,虽然在执行层次上并不能完全做到。
但大批量的教士,也确实是自愿断绝了血脉,从而使得教士群体,并没有大批量的产生父死子继,世代相传的现象。
在教士群体本身并不父死子继的情况下,其就业岗位,理所当然的就被贵族看上,可以拿来安排家中次子或私生子。
这使得贵族与教会之间,并非什么对立姿态,不存在说你死我活,而是可以有机结合起来。
甚至于不少来自下层的信众,都能因为上层绝嗣,留下了空余的位置而爬上去,从而取得另类的上升渠道。
一说到绝嗣,盖里斯其实也是有许多思考的。
欧洲的情况同天朝,区别确实是相当大的。
确实也有某些魔怔的国王,就是想要一个自己的儿子继承王位。
但大多数人,并不算真正在意血脉上的传承。
拿“好人威廉”举例,作为一名西西里国王,自己老婆不能生孩子,罗杰二世的合法血脉要全部断绝,他是一点都不急,连情妇都不带去找的。
这一点和天朝表现的截然不同。
天朝的情况,盖里斯也是有所理解,这里面的核心原因,可能是来自于死后世界的认知。
东方天朝的死后世界认知,就传统来说,在周代以及周代之后,就开始明确表现为一个事死如事生。
一个人想在冥界活的舒服,就需要有人祭拜。
除去某些“神”可以得到大规模的供奉,死人所能得到的祭拜,基本上都来自自己的后嗣。
这就导致,每个人都拜祖宗,但只要自己留下血脉,自己就会变成祖宗,也会被人拜,从而在冥界过的还算舒坦。
而且自己越有钱,功名越高,在社会金字塔中爬的层次越高,自己的子嗣就能给自己提供更好的祭拜。
这对于天朝人来说,就产生了两个非常重要的影响。
一个是对血脉传承的执念,一个是对自己社会地位导致绝嗣、难有人祭拜的忧虑。
血脉传承的执念,会导致一个很特别的后果,拿武则天举例,涉及到武家是否要继承皇位这件事的时候。
武则天下意识的一个反应就是,自己的侄子们终究是有他们的母亲需要祭拜,等自己死后,武家如何对待自己,其实是一个未知数,这是非常容易让人忧虑的事。
自己作为李显的母亲,不论自己犯下过多少问题,李显都不能改变这个事实。
那么李显就必然要祭拜武则天。
这点在之后也得到了证实。
神龙元年,神龙革命之后,武则天退位,并为其上尊号“则天大圣皇帝”。
同年十一月,武则天于上阳宫崩逝,享年八十二岁。
中宗遵其遗命,改称“则天大圣皇后”,以皇后身份入葬乾陵。其后累谥为“则天顺圣皇后”。
对于死后世界未知的恐惧,促使着人类,在对待死亡这件事上,都格外慎重。
天朝的先祖祭拜,提供了一个非常符合人类下意识经验的解决方案,但似乎也导致了对血脉传承,有着其他民族宗教难以理解的执念。
第263章 在阿卡的巴利安
先祖祭拜、事死如事生、对血脉传承的忧虑、对社会地位情况的不满……
这些等等,其实也在一定程度上解答了为什么古代天朝人,会有其他民族难以理解的“内卷”倾向。
自己卷赢了,那就三代之内祭拜不发愁,自己没卷赢,自己儿子卷赢了,就效果来说,其实是一样的。
也解答了天朝人关于【义子】【继子】是否继承家业这件事,为何有着其他民族难以企及的纠结。
一方面自己没【亲子】,导致不得不找个【上门女婿】或者【继子】来继承家业,另外一方面面对【继子】的时候,又时常格外不爽,会有不同的忧虑。
毕竟【继子】也是有自己祖宗的。
两个人的祖宗,确实不一样,哪怕是收养了亲兄弟的儿子,要拜的【父亲】,都不一定是自己,自然是要忧虑。
甚至就连皇帝都会遇到【天子九庙】的问题,在九庙满了后,就算是皇帝都要被请出去。
再往后延伸,就导致了一个更加奇特的现象,许多天朝家庭买卖儿童的目的,居然不是拿去当奴隶……
而是指望买来的孩子,将自己视为亲生父母,从而进行养老送终与祭拜,乃至于继承家业。
确实,儿童买卖是一个全球都有的情况,可买卖的目的不是拿去当奴隶用,实在是其他民族无法理解的地方。
但在亚伯拉罕宗教体系中,有不同的答案。
亲生父亲不能是一样的,但神可以是一样的,“天父”不仅是耶稣的父,也一样是所有人的父。
在《圣经》的最后一卷《启示录》中,就明确提及所有人都会成为“天父”义子这点。
一旦上天堂这件事,不需要自己的血脉子嗣来协助。
那么确保自己死后上天堂这件事,就比诞生【子女】更加紧要。
自己死后的永生,自然是要比养育子女来的更重要。
这也使得欧洲贵族群体,虽然会在乎血脉断绝,但其实远没有天朝人那么在意。
事实上,在盖里斯看来。
上层阶级、无论是教士又或者贵族群体,如果能出现大规模绝嗣,对于社会的稳定,其实是好事。
将军的儿子固然会是将军,可假如将军压根没儿子呢?
自然,也就留下了一条上升渠道。
这些相近的类似问题,其实已经困扰盖里斯许久了,他需要在自己的教团中给出明确的答案。
由于自己都还模棱两可的缘故,以至于,他其实是有过刻意的自然避孕行为。
盖里斯不仅仅是给西比拉进行了病人傅油,还以伊莎贝拉未婚夫的身份,与西比拉聊了许久。
在分别之前,西比拉向盖里斯说了一句话。
“盖里斯、帮我照顾好我女儿们,可以吗?”
盖里斯犹豫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