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谓的包围之势在大海这样广阔的海面上毫无意义,在桨帆船作为接战平台的处境下,制造出局部的数量碾压,抢夺敌军舰船,才能有效地打击敌方的有生力量。
而当某些撒拉逊人试图为了维持包围而选择避战的时候,他们其实就已经是放弃了那些被威尼斯人所围攻的舰船。
如果不在交战发生时,快速去支援,就会被一口又一口地吃掉。
或许撒拉逊人里,有人能够意识到这样的处境,但却无法改变这样的大势,无法告知那些游而不击的友军。
而当碰巧威尼斯人的舰船被两条撒拉逊人的船围攻之时,却能展现出与撒拉逊人截然不同的韧性,威尼斯船上的自由桨手们,抽出自己板凳下的武器,就义无反顾地参与进了混战。
对于那些自由桨手们而言,他们深知如果战败,迎接他们的将是被卖为奴隶的处境。
他们要么自己就是威尼斯人,要么就是威尼斯各地殖民点招募的人,虽然是桨手,但好歹是能拿钱的,可要是被卖为奴隶的话,那么就是没几年好活的了。
在这一点上,威尼斯人就可以颇为自豪地说从他们建立之初起,他们的桨手就是拿工资的自由民而非奴隶。
在这一刻,自由桨手的意义轻易间便影响到了胜负的天平,当威尼斯人桨帆船进攻的时候,是两两配合,跳帮的时候直接二打一。
而当威尼斯人被跳帮的时候,则是桨手们也抽出武器参与战斗,直接战斗人员*2,硬生生自己一打一反杀,或者一打二撑到友军前来支援,然后再完成反杀。
桨帆船之间的战斗,没有那么多的所谓阵型,没有什么奇妙的计策,有的却就是简单直白地以人生命作为筹码的赌局。
每一次桨帆船之间的跳帮战就是一次小赌局,而每一次威尼斯人都能够拿出近乎是对方两倍的筹码来赌,赢下一局又一局,最后积攒出整体上的优势。
而与此同时,沃特他们则已经完成了六轮炮击,进入了各自为战的状态。
与威尼斯人的桨帆船那主动进攻的绞杀不同,沃特他们却是相当的稳重,甚至可以说已经是在开始试图脱离战场了,以一个匀速向后倒退。
“保持与那些撒拉逊人船只的间隔,有个70步左右就差不多,太远了没必要,近了也有风险。”沃特对身旁的海军舰长说道。
而舰长点了点头,虽然说他们并不忌惮和撒拉逊人进行跳帮战斗,但既然自己有着优势的火力,那就没必要通过拿着人命在甲板互换,来取得胜利。
海战所使用的火炮与陆战有所不同,至少他们不必再去顾及火炮重量所带来的运输不便。
不过问题在于,对于采用了多层船板的中大型桨帆船来说,哪怕是一发120mm口径使用22磅铅弹的“重炮”,也只是砸穿人家的船壳,替人开个洞,做不到什么结构性的损伤。
而且考虑到入水后所带来的阻力,哪怕是使用实心弹,也很少做到水线下击穿。
在风帆战舰时代,只要损管够给力,就是炮手死光了,船都不一定能沉。
这其实也就演变成了,耶路撒冷王国的舰队,在这次海战上,当起了射手,远程输出,削弱那些撒拉逊人桨帆船上的有生力量,然而真正敲定胜负的依旧是精于海战的威尼斯人。
“所以说,这就赢了?”盖里斯看着那份战报就,就有点略微的困惑。
就在今天上午的时候,在大军前方探路的土科波们,回来报告说发生了十字军舰队与撒拉逊人舰队爆发海战的消息。
而在刚刚也就是中午12点不到的功夫,一条小船送来了战报,向盖里斯他们报告情况。
浓缩一下就是,十字军舰队大胜,在25条桨帆船面对35条敌桨帆船的情况下大胜,共缴获敌舰15条,击沉2条。
耶路撒冷舰队,阿卡舰被敌舰射中两发炮弹,实心的炮弹与迸溅的碎木,在下层甲板里带起了腥风血雨,足足十二人牺牲。
然而除此之外,盖里斯就没有看见其他伤亡数字,至于威尼斯人那边的情况,报告上没有提及,显然威尼斯人也不清楚自己到底战死多少,他们如果想要统计的话,那也得是回到了岸上才行。
盖里斯对这年头的海战缺乏认识,自然难以从这份报告上想象出沃特他们经历了怎样的腥风血雨,而他把这份报告递给一旁的伊甸后,伊甸也一样略带困惑。
“反正是赢了,就这样吧,回头让沃特他们再写一份详细经过,记录进战史,我们看下如何表彰,包括牺牲的海军桨手,怎么抚恤和宣传。”
“嗯。”
在场的参谋点了下头,这都是他们要负责的事。
耶路撒冷王国的军队,如今可不是什么好处上面拿,背锅下面来。而是将集体功与个人功分得非常细致,不同的行为所带来的立功都截然不同,而什么样的立功才能够晋升军衔得到爵位,也都有明确的规定。
并且表彰这种事,本就是绝佳的宣传机会,能够改善民众对军队的感官,让众多指战员们更加积极作战。
而另外一边,在稍晚些的时候,萨拉丁也收到了关于自己舰队战败的消息。
但对于这种事,怎么说呢?怎么就感觉不出所料呢?
35条船打别人25条船,结果输了。按道理讲,自己应该表露出点震惊才对。
然而可悲的就在于,他已经习惯了……
习惯了穆斯林在大海上,一次又一次地被法兰克人吊着打,习惯了与那群人交手后,一次又一次的失利。
不得不说,哪怕萨拉丁以一位库尔德人的身份近乎统一了中东,他也没能给这个时代的穆斯林注入足够的武德,该拉胯依旧拉胯。
这年头的地中海,撒拉逊人武德不行,法兰克人日耳曼人蛮子的武德行,在东方是一次又一次是十字军,西边是一轮又一轮地再征服运动,北边在向东欧殖民开拓,整个欧洲的天主教世界,都是一种积极对外扩张的风向。
这些对外探寻与扩张的行动持之以恒,数以百年皆如此,可以说发现新大陆对于欧洲来说,是一次必然中的偶然,区别只在于早晚以及是否成功。
当海战的失利成为定局后,战争的主动权,便倒向了耶路撒冷王国,而萨拉丁又曾听闻过一句话:“批评能造就一个人,但赞美却能毁掉他。”
哈里发把他捧的多高,当战争失利之后,他就会摔得多惨,说白了这就是捧杀,是阴谋却也是阳谋。
然而萨拉丁还存在退路么?不存在了,他身前是座独木桥,而身后却是万丈深渊,与十字军拼将一战,或许还能得生路,但若他再后退那么一小节,自己王朝里的野心家们,怕不是就要墙倒众人推了。
“阿迪尔。”萨拉丁呼唤道。
“在。”
“这是我们的最后一战了。”
听见萨拉丁这么说,阿迪尔有些无所适从,当他听闻海军战败的消息时,他能够感受到的就是一种荒谬。
分明他在那支海军上倾注了庞大的心血,但真去碰一下,就如同鸡蛋碰石头一样的脆弱。
“如果败了,你即刻赶去埃及,组织那边的防御,我会想办法前往大马士革。”
鸡蛋不能放在一个篮子里,大马士革与埃及,相隔甚远,哪怕一地生变,另外一边也能幸存。
这个时候,家族延续,反而要比个人的得失更加重要。
面对着自己兄长的慎重,阿迪尔点了点头,事已至此,无以谋胜,当先虑败。
只要人还活着,早晚东山再起。
第291章 狮心王的野望
塞浦路斯,法玛古斯塔港。
法玛古斯塔是塞浦路斯东海岸的一座港口,它位于尼阿拉姆的东部,是座深水港,其是黎凡特港口进行贸易的门户,丝绸之路的商人,从这里将货物运往西欧。
这里就如同一个聚宝盆,源源不断的收集着丝绸之路上的财富。
最近一年更是如此,自从塞浦路斯被盖里斯从艾萨克手中解救出来后,日子可谓是蒸蒸日上。
同时,远道而来的十字军,不仅带来了一万两千人,还带来了大量原属于西西里的财富。
这群有钱的大爷们,在塞浦路岛上吃喝玩乐,放肆消费,极为有效的带动了本地经济。
当然,这也不是说没代价,本地的治安环境,其实是在前后两波十字军驻扎后,严重恶劣了起来。
管住下半身这件事,对于绝大多数军队而言,都相当困难。
对于12世纪的十字军来说,尤为如此。
这样的事,也引发了相当多十字军与本地人之间的重复纠纷。
在众多十字军里,骑士奥尔松就更如此,而且他还比较特别。
人总是有些莫名其妙的想法,男人有、女人也有,这些东西和人的生物性密不可分,相当多出征在即的男人,一考虑到自己可能一去不复返,就会想着在这个世界上留下自己的子嗣血脉。
而奥尔松作为名骑士,他想又比较远,他居然打算明媒正娶当地的贵族小姐。
这聘礼下了,人家父母考虑到十字军在岛上的影响力,没想清楚奥尔松到底是为啥打算娶他们女儿,就真的点头同意了。
结果人家女儿自己不乐意,还冒出个小情郎,带着她私奔了。
“大人,我们真的要去搜查他们?”在奥尔松的身旁,他的侍从威廉看着不远处有着大量士卒驻守的院子,不由得小声问了一下。
威廉虽然是骑士侍从,但他自己也是骑士之子,自己的父亲与奥尔松之间算是兄弟,而他本人与奥尔松之间更接近叔侄关系,所以平日里说话都颇为自在。
奥尔松接到自己人的通知,说人家那对狗男女在不久前溜进了这个院子。
原本想到这院子貌似归耶路撒冷王国所有,好像是一个使馆机构,他还有些犹豫,可一看到威廉那张稚气的脸,自己反而更加坚定了要抓住那对狗男女的心思。
毕竟自己兄弟的儿子都到了能上战场的年龄,但他自己却还是个单身汉,只要一想到自己可能牺牲在战场上,却什么也不能留下的时候,他就不免有些惶恐。
这并非基督徒通常该有的想法,但谁让奥尔松并非典型基督徒呢。
“去多叫点人过来,我们先和他们谈谈,如果能和平解决的话,那自然是最好。”奥尔松对威廉说道。
在奥尔松集结兄弟的同时,驻扎在塞浦路斯的耶路撒冷王国连队,也在被集结。
其中一排二排作为剑盾长枪的混编排,被全副武装的集结在了大院里,而三排作为强弩排,则稳站院墙后面还有一些哨塔上,警戒着周围。
等奥尔松兄弟集结的差不多了,外面也多出来十几名装备精良的骑士与他们的扈从。
双方人数相差不多,可等到一排二排冲出院门与对方对峙的时候,双方还是能察觉到很多差异的。
最明显的一点就在于两群人的精气神相差甚远,当一排二排结阵之时,那种锐利的杀气凝集在空气里,让人不由得下意识想退缩。
而奥尔松那么一伙人,则就颇为散漫,虽然散发着种残暴的气质,可却不够凝练。
而从装备来讲,骑士们的盔甲武装强于一排二排,而一排二排的盔甲武装,又强于对面除了骑士之外的其他人。
“你觉得他们这样做,到底是有什么目的呢?”尼古拉斯在院墙后的平台上,向一旁的马尔万问道。
尼古拉斯如今是塞浦路斯的上层,而马尔万则成了耶路撒冷派遣到塞浦路斯的大使。
出去交涉的是安德烈,一方面在于对面的身份还不够让尼古拉斯或者马尔万出面,一方面就在于如果爆发了矛盾还有回转的余地。
特别是在当下这个英法十字军即将离开的关头,任何一点不同寻常的迹象,都可能是狮心在试探他们。
“我不知道。”马尔万没有故作高深,直接不知道就是不知道。
没过多久,一名士兵从前面对峙的地方回到了院子里,向尼古拉斯说明了情况。
然后听完之后,尼古拉斯的面色就怪怪的,私奔的人溜进他们院子这种事他们也能撞上?
当然更关键的在于,他们的院子里压根没可能随便就进人,以混编连的巡逻密度与岗执勤安排来说,要是随随便便就能被人溜进来那就真成笑话了。
不过重点不在于此,或者说哪怕真有人私奔进了他们院子又如何?
难道他们还真能让奥尔松带着人进来搜查他们院子不成?
马尔万便说道:“首先我可以确定,我院子里不可能存在什么私奔的情侣,这里面可能存在误会,但我不可能把这件事当做误会。”
“我代表的是耶路撒冷王国,我这处院子虽然没有明确定义,但也在事实上承担着外交代表机构的职能,我的任何退让都会被视为是王国的退让,我的任何软弱都会被视为王国的软弱。”
这年头外交规则还未明确清晰,放在后世的话在国际法的规范下,外交代表机构应享有治外法权。
虽然外交代表机构的所在地实际上仍属驻在国领土,但其内部空间则被视为当事国领土的一部份。
此外,属于外交代表机构之外交人员依照维也纳外交关系公约,享有免受派驻在国法律制裁之保障,外交人员亦只须交付等同于本国税率的相关税金予驻在国。
可以说打他们的脸,就是打耶路撒冷王国的脸,虽然不清楚奥尔松的行为是个人行为,还是别有深意,总之无论如何他们都不可能退让。
而如果真的爆发武力冲突的话,马尔万已经在考虑如何收场了。
在外面,安德烈与奥尔松之间的交涉愈发激烈了起来,安德烈也清楚自己的行为到底代表什么。
但看眼前这个奥尔松,反倒是一副混不吝的二愣子模样,真就觉得带人搜查他们院子是合情合理的事情,看似压根没考虑到他这种行为会给自己带来多大的麻烦。
这搞的安德烈都怀疑自己是不是看不透奥尔松了,说不定眼前这个人只是装作啥都不懂。
不过就在奥尔松着急上火,甚至是打算动手的时候,从远处来了一名骑手,带来了英法十字军高层的意思。
那名骑手命令奥尔松立刻、马上离开这里,而其他的人即刻解散。
这给了奥尔松一个台阶,而安德烈也让自己身后的士兵们不要再那么剑拔弩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