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归齐 第138节

  于是数十人带着王僧辩王父子边战边退,只是如今建康城内全都是陈霸先的军队,只见满城到处都是陈霸先的士兵在搜捕王僧辩喊着不要放过他。

  王僧辩是又惊又怒又惧,当下无处可去只能是仓皇的躲到了一座楼上对下面喊着要见陈霸先。

  陈霸先来了却并不与王僧辩说话,只是让人在楼下堆上柴火便要放火。

  “父亲!陈霸先在下面堆上了柴火要烧死咱们!”

  王对王僧辩拱手,王僧辩长叹了一口气,仰天叹息道:“悔不该不听小儿之言,方有今日!”

  于是就在陈霸先准备放一把火一了百了的时候,王僧辩便是带着人下来了,陈军一拥而上将王僧辩父子给反剪双手按倒在地。

  王僧辩犹自大叫:“明公!兴国!你不见我了吗!”

  陈霸先闻言只是对身边的亲兵招了招手,在他耳边说了几句什么,亲兵便是上前对王僧辩吼道:“你还有何话说!”

  王僧辩便是对陈霸先道:“你为何不敢看着我!不敢直接跟我说话!你也知道你愧对于我吗!明公!我有何罪!尔竟与齐军赐讨!”

  陈霸先无言以对,因此只能是缓缓上前,看着被按在地上的王僧辩,转移话题道:“为何北面全然不设防?”

  这个问题问的实在是不应该,因为王僧辩接下来的回答越发的让陈霸先觉得恼羞成怒。

  “何谈无防?我难道没有委派明公您来替我防守北面吗!”

  陈霸先无言以对,当下只能是急匆匆转头离去,只是对侯安都摆了摆手,早就准备好了的侯安都上前抄起弓铉,便是将王僧辩父子绞杀当场!

  可怜这个征战一生,横扫半壁江南,一手终结了大魔王侯景,平定江南乱世的绝代名将,此时却倒在了大权在握权倾朝野的前夕,用自己的功成名就为陈霸先这个出身平民的穷小子做了垫脚石!

  项羽是个好人,他大度的放走了结义兄弟刘邦,即使在知道他有别的心思的前提下依旧毫无保留的选择信任,选择遵守诺言的共富贵,甚至于将刘邦的妻儿老小全部放回………

  所以项羽死了,只留下了一段段荡气回肠的英雄史诗,同时也在无不警告后世处于乱世之中的所有领袖………不要成为项羽!

  而王僧辩显然并没有这个认知,哪怕他有一点身处乱世之中的警惕,就算是只是出于对儿子的信任,以他现在的实力来说也完全不至于被陈霸先仅仅一个照面便砍落马下。

  如果王僧辩没有死,那么他很有可能成为第二个高欢宇文泰,最起码也是第二个侯景,大权在握挟天子以令诸侯,甚至于改朝换代,也有犹未可知。

  然而王僧辩失去了这个宝贵的机会,陈霸先抓住了这个机会,两人的命运从此发生了巨变,随之改变的当然也有这个已经固化了太多年的三国格局。

  夺得了整个建康城掌控权的陈霸先没有丝毫的犹豫,下一步便是直接杀进了皇宫,将刚刚享用了不知道多少个宫娥,正在呼呼大睡做着皇帝美梦的萧渊明从床上拎了起来。

  萧渊明看着满皇宫的叛军,当场就给陈霸先跪了,只要不杀自己,怎么都好说,您要皇位吗?这就让给明公!

  陈霸先无语的摇了摇头,虽然他的视线也确实没有离开过龙椅一下,但是此时还不是时候………

  因此陈霸先并没有对萧渊明做甚么,他只是重新将萧渊明废为了贞阳侯,同时命人立刻将萧方智接进了宫中。

  此时已经反应过来老家被偷了驻扎在石头城的王僧辩部将程灵洗此时也是心急火燎的带兵狂攻建康救援,直到陈军将王僧辩的尸首挂起来,程灵洗军心大乱,当下方才是急忙的撤军回了石头城。

  暂时没空管程灵洗,陈霸先忙的脚打后脑勺,在次日清晨,陈霸先向天下发布檄文,细数王僧辩罪状,同时表示:“资斧所指,唯王僧辩父子兄弟,其馀亲党,一无所问!”

  之后同时宣布贞阳侯萧渊明逊位,自己将重新扶保晋安王萧方智登基称帝!

  然而即使是这个檄文也并没有打消王僧辩部下们的疑虑,或者说………怒火!

  陈霸先背叛队友跳反推塔的行为彻底的激怒了王僧辩的部下,当下原本就已经支离破碎的江南,瞬间又是燃起了一片战火!

  之前一直在攻打后梁的王琳久攻不下只能是带兵返回长沙,同时向西魏北齐与萧渊明同时称臣,表示自己没有争霸造反的心思。

  西魏率先表示了认同,不仅如此,宇文泰还应王琳的要求,将王琳的妻儿以及萧绎和太子萧方矩的尸体归还。

  随后高洋也是表示了认同,王琳还送了高洋几头战象………

  而此时王琳已经进攻王僧辩控制的郢州,并成功偷塔打下了郢州。

  然而此时建康城中突变,王琳这暗戳戳的动作反而是没人注意到了,于是王琳反而是摇身一变接过王僧辩的大旗成了护国忠臣了!

  于此同时王僧辩的旧部除了程灵洗因为距离陈霸先太近,被围攻外加招降之后实在扛不住投降了,并被任命为兰陵太守驻守京口之外。

  王僧辩的弟弟吴郡太守王僧智、震州刺史杜龛与义兴太守韦载闻讯之后第一时间暴怒起兵,而谯、秦二州刺史徐嗣徽、豫州刺史任约虽然并没有第一时间起兵反抗,却也是暗中筹谋,对陈霸先同样是并不服从。

  公元555年,承圣四年九月,就在一片反旗之中,南梁最后一任皇帝梁敬帝萧方智在陈霸先等人的扶保下登上了龙椅,改元绍泰!

  然而这位年仅十二岁的小皇帝似乎注定了就只是一个过渡的工具,因为当他登基的同时便是已经成为了一个合格的傀儡,与他的登基诏书同时发布的,还有关于陈霸先的任命书。

  加陈霸先为尚书令、都督中外诸军事、车骑将军,领扬、南徐二州刺史,诏许可陈霸先甲仗百人,出入殿省。

  所以这些加到一起,其实就只代表了两个字:实权。

  就算再怎么说的好听萧方智是皇帝,但是无论是朝政还是军权都牢牢的掌握在陈霸先的手中,虽然此时陈霸先的实际掌握地盘与侯景差不到哪儿去………就只有建康和京口。

  所以局势看似十分危急,仿佛除了建康和京口之外,此时陈霸先已经身处四面楚歌之中了一般。

  但是实际上陈霸先对此却并没有多焦急,他不慌不忙的向北齐陈述王僧辩是阴谋叛逆才为我所诛,而只字不提萧渊明的事情,并且仍旧对高洋称臣纳贡。

  讽刺的是,陈霸先在杀进建康之前信誓旦旦的鼓动那些士兵,说这是因为王僧辩的无能,要向北齐称臣方才会出兵,然而等他自己坐上这个位置之后,第一件事却还是向北齐称臣………

  暂时安抚住了北齐之后,陈霸先便是有条不紊的开始调兵遣将,他先派自己的侄子陈昙坐镇长城县迎战杜龛,随后又派部将周文育攻义兴,亲自前往说服韦载。

  我陈霸先从一个无名小卒,一个贫苦的平民,一个看管油库的小吏,一路走到了今天,什么样的艰难险阻没有见过?什么样的困难没有经历过?

  没什么可以打倒我了,现在,也该轮到我上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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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高孝瑜奇怪的看着四周远远的和自己与高演保持着距离的众人,便是转头有些奇怪的对高演道:“六叔,你这是………”

  高演双眼微眯的看着远方,缓缓吐出一口气:“孝瑜啊,六叔问你一件事儿,你要如实的跟六叔说。”

  高孝瑜闻言便是连忙的低头:“六叔请问,孝瑜若是知道,定知无不言。”

  高演回头看了一眼高孝瑜,让高孝瑜更为迷茫了,而高演则是抿着嘴沉默了许久方才是开口道:“你阿耶,到底是怎么没的?”

  高孝瑜面色一变,随后两人便是都陷入了沉默之中,高演也没有开口给台阶的意思,于是高孝瑜最后只能是缓缓的叹息了一声:“六叔应该是上次喝酒的时候知道的吧?”

  高演看着高孝瑜,双眼狠狠一眯:“所以,你阿耶真的是………”

  高演说着便是有些呼吸急促,他转过头去看向远方,随后又是抬起头,双眼渐渐开始泛红。

  他的心情说不出的复杂意味,而高孝瑜则是也同样忍泪的低着头。

  高演沉默了许久,实际上是两个人都沉默了许久,高演方才是用有些飘忽的声音:“你,想没想过复仇?”

  高孝瑜有些震惊的抬起头看向高演,高演则是冷冷的看向高孝瑜:“你有没有想过,要给你阿耶报仇!”

  高孝瑜怔怔的看着高演,久久无言………

  从远处侍者的视角,只见高演从怀中掏出了一包看不真切的东西递给了高孝瑜,而高孝瑜脸色惨白的看着那包东西,高演说着什么,而高孝瑜只是默默的低着头………

  “大王,您今天怎么回来的这么晚?”

  高孝瑜回过神来,抬头看了一眼河南王妃应了一声:“哦,哦………六叔叫我去城外玩了一会儿。”

  河南王妃有些奇怪的看着高孝瑜:“这深秋时节有什么好玩的?”

  高孝瑜没回答,只是依旧呆愣愣的低着头回到了书房,河南王妃奇怪的看着高孝瑜的背影,便是跟了上去。

  过了一会儿,只见高弘节挠着头从书房里走了出来,河南王妃便是急忙的上去低声的对高弘节道:“臭小子,你是不是又惹你父王生气了?”

  已经快到河南王妃腰的高弘节缩了缩脖子:“没有呀………父王说他回来就考校我的学问,我就一直等在书房,只是刚才父王回来了,却跟我说让我回去休息………”

  河南王妃有些奇怪的看了看里面,随后高弘节便是低声的对河南王妃道:“母妃,父王咋了?你们俩是不是因为那个女人吵架了?”

  河南王妃瞪了高弘节一眼,在他脑袋上来了一下:“人小鬼大!回房间休息去!”

  高弘节撇了撇嘴,便是抱着书本走了,而河南王妃则是看着高孝瑜映在书房窗子上的剪影,只能是无奈的叹息了一声………

  高孝瑜在书房坐了整整一夜,直到天亮时分,方才是打开了门,看他失魂落魄的样子,好像一整夜都没有休息。

  早朝的时候,就站在宫门前,高孝瑜看着高演,只是低声的回应了一句:“别的事情我不管,我也管不着,但是………”

  “我要杨!”

  高孝瑜双眼中闪烁着怒火,而高演只是微微的点了点头,两人便是就此分开。

  高孝瑜摸着怀中的那包物事,就算是要下地狱也让自己来吧,阿耶的死,一直像是阴霾一样笼罩在所有人的心上,而这一次,我将彻底的将它搅散!

  高孝瑜这样想着,便是脚步坚定的向着宫中走去,而正在这个时候却见一个人影缓缓走了出来,看着两人背影嘀咕着………

第181章 网络

  “六兄和高孝瑜干什么?”

  高湛摩挲着下巴,双眼微眯的看着两人的背影,若有所思………

  “大王,奴婢真的好想念你………”

  高孝瑜怀中抱着一个女子,两人正躲在一个僻静处卿卿我我,而高孝瑜闻言则是笑着道:“我也很想念你,只是………你也知道,你现在的情况还有几年才能放出来,我若是直接找陛下要你,恐有不够尊重之嫌,还是且先忍耐忍耐吧,用不了多久你就能出来了。”

  可朱摩女闻言笑着摇了摇头,随后便是抱着高孝瑜道:“只要能和大王常常这样见一面,究竟是不是大王的人,又有什么关系呢?只要大王心中还能想着奴婢,奴婢就已经很高兴了。”

  高孝瑜笑了笑,将她抱在了怀里,两个人相识其实很多年了,只不过是在和河南王妃成亲之后,而可朱摩女算是从小就进宫了的,两人也是偶然之间相识。

  因为可朱摩女这个身份,所以俩人倒还居然是玩柏拉图式恋爱那套的,要是高肃知道了只怕会笑喷,自己那个老实传统的大兄,居然跟一个宫女玩精神交流………

  高孝瑜抱着可朱摩女,脸色中闪过了一丝犹豫,想了想,还是没有将怀中的东西拿出来,可朱摩女似乎是感知到了情郎情绪的不稳定,便是抬起头看向高孝瑜:“怎么了?”

  高孝瑜只是笑着摇了摇头:“没什么………”

  回到书房之后的高孝瑜将怀中的东西丢到了桌子上,随后便是满脸颓丧的瘫坐到了椅子上,看着桌子上的东西,高孝瑜捂着脸仰天哀叹。

  “阿耶………我到底该怎么办?”

  难道真的要为了给阿耶复仇,就对自己的二叔下手吗………

  这样做的后果,真的有自己想的那么简单吗?

  高孝瑜饱受着内心良心的折磨和质问,他迷茫的看着窗外,阿耶死在的这个秋夜里,他在死之前,是不是也明白了一切呢?

  那么………他到底是怎么想的呢?

  小艾坐在店铺门口,看着左右来往的行人,现在天气凉爽了下来,街道上的行人也逐渐的多了,这也意味着酒铺的生意也好了许多。

  然而以往一定会热情的邀请路人进店品尝的小艾,现如今却只是微笑着坐在店内,看着来往的行人。

  许久之后,她低着头在纸上写下了些什么,将纸塞到了小菱的手中,笑着拍拍她的肩膀:“去送给阿耶他们。”

  小菱应了一声,便是急匆匆的转身拿着纸条转身跑进了里屋,里面只见一群人正在忙碌着,小菱径直跑到原春身边将手中的纸条递给了原春。

  原春笑着摸了摸小菱的脑袋,便是展开手中的纸条,看清楚之后,方才是转身急匆匆的走到对面墙角沿着墙一排的鸽笼。

  原春将其中一只拿出来,将纸条塞进了鸽子腿上,随后伸手将一个人叫来:“放出去。”

  那人应了一声,换了一身儿衣裳之后怀中揣着鸽子,从后门儿看了看四周之后,急匆匆的出了门,走了老远在一个酒楼落座点了些东西之后,看着左右无人,方才是打开窗子将怀中的鸽子放了出去!

  而此时那院子里花木兰从身后接过燕子回递过来的木牌,挂在了面前悬挂着的木板上,那木板上已经大大小小的钉了不知道多少个木牌,而花木兰接过那个木牌之后看了看,便是将它钉在了最上面那一排,那木牌上写着两个字:“史宁”!

  而那最上面的一排一共也就只有寥寥几个木牌,其中一个是独孤信,独孤信的钉子上拴着几条线往下蔓延,到最下层有两块牌子:“独孤罗”“独孤伽罗”。

  高肃坐在牌子前面喝着醪,怔怔的看着独孤伽罗的牌子发着呆………

  “可热死我了!”

  郑绍元和蔡童走了进来,一进门便是脱着身上的皮草,随手的就是丢给了一旁的刘忠,随后便是从一旁的大壶中倒水出来咕咚咕咚的一口气喝干了。

  “这什么鬼天气?早晚冻死,一到了午时却又热的要命!我为了装这个土老帽,可是热死了!一点儿都没敢脱!”

  一旁的小菱笑着上前给郑绍元递上毛巾,郑绍元笑着接过了道了谢的擦着汗。

  高肃没回头的继续看着面前的木牌,以及正在给那新天上的木牌牵上线的花木兰:“事情办得怎么样了?”

  郑绍元一面喝着水一面上前道:“差不多了,您给的东西,基本上全都送出去了,史宁这个老不死的才肯松口。”

  郑绍元有些懊恼的道:“他说咱们从长安做生意可以,但是如果要进货的话,只能从草原上走私,如果是从草原上来的货物的话,只要咱们遮掩一下,他可以装作看不到,但是光明正大的从两国边境过来的话,他肯定做不到,让咱们也不用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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