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士开急忙的应了一声，随后急匆匆的便是去了，高湛依旧是忧虑无比的擦了擦额头上并不存在的冷汗：“只希望，两国能回到曾经的和平，万勿轻动刀兵！”
斛律光等人脸都红了，因此此时也站出来建言：“虽有和谈在先，只是不能不防范，陛下还是应当早早调动兵马应对。”
第281章 跑路
高湛连连点头称是，只是在作战部署上面高湛远远不如高演，虽然说不上一窍不通，也可以说是一塌糊涂，因此全权将这些是丢给了斛律光和段韶，当下又是忧心忡忡的回宫发愁去了。
今日之后，没有等到侯莫陈崇的头，反倒是先等到了母亲的信的宇文护惊喜非常，信中宇文护的母亲说了两件宇文护小时候的事情，还附带了两件宇文护小时候的衣裳。
人到中年的宇文护读完了信大哭一阵，看到了衣裳更是悲伤，当下便是回信一封给母亲，并且请求北齐归还自己的母亲。
高湛听说了之后大为高兴，觉得宇文护这么仁孝，自己只要把他母亲还给他，他肯定就不会进攻齐国了。
因此高湛一面派遣人去给宇文护送信，一面的同意了斛律光的部署。
只是此时的段韶早就奉命前往塞下驻守，抵御晋阳来自北方的威胁，段韶也没想到，还没跟高肃交上手，反倒是先要跟周人干起来了！
而高湛还是尊重段韶这个忠心耿耿侍奉高家多年的大将的，所以派人将宇文护的回信给段韶看了。
段韶看了之后则也果然是梗直的回复了：“臣以为，周人反复无常，非仁义之师，宇文护名为周相实为周主，以他的身份来说，这么大的事情为什么不派使者来谈，却只是书信一封？若是因为他的一封信，我们齐人就要将他的母亲奉还，这件事未免也太轻松了，也会让人以为我大齐软弱无能，还请陛下先派人和周国和谈，等到周人退兵之后，再将宇文护的母亲送回妥当！”
然而高湛却怕因此激怒宇文护，因此直接否认了段韶的提议，命人将宇文护的母亲连夜送回！
宇文护得到高湛的信之后欣喜若狂，当下便是丢下大军亲自前往周国和齐国的边境去接母亲，双方见面，宇文护便是跪倒在母亲脚下，痛哭失声。
宇文护的母亲也有数十年没见过儿子了，当下也是伤悲，母子二人抱头痛哭！
宇文护检查着母亲的衣着，问起母亲的住行，宇文护之母便是说了齐国对自己很好，一应的衣食住行甚至都是按照娄昭君的标准来的。
宇文护闻言，又是抱着母亲大哭，母子彻夜诉说离别之情，宇文护也整整哭了一夜。
这下完了，北周的将士们都觉得这还打了个屁的了，人家都这样了，还怎么打？
然而次日一早，宇文护便是又给大家伙儿一个“惊喜”………
宇文护命人好生照料自己的母亲返回长安，他自己本人却是依旧留在军营当中，并且在侯莫陈崇的人头送到之后，宇文护当众以侯莫陈崇的人头祭旗，宣布大军开拔，进攻晋阳！
全军哗然！
首先是侯莫陈崇死了，这属于临阵斩杀大将，还是老臣，未免有些不详，然而宇文护的解释却是侯莫陈崇早有通敌之心，这次只是被查出来是齐国在我朝的内奸罢了！
然而就算是如此，人家齐国姿态都放这么低了，甚至还把你娘都送回来了，咱们拿什么打人家？这怎么说都有些不地道吧？
不义之军之所以被称为不义之军，就是因为他们没有发动战争的借口！
当初侯安都打王琳的时候借口是讨伐叛军，结果陈霸先自己背后先当上皇帝了，侯安都没打都知道自己要败！
这就属于失去了光明正大的借口，连士兵自己都觉得心虚………
军心一失，还拿什么打？
这也是为什么后世一位姓张的总司令信心满满的错误判断了对方不敢打而不放一枪的真正原因，只是谁也没料到，对面儿那群畜生能这么不要脸不是………
北周军队是要脸的，但是又能怎么样呢？宇文护既然已经下命令了，他们也只能听从。
于是并未如同高湛和祖希望的那样，北周军队在得到宇文护的母亲之后便就此撤军，或是派遣使者过来谈判。
相反，晋阳得到的消息是，北周主力军队正在分成两批，一路自勋州（玉璧城）北上进攻晋阳，一路自平阳进攻洛阳！
并且此时进攻洛阳的军队已经围攻了金墉，独孤永业向晋阳告急！
得到消息之后的高湛慌不择路，急忙的披上了甲胄，然而他要做的却并不是如同之前面对宇文泰的高洋一样与西贼一决雌雄，而是准备跑路向西北，投靠高肃………
“太后，陛下已经准备好了马队，咱们还是，还是尽快收拾启程吧。”
李昌仪满怀忧虑的对默默坐在床上的娄昭君轻声劝说着，而娄昭君则是依旧闭目不言。
李昌仪叹息了一声，自从高演死后，娄昭君就是这样一天到头也不说话的枯坐，身体已经渐渐的开始出现虚弱的症状了。
而现在周人的大刀眼看着就要落在头上了，李昌仪也只能是斗胆的向娄昭君进言。
娄昭君并不应答，许久，方才是轻声对李昌仪道：“你还年轻，去罢。”
李昌仪闻言便是跪在地上哭了起来：“太后不走，臣妾怎么敢走？”
娄昭君长长的叹息了一声：“是因为我，大齐才落得今天这个下场，我生的儿子，竟没有一个能够扶持大齐社稷，一至于此，如今眼看着就要国破家亡，我又有什么可逃的呢？唯有一死，方能对得起大齐列祖列宗。”
娄昭君说着，便是缓缓的闭上了眼，再不说话了………
北齐在她的儿子们手中，一代不如一代，如果高欢还活着，看到如今周人居然都要打进晋阳了，只怕会再当场气死………
所以娄昭君没有脸面逃，与国同亡，才是她最好的下场。
高湛当然是不会等老娘的，老娘都不要了，老婆孩子当然也都不要了。
于是宫中还没收拾好，高湛便是急匆匆的翻身上马，竟是准备直接单枪匹马的跑路去幽州投靠高肃！
宫中侍者们紧紧的追随着高湛，生怕掉队了就被皇帝给扔在这儿了！
晋阳宫自从高欢起家以来从未有过如此慌张的景象，几乎已经处于失控的边缘！
然而匆匆赶到晋阳的高家宗室们当然不愿意了，你他娘的不要大齐了好说，我们不能不要大齐啊！
于是高孝琬和高睿带头拦在晋阳宫前，高湛看到高孝琬便来气：“滚开！朕要出巡！”
高孝琬当下便是跪倒在地，膝行上前牵着高湛的缰绳哭诉道：“陛下要走，晋阳何计？大齐江山何计！难道这些都要抛开不管了吗？”
高湛闻言便是仰天长叹：“国家兴亡，乃是天计，人力何为？如今朕自顾不暇，哪里还管的上其他！”
高孝琬闻言便是大声哭道：“大齐虽危在旦夕，然天下兵马无算，北周失信义而攻我，此乃失天道，宇文护倒行逆施，此乃失人和，我大齐乃自守国土，此乃占地利！天时地利人和尽皆在我，怎至于此！”
高睿也是哭着上前牵住高湛的缰绳道：“大齐犹有一战之力！我大齐粮草无算，兵强马壮，尚有战将统帅无数，太师娄睿，斛律光，段韶，北有兰陵王高肃，皆为良将，何以陛下竟要舍弃江山社稷，仓皇巡狩呢！”
高湛被怼的哑口无言，而高孝琬则是拼命的磕头道：“臣请陛下以大齐江山计，想一想献武皇帝、文襄皇帝创业之艰难，方有如今之大齐，我等高氏子孙岂可一旦抛却！古今兴亡，皆因败乱，何以大齐独以强灭吗？”
高湛还真被说动了，而身后的祖和士开等人也是急忙的跪下请道：“陛下！如今还远远不到如此地步，还请陛下安心，等到洛阳方面有了消息，再做打算不迟！”
其实现在也不过就是刚刚开战，本身晋阳就距离两国边境不远，被攻击很正常，然而四周都是北齐的精兵良将护卫，那是那么容易打进来的？
所以真正的赛点其实是在进攻洛阳的那支军队，可以说金墉若失守，则洛阳必定失守，洛阳失守，则大齐江山覆灭一半，到时候才是真正的将要亡国了！
祖虽然人品不行，但是确实还是靠谱的，就算是之前他提议送回宇文护的母亲，如果不是高湛没有听段韶的话先议和再送人的话，其实也是一个成功的计策。
因此高湛闻言，便是沉默了许久，随后方才是闷闷不乐道：“既如此，便依诸位之言，只是诸公万勿断朕活路！此非人臣所为也！”
众人这方才是拥护着高湛重新回到晋阳宫，稳定局势，紧接着听说高湛要跑路的高孝瑜也是匆匆自段韶的帐下返回前来劝阻。
高孝瑜和高孝琬兄弟一同保高睿担任晋阳方面总指挥，高湛自然是全都依从了，对高睿只下达了一个命令，必要的时候能保护我跑路就行了………
高湛回来主持大局了，人心便是迅速稳定了下来，正在备战的斛律光一听说皇帝跑路了，本来都心急火燎的准备回晋阳了………
第282章 檄文如电
结果半路上听说高湛又回去了，这方才是狠松了口气，也是终于能安心的返回战场布置了。
这要是高湛的真的跑路了，晋阳人心涣散，北周不战自取，到时候斛律光就是他娘的大罗金仙下凡也难转败局了！
这个局势虽然危急，但是的确如同祖等人所说，完全不至于到着急跑路的地步。
只要能稳住局势，安心的调动兵马，甚至有段韶斛律光娄睿这三个通天代在，高湛全程挂机当个吉祥物都行！
然而这边儿还没开打呢，皇帝先跑了，你这无论如何都说不过去了，除非斛律光姓高，然后当场登基，不然无论如何都不可能稳住人心了。
大家替你卖命打仗，守护你高氏江山，结果一转头发现你他娘的早跑了………这算怎么回事儿啊？！
好在在高孝琬的大力劝阻之下，高湛终究是没做出这么逆天的事情。
北齐军队虽然慢了一手，却也是可以尽快的投入到战斗中去了。
当下在高孝瑜高孝琬和高睿等人的劝说下，高湛发布诏命，下旨号召北齐境内所有州将全部调动兵马南下救援洛阳，无论如何都要保证洛阳不失！
而此时在北燕州等的大刀饥渴难耐的高肃终于是等到了这条诏命了，火速便是率先命卢思道发布檄文，宣布将先日夜率两千幽州铁骑，率先南下救援洛阳勤王！
有这个州将当中最强的藩王率先响应了，各州也是紧急的调动了起来。
不得不说，卢思道确实他娘的有才，一篇檄文被他写的热血沸腾慷慨激昂，甚至很多刺史都督都是读了卢思道的檄文，才号召追随高肃起兵勤王的！
一时间高肃的檄文，甚至盖过了高湛发布的圣旨！
这篇檄文将高肃给描绘成了力挽狂澜的孤胆英雄一样，就仿佛是，虎牢关下拔剑“我剑也未尝不利”的袁本初，一袭白衣杀到邺城脚下的陈庆之………
很多人甚至读了卢思道这篇檄文，都心生：“我恨不得给他当狗”的感觉！
就这样，高肃只有两千兵马，却愣是似乎带着数十万大军勤王一样，率先举起大旗南下。
至于自己的老家，高肃则是完全没有半点担心………北周选择幽州作为切入点，那高肃只能说他们真是选了个好地方了！
其实北周更侧重的也的确是朔州并州以及洛阳，不然也不会只给杨忠和尉迟迥两万骑兵了。
另外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也是因为他们以为现在的幽州还是曾经的那个苦寒鄙陋之地，所以完全没有放在眼里。
现在杨忠他们应该已经尝到苦头了………
他们本身是想跟打川蜀时候一样玩个闪电战，只是万万没想到的是，他们都已经开始攻城了，主力军队居然还没有开动。
因此他们在没有任何呼应的情况下率先发动了对北齐境内的幽州的进攻。
然而等到幽州城下之后，杨忠和尉迟迥他们就有点儿吃惊了。
出现在他们面前的并不是想象中的黄土版筑的破土城，而是一座足足有四丈（十四米）高的全部由青砖堆砌而成的雄伟城池！
它的周长甚至绵延足有二十四公里，城墙上的士兵各个龙精虎猛刀枪如林，闪烁着寒光让人望而生怯！
比如木杆可汗………
突厥人这一次反倒是承担着主攻任务，因为北周人对他们说只要打下幽州，幽州营州的草场可以暂时交给他们一段时间，并且高肃治下的所有城池只要他们攻破了掳掠的钱财全部属于他们，北周不要。
因为这个原故，木杆可汗才顶着压力出兵五万援助杨忠等人，也正是因为这个缘故，此时见到幽州城之后的木杆可汗才会心生抱怨。
并且木杆可汗直接派人去跟杨忠说了，你们周国人说了齐国人虚弱不堪，我们才同意出兵的，现在你看看，这叫虚弱不堪吗？我甚至能从他们的双眼中看到铁一样的光芒！
杨忠也没想到幽州城居然比原先的治所蓟州还要豪华，只是现在也没有办法了，来都来了，他们几乎是短短十天的时间打下了三十五座城池杀到了幽州城下，幽州拿不下来，就无法完成对北齐的最后一击。
更何况他来之前牛逼都已经吹出去了………
所以幽州，无论如何都要打下来！
也不尽然全都是坏消息，最好的消息是，幽州城此时驻守的并不是幽州都督高孝，而是他的副手，一个听都没听说过的徐念。
更好的消息是，此时的幽州城内只有区区的七千兵马！
因此杨忠和尉迟迥挟着大胜的锐气，对幽州城发动了猛烈的进攻。
然而他们恐怕无论如何都想不到，这场原以为胜券在握的战争，居然打了足足两个月！
萧方等站在城墙上，在他的身边，已经死死的挡住了杨忠和尉迟迥不知道多少次进攻的幽州士兵正在吃饭。
他们只有七千人，驻守这样大的一个城池，怎么样也需要五千人马，所以剩下的两千人只能是轮班的休息，很多时候大多数士兵都需要在城池上睡觉吃饭。
而就站在萧方等的旁边的是高肃手下的主簿尉相愿，他们在开战前就已经得到了杨忠和尉迟迥向幽州攻来的消息。
现在的幽州城内只有他们两个，能用的将领则只有刚刚返回幽州的李忠花木兰，花木兰负责保护王府的安危，所以现在城墙上真正能用的武将只有李忠和蔡童、贺楼堰。
蔡童老了，贺楼堰属于埋头苦干型的，顶多够格当个听话的冲锋将领，指挥他只能勉强应付。
而高肃真正的豪华阵容，如高突骑郑绍元和窦泰这一次都跟高肃一块儿南下勤王了，因此萧方等真正能调动的将领并不多。
基于这个情况，在和尉相愿商讨之后，两人下达的战略是坚壁清野，化整为零。
将整整十万大军全部撒出去，去幽州各个其余的城池驻守，没有幽州方面的指示，所有人都不得擅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