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高纬的话音刚落,便见高阿那肱策马狂奔而来,将眼前的一切美好都给打的粉碎!
“什么事情这么急着见陛下?没见到陛下正在忙着吗?”
眼前已经累的没了人形的士兵跪倒在地冲着一脸不满的高阿那肱拱手:“自清晨至此时,已有三拨人马来报,为何陛下还未示下?”
高阿那肱便是呵斥道:“陛下正在游乐!岂是你能闻讯的?什么火急的事情非要这个时候上报给陛下?”
那士兵闻言一股子精气神全无,就差瘫倒在地,只能是用最后的力气对高阿那肱大声道:“贼军自清晨动兵北上,此时已经攻破平阳,正在向此处攻来!”
高阿那肱闻言色变,呵斥了那士兵一句:“怎么不早说!”
随后便是翻身上马朝着高纬的方向狂奔而去,一见到高纬便是翻身下马:“请陛下即刻返回晋阳!敌军自平阳攻来!马上就要打到这里了!”
“什么?!”
原本还沉浸在甜蜜之中的高纬瞬间大惊失色,反倒是一旁的元可儿,双眼微微放出光芒………逃走的机会来了!
虽然情况已经很紧急了,但是高纬还是次日清晨方才动身,然而就算是高纬想要动身了,实际上也并未能如愿动身。
元可儿罕见的对高纬一阵撒娇,想要重新游猎一段时间,高纬欣喜之下也有些两难,他觉得是昨天的真诚表白打动了元可儿。
然而留在这里就是送死,离开这里却又拂了元可儿的面子,他觉得元可儿是因为想要和自己多相处相处才会如此的。
一时间高纬也陷入了两难之中,一面是江山,一面是美人,高纬面临着千百年来无数个君王面对的问题:要江山,还是要美人!
不管怎么样,也该先将军队调动过来保护高纬的安危,所以很快高纬便下令从晋阳派出一支八千人的军队来天池保护自己。
而高纬下不了决定的时候,大多喜欢和身边的人讨论,因此他便是问身边的高阿那肱:“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究竟是该打好呢,还是该迅速回到晋阳好呢?”
高阿那肱知道高纬的心思其实是已经不想走了,但是高阿那肱虽然草包,也知道在这样开阔的地形下打仗那跟送菜没什么区别。
因此高阿那肱只能退而求其次的对高纬道:“在此处不能打,但是如果退守到高梁桥的话还有一战之力。”
然而高阿那肱的话刚说完,早就觊觎高阿那肱位置的安吐根便是急忙蹦出来大叫:“不能退!陛下乃是天子,为什么要撤退?贼军不过是几个小毛贼罢了,臣出战抓起来就丢进河里淹死他们!”
安吐根乃是一个胡人,是当初高湛为高纬选的几个东宫武官中的一个,然而地位却远远不如资历老道的高阿那肱,此时高阿那肱俨然成为高纬身边最为重用的武将,安吐根早就想取而代之了。
因此此时自然是顺着高纬的意思说,站出来一阵耀武扬威展示自己的武力。
高纬闻言也是举棋不定了起来,然而就在这个时候,身边的一众内侍们也跟着叫了起来:“对!不能退!哪有天子避其锋的道理?”
“没错!贼军不过是叛王罢了,而您是天子!贼军远道而来威胁您,难道您就这样守着护城河吗?”
高纬一听,心中也是雄壮了起来,便是下定决定:“好!不退!组织军队向前迎战!朕就不信了,难道这一次朕亲自坐镇,贼军还能逞凶不成?”
于是高纬派人呵斥高阿那肱:“你现在富贵已极了,就开始吝惜小命了不成?贼军不过是先锋部队来攻,你现在立刻率军前进,朕要亲自坐镇看看贼军是不是真的这么不可战胜!”
高阿那肱知道高纬这是下定决心了,心下也是无奈,只能是率军主动出击迎战高肃的先锋部队。
然而高阿那肱无论如何都想不到,这一次高肃就是奔着速战速决来的,所以他的前锋部队居然是由窦泰率领的三千轻骑兵,以及高突骑的全部七千重骑兵!
就连窦泰和高突骑都没料到,高纬居然还有胆子主动出战,于是高突骑和窦泰商量了一下,由高突骑的重骑兵坐镇中军从中压过去,而窦泰的三千轻骑兵自右翼率先出击,从中截断朝廷兵马,随后分割战场逐个绞杀!
战斗一开始,高突骑便是亲自披挂当头冲锋,窦泰鸣金之后也是率先率领右翼骑兵先一步冲上前去。
轻骑兵马快,高突骑还未赶到战场,朝廷军的右翼已经被窦泰给杀穿了!
高阿那肱一时间指挥无措,而远处山上正在观战的穆提婆见右翼仅仅是刚刚接触,就已经开始出现败退迹象,吓的以为已经败了,便是急忙的掉转马头,冲回了高纬的中军大帐,一面跑还一面挥舞着手臂大呼小叫:“皇上快走!皇上快走!败了!败了!”
高纬坐在鸾驾上闻言惊慌失措,他第一次御驾亲征哪知道战场上什么风向道理?因此信以为真,急忙的便是站起身来大叫道:“快跑!快跑!撤退到高梁桥!”
于是御驾急忙在宿卫们的保护下调转过头来,竟然是向北逃跑了!
高纬见着远离了战场,心中还是紧紧的攥着一样,猛击鸾驾低声骂道:“噫!贼军如此厉害!早知如此就该提前撤退到高梁桥了!”
听到高纬这样说,一旁的安吐根心中慌张之下,悄悄的便是拉住了缰绳,渐渐的脱离了高纬的队伍………
只是高纬这样做可是把前面的高阿那肱给坑惨了,高阿那肱刚准备指挥反击稳住阵脚,谁料军阵之中突然便是有人大叫了起来:“皇帝跑了!”
于是高阿那肱军中将士们一起向后望去,果然见高纬的龙纛仓皇的就是转身跑路了!
这下可算是彻底的乱了套了!就算是高阿那肱拼命挥舞旗帜也稳定不下来阵型了!皇帝都跑路了,大家还打个屁?
于是士兵们仓惶的丢下武器便是掉头就跑,等到高突骑的重骑兵杀到军阵内的时候,如同绞肉机一般惨烈的战况更是彻底击溃了朝廷军的意志,越来越多的人掉头就跑,连高阿那肱都制止不了!
高阿那肱见状知道大势已去,便是丢下旗帜也顾不上什么了,叫人将自己的大纛丢掉,只率领一众家将亲兵便是丢下了大部队向高纬的龙纛追去!
此时的高纬刚刚赶到高梁桥,便是被赶来支援的朝廷兵马给拦住了,支援的将领乃是朝廷的一个开府名叫奚长。
他方才已经听到了前线战报,因此急忙的便是拦住了高纬的御驾,上前进谏道:“半进半退乃战之常理!如今兵众齐整,未有伤败,陛下舍弃这些想往哪里去?御马一动,人情惊乱,请您立刻转回去安抚军士,那么自还有一战之力!”
高纬闻言便是犹豫不决了起来,正好这个时候负责守卫高梁桥的武卫张常山也是赶了过来,显然他也听说了高纬的拉跨操作。
因此急忙的便是奔马上前对高纬抱拳道:“臣已经将散乱的逃兵全部重新聚揽了起来!如今军队刚刚聚拢在一块,完全可以重振旗鼓!现在出动的不过是贼军的前锋部队,围城的兵马还没有动,至尊应该回去!陛下若是不信我的话,请派内参前往观察!”
有了这两位将领的劝导,高纬惊慌的心也是渐渐稳定了下来,也觉得两人说的有道理,便是缓缓点头:“言之有理,朕,朕方才是惊慌了,那就………”
高纬刚准备下令调转军队,准备重新迎战,谁料这个时候穆提婆却不干了!
这样一来,那导致方才那场荒唐闹剧的罪魁祸首岂不是就成了自己了?
于是穆提婆急忙上前轻声在高纬耳边道:“张常山的话不能相信,岂不知他是不是想要诱惑陛下掉头钻进贼军的埋伏,以陛下的项上人头,在贼军中求一份富贵?”
高纬一听这话,又是犹豫了起来,穆提婆便是对高纬道:“臣方才亲眼所见,我军一触即溃,已经兵败了,连高阿那肱都跑了,张常山却在这个时候能聚拢军队,还要陛下重新出战?焉知岂不是有了投敌之心!”
高纬被今天发生的一切都弄的人麻了,一听穆提婆这样说,已经是丝毫反抗的心思都没有了,一心只想赶回晋阳,把脑袋扎回土里去!
因此高纬下旨,不听张常山等人的话,立刻向北逃回晋阳,甚至是连高梁桥都不准备守卫了!
张常山急忙阻拦,然而高纬去意已决,直接丢下张常山等人,火速的便是朝着晋阳逃去了!
张常山看着高纬御驾远去的背影,大怒将马鞭丢在地上:“竖子不足与谋!”
然而气归气,张常山却还是只能留下来给高纬擦屁股,下令全军戒备,随时准备应对杀来的高肃联军。
期间只带着少数几个亲兵家将逃回来的高阿那肱越过了他们,也是没说什么,张常山也懒得搭理这个草包,便是目送着他追着高纬去了。
只是很显然,没有援军的张常山根本不可能抵挡的了高肃的铁骑多久,很快高梁桥便是告破,窦泰抢先一步向着高纬杀去!
此时正在仓皇逃窜的高纬身边已经没剩下多少人了,几乎全都是趁机逃散了去,元可儿本要趁着这个机会也逃走,然而谁料高纬却是命人重重的保护着她,居然一时间找不到时机!
眼看着离晋阳越来越近,元可儿心急如焚也是没有办法,只能是干着急。
而这个时候同样是路过刚刚逃窜到这里的军士向高纬汇报,说看到高阿那肱正在向贼军方向靠拢,恐怕已经是要投降贼军了!
高纬一面休整,一面问身边跟随的大臣斛律孝卿:“连右丞相也背叛我了,现在该如何是好?”
反倒是斛律孝卿一口咬死了:“高阿那肱绝不可能背叛陛下,定是那军士不知所谓,陛下不可尽信。”
高纬闻言只是叹息,然而这个时候却听到了马蹄接近的声音,众人仓皇的刚要上车再跑,谁料却见高阿那肱只带着寥寥数人跑来,高纬这方才是放下心来。
君臣二人见面,一见对方都是灰头土脸的样子,不免悲从中来,相拥而泣。
高纬大为感动,当下便是又给高阿那肱升了官直接升任大丞相,命高阿那肱前往太谷保护自己断后,自己则是火速逃回晋阳。
高阿那肱闻言也是没有二话,将皇帝搀扶上马之后便是赶往太谷召集兵马,准备应对随后杀来的高肃联军了。
就在这些还算是最后的忠臣的保护下,高纬成功的逃回了晋阳,并且在抵达晋阳之后便是火速下旨召集了文武群臣进宫。
高纬在后面换了衣裳,命人给文武群臣赐下纸笔和酒食,让他们立刻就想,有什么退敌的好办法,想不出来就在宫中吃就在宫中睡!
就这样高纬在后面享受着惊险之后安神的沐浴,而前面则是文武群臣们争吵的声音,大齐中央朝廷,已经到了命悬一线的时刻………
然而即使是如此,也确实已经是无力回天了,高纬看着臣子们呈上来的一沓沓纸张,一开始还有心情翻一翻,最后干脆是随意的掀着看,然而越看越焦躁,最后干脆直接将纸张全都甩飞,抄起来猛地抛了出去!
高纬无力的瘫倒在座位上,看着漫天的纸张,犹如白雪,犹如纸钱。
“看来,我只有离开晋阳了………”
高纬哽咽的出口,缓缓地闭上了双眼,无力的接受了这一现实。
然而逃也是有讲究的,有的臣子建议逃去北周,毕竟北周之前已经答应帮咱们出兵了,若是能依靠北周,或许还能勉强保住分寸之地。
有的则是觉得应该逃去突厥,毕竟突厥现在和咱们的关系也不错,咱们如果带着技术和礼物去的话,木杆可汗应当会把咱们视作座上宾,到时候依靠突厥未必没有东山再起的时候!
有的则是希望逃去南陈,觉得北齐和南陈的矛盾并不算特别大,而且南陈的条件也不错,只有南陈才是方便咱们以后发展的地方。
然而不管是去哪儿,其实都不合适。
所以高纬怎么听怎么觉得自己已经走投无路了,只能是心烦意乱的让他们全都滚蛋。
荣他思考的时间已经不多了,因为,高肃的大军来了!
高肃望着眼前的晋阳城,心中实际远没有当初攻破邺城时候那样激动了,因为不管是晋阳里面的人还是晋阳外面的人其实都清楚,这一天,其实从高肃打进邺城的时候,就已经注定了。
“大王!”
一旁的斛律武都对高肃拱手,而高肃则是摆了摆手示意并未说话,于是斛律武都应了一声,转身挥舞旗帜。
“嘎吱!”
一声声震天响的拉动弓铉的声音响起,随后斛律武都猛地一挥旗帜:“放!”
“放!”
一声声命令传递下去,只听得一阵“嗖嗖嗖”的声音,漫天的箭雨遮天蔽日的朝着晋阳城头铺了过去!
“闪避!”
城头上被紧急征召的高元海看着满地的箭矢,扶了扶头上有些大的头盔,吓的嘀咕了两声:“娘的,这是真的完蛋了,真的完蛋了………”
然而实际上这箭矢却并没有箭头,很多晋阳城内的士兵和百姓在闪避过后都惊奇的发现了这一幕,于是他们捡起了这箭矢,发现箭头上捆扎着纸条:
“一家之事,不干军民,即刻投降,保尔性命!”
本来晋阳城中的斗志就不高,看到这攻心战术之后,基本上就没多少想守城的了。
此时晋阳宫内,高纬则也早就准备好了跑路了,整个晋阳宫都陷入了混乱之中,高纬命人将财宝全都准备好,只带着元可儿和数十个轻骑,装好财货,连穆黄花都不准备要了!
“那个人带出来了没有?”
“回陛下,已经,已经带出来了………”
高纬闻言便是急忙挥手:“带出来了就送去对面,不用来见朕了!”
“是………”
“大王!晋阳城头上坠下来一个人!”
高肃闻言便是来了兴致,笑着对身边众人道:“高纬难不成把文襄皇帝给复活了,来劝我?”
众将士哈哈大笑不止,到了这个时候,就是高肃亲爹复活,都阻止不了高肃打进晋阳了!
然而等到那人近前了,高肃方才是面色大变,急忙的命人去给那人送马,随后甚至亲自狂奔下了战车向着那人奔去。
只见那人骑马狂奔过来,随后翻身下马,没走两步便是跌倒在地,高肃则是上前抱着那人失声痛哭:“二兄!”
却原来正是高肃的二兄高孝珩!
高孝珩一直留在朝廷内,高肃之前也想过救他出来,但是高孝珩执意不肯,说这样高肃就成了谋反而不是靖难了。
所以高肃骑兵之后,高孝珩直接被高湛给丢进地牢里了,一直到现在高纬才把高孝珩还给高肃。
高肃抬头见二兄高孝珩身形越发瘦削,头发凌乱胡子拉碴,便是大哭着抱着高孝珩:“二兄,你受苦了!”
高孝珩则是看着高肃缓缓的点头:“四郎,你,你终于还是走到这一步了………”
高孝珩感慨万千的抚摸着高肃的头发,眼泪不自觉的便是奔涌而出,随后哽咽着对高肃笑道:“当初众兄弟当中,唯有你最出息,如今也是如此,只有你,能承担的起大齐的江山了………”
高孝珩说着便是昏死了过去,高肃大急,急忙的便是命人将高孝珩带下去医治,而高延宗听说高孝珩出来了也是急匆匆从本阵军营赶来相见。
见到哥哥如此凄惨,自然也是少不了大哭一场,这样一折腾,这一日便是休战,也是等着今天发到城内的信发酵一段时间。
然而次日清晨,晋阳城内便是主动开城门出战,好在高肃的军队现在训练有素,负责值夜的刘忠火速组织迎战,随后敲响云板,全军披挂出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