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老翁回到屋中,墙上挂着一幅画像,这是祆教女神的画像,米老翁是一名祆教徒。
忽然,里屋传来一道轻微的“喀嚓”声,似乎是窗户被人开过。
米老翁眼中闪过一道精光,从腰间拿出一柄短刀,慢慢走进里间。
屋中坐着一个人,普普通通的模样,三十多岁,一身褐衣,手中却带着一个奇怪的指环。
米老翁盯着指环看了一会后,将短刀归鞘,走到外面将门窗全部栓死,然后才回到屋中。
“见过密使。”他跪在地上,用吐蕃语说道。
那人一言不发,将指环递了过去。
米老翁拿在手中,仔细检查之后,还给那人,凛然道:“密使请吩咐。”
褐衣男子道:“我需要你儿子为赞普献出生命,你愿意吗?”
米老翁毫无迟疑:“那是他的荣幸。”
褐衣男子点点头,道:“不愧是大相当年亲自留在长安的人,你的忠心我会禀告赞普和大相。”
贞观十四年,禄东赞来长安,替松赞干布迎娶文成公主。
当时谁也不知道,他离开时,留下了二十四名吐蕃亲信。
这二十四人潜伏在长安城,便仿佛一个普通的胡人一样,经营着不同的营生。
这十七年来,禄东赞从未派任何人找过他们,谁也不知道他们真实的身份。
米老翁深知禄东赞启用自己,必是国家发生了大事,心中不禁忧虑,道:“密使,赞普和大相都还好吗?”
褐衣男子沉声道:“不太好。吞并吐谷浑的计划失败,援救西突厥的部署,也没能成功。大相非常忧虑。”
米老翁咬牙道:“这两日我也听说了,唐军打败了贺鲁。”
褐衣男子道:“等他们消灭贺鲁后,下一个目标肯定是我们,所以你们为国家效力的时候到了。”
米老翁坚定道:“大相需要我做什么?”
褐衣男子道:“听说你儿子成为武氏球社的球头。”
米老翁道:“不错,我一直让他训练马球,五年前,武氏被接出感业寺时,我就把他派去了武府。”
褐衣男子点头道:“不愧是大相的亲信,眼光敏锐。”
米老翁低声道:“只可惜,他虽然很得武元庆信任,却根本无法接近杨夫人和武顺。”
褐衣男子道:“无妨,能接近武元庆就够了,三日后有一场马球赛,武府对阵于府,是吗?”
米老翁道:“不错。”
褐衣男子道:“让你儿子在赛场上挑起冲突,打死于志宁的孙子。”
米老翁迟疑了一下。
褐衣男子冷冷道:“有什么疑虑吗?”
米老翁道:“我家那小子,虽有血性,性子却有些拗,不告诉他原因,他可能不会答应。”
褐衣男子摆手道:“无妨,你可以告诉他,大相需要长安城混乱,需要让武氏与于志宁起冲突。”
米老翁道:“为何选中于志宁?”
褐衣男子道:“长孙无忌致仕,世家派系中,只有他能对抗武氏,废王立武时,他也并未支持武皇后。”
米老翁恍然道:“您是想重新挑起废王立武的矛盾?”
褐衣男子道:“不错,据我观察,唐朝贵族都憋了一股怒气,他们不敢向唐朝皇帝发作,咱们就浇点油,让他们对武皇后发作。”
米老翁道:“这样能让长安混乱吗?”
褐衣男子淡淡道:“这只是第一步计划,等你成功后,我自会一步步谋划,让长安陷入混乱。”
米老翁道:“我明白了。”
褐衣男子道:“事成之后,你儿子该怎么做,不用我教你吧?”
米老翁坚定的道:“他会以死报效国家。”
……
立政殿。
李治将耳朵贴在武媚娘肚子上,听了好一会,却并未听到任何动静。
武媚娘嗔笑道:“陛下,要四个月才有动静呢,您也太心急了吧?”
李治笑道:“朕也只是听听罢了,对了,这是康国今年进献的一尊青金石观音,皇后摆在屋中,图个吉利。”
武皇后接过观音,只见其色泽如蓝天,金屑散乱,光辉灿灿,如众星于天空中闪耀。
青金石本就有催生助产之效,宫廷命妇多喜此石,又是一尊观音,就更加吉利了。
武媚娘微笑道:“多谢九郎。”
待李治离开后,武媚娘将青金石观音拿在手中,不住把玩。
张多海忽然走了过来,低声道:“殿下,武元庆身边的那颗暗棋,有动作了。”
武媚娘脸上的笑意瞬间消失,冷冷道:“他做什么了?”
张多海道:“他悄悄命人打了柄月仗,用的柘木,估计是想用月仗杀人。”
武媚娘道:“最近府中有马球赛吗?”
张多海道:“三日后,与于府有一场,于志宁的孙子也会上场。”
武媚娘望着观音,缓缓道:“此人潜藏极深,若非长孙无忌帮忙,吾也未必能发现他。你说他的目的是什么?”
废王立武时,武皇后与长孙无忌暗斗十分激烈。
两人都在对方身边插满眼线,武媚娘曾一度占据下风。
后来有一次,武媚娘吃了大亏,便花费极大精力,将每一个武姓成员身边之人,都仔细详查。
结果不仅查出长孙无忌的细作,还查出武元庆身边有个可疑之人,竟与十几年前的禄东赞有些关系。
武媚娘不动声色,命人暗中监视,直到今日,对方的狐狸尾巴才终于露了出来。
张多海道:“肯定是想对付您,挑起您与于志宁争斗。”
武媚娘道:“如此来看,果然是吐蕃细作了。”
张多海冷哼道:“这帮吐蕃人竟敢对付您,简直是不知死活!”
武媚娘眉头紧蹙,露出思索之色。
张多海道:“殿下,怎么了,既然知道他们的阴谋,直接清理就是,何需烦恼?”
武媚娘瞥了他一眼,道:“吾担心的不是现在,而是将来。当初吾回府时,就瞧见武元庆将吐蕃人带到后院。武元庆和武元爽留在长安,始终是吾的隐患。”
张多海心中一紧,道:“您想收拾他们兄弟了?”
武媚娘不答反问:“你还记得徐槿刚封充容时,做了什么吗?”
张多海想了想,目光一亮,道:“她请旨将她的兄长外放了。”
武媚娘道:“是啊,为此还得了陛下夸赞。你说吾若请旨外放武元庆他们,陛下会不会欢喜呢?”
张多海笑道:“那是肯定的。”
武媚娘淡淡一笑,道:“那就趁着这次机会,让他们离开长安吧。”
张多海愣道:“您的意思是,将计就计?”
武媚娘道:“你去安排,先别动手抓人,马球赛可以比,不过不能死人,于志宁的孙子更不能死。”
张多海凛然道:“您放心,臣一定安排的妥妥当当。”
……
次日中午,李治正在金水河水榭午休,醒来之后,发现内领卫郎将黄伯善正在水榭旁等候。
李治起身活动了一下胳膊,道:“黄郎将,找朕有什么事吗?”
黄伯善道:“陛下,数日前,臣等查到一名吐蕃细作,后来发现那细作似乎在谋划什么事,与武府有关。”
李治眉头一皱,道:“怎么讲?”
黄伯善道:“那细作找了醴泉坊一名姓米的粟特人,那粟特人有个儿子,在武府担任马球队球头。”
李治道:“那米姓粟特人莫非也是细作?”
黄伯善道:“臣等正在调查此人,目前来看,似乎只是一个普通的粟特裔唐人。”
李治沉吟片刻,道:“那名球头最近可有什么异常举动?”
黄伯善道:“有,他打了一柄月仗,可以杀人的月仗。”
李治心中一凛,道:“那你的结论是什么?”
黄伯善道:“臣琢磨着,要么米老翁是一个潜藏极深的细作,要么已经被吐蕃人发展成线人,那球头打那柄月仗,有不可告人的目的。”
李治道:“什么目的?”
黄伯善道:“两日后,武府与于府有一场马球赛,臣怀疑与马球赛有关。”
李治沉默了一会,道:“皇后知道吗?”
黄伯善道:“臣在调查时,发现有一些可疑的人也在盯着那球头,应该是长秋台的人。”
王伏胜脸色微变,不经意的瞟了黄伯善一眼。
李治道:“如此说来,皇后已经知晓。”
黄伯善道:“是的。”
李治想了想,摆手道:“那这件事就让皇后处理吧,朕相信她能处理好。你盯着就好,不要插手。”
黄伯善拱手道:“臣领旨。”告退离开。
感谢大家的评论留言。我原本是想,如果大家希望召回王皇后,就往这个方向写,经过层层铺垫,各方面条件成熟,再召回来。看了大家意见后,大部分书友不希望回来,那就按照大家期望,不再往这个方向写了。这本书均订两千左右了,感谢大家的支持,蹈舞礼致谢!
第123章 司宫台改革
四月的夜晚,月色清幽如水。
王伏胜坐着马车,来到司宫台宫外暗司。
他跟着引路人,来到地下石室,闭着双眼,静静坐着等候。
良久,司宫台三大内常侍来到石室,一声朝着王伏胜见礼。
“拜见大监。”
王伏胜淡淡道:“武府最近可有动静?”
微胖内常侍笑道:“没有任何动静,就是长秋台的人,似乎比平日多了些。”
王伏胜冷冷道:“蠢货,这不就是动静吗?”
三人都吃了一惊,面面相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