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我妻武则天 第334节

  ……

  桌子上摆了七个瓷瓶,桌旁也围了七个人。

  每个人都面色苍白,一言不发。

  他们曾经都官职显赫,前途远大。

  就算封侯拜相,青史留名,也是有可能的。

  然而此时此刻,等候他们的将是累及子孙,遗臭万年的命运。

  毒药是提前就准备好了的,服下后两刻钟就会死,死的时候没有任何痛苦。

  既然要行此谋逆大事,自然就要做好赴死的准备。

  富贵险中求,他们求的是大富贵,也只能以自己和全族人的生命为代价。

  时至今日,河东路再未传回任何消息。

  没有消息,便代表计划失败,大理寺也已经盯上了他们,他们别无选择,只有死。

  现在死,还能痛快一些,等被大理寺抓住后,等候他们的很可能是生不如死的酷刑。

  话虽如此,真正面对死亡时,又有几个人能直面死亡的恐惧呢?

  侯善业率先拿起一个瓷瓶,塞入怀里,沉声道:“这是最后一次聚会了,大理寺还未抓我们,应该是在向皇帝请示,趁着这个时间,把后事料理一下吧。”

  语毕,第一个迈步离开了屋子。

  程致敬、张楷两人也都拿了毒药,头也不回的离开。

  料理后事是没指望了,全族都得死,连个收尸的人都没有。

  不过在人生最后时刻,他们至少可以选择一处自己喜欢的地方赴死。

  胡楚宾忽然笑了笑,朗声道:“察微之士,所宜三思。我等为富贵所惑,当有此果。”

  连毒药也不拿,大步离去,似乎想选择其他的自杀方式。

  屋中只剩下袁公瑜、王德俭和许昂三人了。

  袁公瑜忽然道:“许兄,令尊难道真的对此事一无所知?”

  许昂冷冷扫了他一眼,一言不发,大步离去。王德俭叹了口气,也跟了上去。

  两人都没有拿毒药。

  很快,屋中只剩下袁公瑜一人。

  他将四瓶毒药全部揣入怀里,自嘲一笑,道:“也不知一口气服下四瓶,会不会死的快一些。”

  迈着步子,离开了院子。

  这里是城南安义坊的一间小院,虽在城内,却远离繁华。

  袁公瑜骑着一匹马,足足行了半个时辰,才回到长安繁华地带。

  他打马急行,很快回到府中。

  家人早已被他遣散,隐姓埋名,躲到深山老林之中,屋中只有一名眼花耳聋的老仆。

  那老仆开了门,朝他说道:“阿郎,李相公派人请您过去一趟。”

  袁公瑜先是一愣,随即笑道:“李公啊李公,这可是你自己请我过去,那就别怪我连累你了。”

  重新上马,朝着李义府的府邸而去。

  来到李府,被家仆引入书房。

  李义府正在屋中踱步,面色阴沉,见他进来后,挥手屏退仆人。

  “公瑜,东宫之事,你最近得到什么消息没?”他低沉着声音问。

  袁公瑜道:“您指的是?”

  李义府沉声道:“我怀疑东宫之事,是许敬宗在谋划。”

  袁公瑜讶道:“您为何这么想?”

  李义府道:“他女婿王德俭在东宫,他儿子许昂在雍州府,所以他最容易陷害长孙诠。”

  顿了一下,冷冷道:“而且我最近觉得有人在盯着我,很可能是大理寺怀疑到许敬宗,牵连到我。”

  虽然两人已经闹掰了,但在外界看来,许敬宗和他李义府,总是有着一层特殊的关系。

  袁公瑜端起茶杯,给自己倒了杯热茶,笑道:“不愧是李公,果然机警。”

  李义府察觉他话中有异,猛地盯着他,道:“你这话什么意思?”

  袁公瑜慢条斯理的道:“此事确与许府有关,不过并非许敬宗策划,而是他的儿子许昂。”

  李义府目光灼灼道:“你怎么知道?”

  袁公瑜朝他微微一笑,道:“因为我也是参与人之一,怎会不知?”

  李义府脸色大变,一脸惊愕的望着他。

  袁公瑜笑道:“你很惊讶吗?不止我参与了,被你调入京的侯善业、张楷、程致敬也都参与了此事。”

  李义府身子一晃,嘶声道:“公瑜,你这些话都是真的?”

  袁公瑜眯着眼道:“你觉得我像是在开玩笑吗?”

  李义府深吸了几口气,终于明白为何有人盯着他了,咬牙道:“你们为何要行此大逆之事?”

  袁公瑜笑道:“你真想听吗?”

  李义府正要说话,忽然猛地一惊,走到门口,将鱼符递给门外心腹。

  “立刻去一趟大理寺,找大理寺卿狄仁杰,就说这里有谋害东宫的嫌犯,请他过来一趟。”

  接着,他又招呼了四名侍卫进入屋中,他这是担心袁公瑜狗急跳墙,会对他不利。

  袁公瑜笑道:“不愧是李相,这种情况下,还能有如此应变。”说着取出怀里的瓷瓶,一口气闷了四瓶。

  李义府道:“你喝的是什么?”

  袁公瑜放下最后一个空瓶,淡然道:“没什么,几瓶毒药罢了。”

  李义府后背一凉,若是狄仁杰过来后,发现袁公瑜已死,他就有口说不清了。

  他转过身,就要去找郎中,袁公瑜却喊住了他。

  “李相,这毒药是我们计划前就准备好的,纵然孙思邈在一旁,也救不了我。您就不必多费功夫了。”

  李义府深吸一口气,慢慢转过身,瞪着他。

  “袁公瑜,我自认待你不薄,你为何要如此害我?”

  袁公瑜沉默了一会,道:“你不该把我调回长安。”

  李义府怒道:“是你当初离京之前,恳求我把你调回长安,如今你却怪我?”

  袁公瑜低着头,道:“不错,当初确实是我恳求你,但回到长安后,我就后悔了。”

  “一个人被罢了官,就该被贬到外地州县。因为只有远离政治漩涡,他才能慢慢平复官职下降的心理失落。”

  “我在地方上,依然是一县之尊,没有人敢羞辱我,我可以四处游览名山大川,钓鱼狩猎,日子勉强也过得下去。”

  “可回到长安后,我就得面对昔日旧部同僚的冷嘲热讽,面对长安的纸醉金迷,面对权力的诱惑。”

  “在地方上,我可以安然当一个七品县令,可到了长安,六品的工部员外郎,却让我备受煎熬,难以忍受。”

  李义府道:“这是你无法控制自己的欲望,怪得谁来?”

  袁公瑜道:“不错,我一开始也是这样劝说自己,极力忍受。我想着有你支持,迟早能回到原有的位置。”

  “可你却打消了我的幻想。皇帝出巡,你一心只顾着帮张柬之谋划,让他跟随皇帝身边。我日日去你府上拜访,你却视若未见,从未想过我。”

  李义府道:“那是因为他比你有才能。”

  袁公瑜凝视着他,道:“不对,准确来说,是他比我有用。能让你宰相的位置,坐的更稳。”

  李义府脸色变了变。

  袁公瑜道:“我后来也想明白了。陛下重情义,你把我们几个调回长安,就是想让陛下觉得,你是个念旧情的人,我没说错吧,李相公?”

  李义府一挥手,道:“这不过是你不满现状,凭空臆测罢了。”

  袁公瑜叹道:“也许吧,不过事已至此,我也懒得多计较了。”

  李义府见他神色萎靡,显然毒药正在发作,马上就要一命呜呼。

  他急忙问道:“侯善业他们几人呢,又为何要谋逆?”

  袁公瑜低声道:“侯善业和程致敬,和我差不多。张楷治地在河北,你也知道他爱财,在地方上捞了不少,听说陛下要去河北,他就怕的不得了。”

  “至于胡楚宾,他是被许昂、王德俭劝动的,我也不知道那两人怎么劝说他的。”

  李义府心中一凛,忙问道:“此事许敬宗可有参与?”

  袁公瑜嘴角已经开始渗血,喘着气,虚弱的道:“他应该没有。不过此事是他儿子许昂一手策划,我们六个,其实都是被许昂劝说。”

  李义府吃惊道:“许昂?他为何要行此事?”

  袁公瑜张了张嘴,却发现已经发不出声音了。

  他拼尽全力,从怀里取出一张纸,放在桌子上,嘴里呢喃了什么,李义府却已经听不到了。

  李义府望着昔日同僚,身死当场,一时间心中也充满悲伤。

  等到袁公瑜趴在桌子上,再也不动了,他才走过去,拿起那张纸。

  上面竟是一封认罪状。

  袁公瑜将整件事都详细的交代在上面,每个人负责做什么,都记录的清清楚楚,里面也并未提到李义府一个字。

  李义府怔怔不语。

  袁公瑜看起来想要将他牵连进去,其实早就准备好了,帮他撇出嫌疑。

  李义府仰首望着天花板,悠悠一声长叹。

  过了没多久,狄仁杰便带着人来了。

  李义府非常配合,将所有情况,一字不漏的都和狄仁杰说了,又将袁公瑜的认罪状给了他。

  “狄寺卿,你若是不放心本相,本相可以和你去一趟大理寺,配合你调查。”李义府沉声道。

  狄仁杰拱手道:“下官不敢,既有袁公瑜的认罪状,想来此事与李相无关,狄某就将尸体带走了。”

  李义府道:“请便。”

  大理寺的衙役将袁公瑜的尸体带走了。

  李元芳原本还想检查一下命案现场,却被狄仁杰拉住了。

  离开李府后,李元芳忍不住问:“狄寺卿,您真的相信李义府与此事无关吗?”

  狄仁杰哈了口气,搓着手,道:“从目前的情况来看,此事应该与他无关。就算真有关系,他是宰相,没有陛下旨意,咱们也没法子拿他。”

  最近为了调查此事,他已经几夜没有回家,晚上也只睡两个时辰,身体虚的很。

  李元芳见他很冷的样子,将自己披风脱下来,披在他身上,说:“袁公瑜供出的名单,跟咱们怀疑的对象一模一样,你看要不要直接抓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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