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治动容道:“我军战船可被点燃?”
姜恪笑道:“陛下放心,孙仁师将军提前便有准备,在战船四周,裹住铁皮,敌船无法引燃我军战船,也无法用钩爪,爬上我军战船。”
李治奇道:“那怎么还有一艘船被夺了呢?”
姜恪轩眉微皱,道:“倭人之中,有一群穿着鲨皮衣的倭人,他们善使一种套绳钩爪,扔到船檐上钩,攀爬上船。”
“这群人身手灵活,应该是倭国精锐,不过他们也只夺下一艘大船,也就数百人逃走,其余倭人皆被我军消灭。”
李治点了点头,心情颇为畅快。
这一战结果比原来的白江口之战,赢得还要彻底,看来他这几个月的布置,并未白费!
姜恪道:“我军胜利的消息传到百济后,扶余义慈极为害怕,担心我军趁势攻打,逃到光州。”
“黑齿常之领兵南下,三日之内,连克十多城,臣离开熊津港时,黑齿常之已打到金州,百济六成领土,皆落入扶余福信手中。”
李治问道:“刘仁愿将军可顺利逃出倭国?”
姜恪迟疑了一下,道:“根据内领卫的消息,他已顺利逃离龟井馆,然而却并未返回营州。”
李治脸色一凝,道:“难道出事了?”
姜恪道:“陛下不必担心,刘都督说,他可能去了虾夷。”
李治奇道:“他去虾夷做什么?”
姜恪道:“刘都督说,他临行之前,给了刘仁愿将军一个锦囊,让他危急之时打开。”
“哦,锦囊中写了什么?”
姜恪道:“锦囊中告诉刘将军,倘若逃跑不顺,海路不通,就通过陆路,沿倭国向北,逃去虾夷人的地盘,倭国人一定猜不到。”
李治摸了摸下巴,道:“咱们既跟倭国动手,料来虾夷不敢为难刘将军,这倒确实是个办法。可刘仁愿既然顺利逃脱,为何还要去虾夷?”
姜恪搔了搔头,苦笑道:“他可能是想说服虾夷,与我们共同对付倭国吧?”
李治顿时无语。
他手下这些唐朝将领,一个个为了立功,好像都不要命似的。
李治道:“倭国那边,可传来什么最新消息?”
姜恪笑道:“倭国那边可热闹的很呢,根据内领卫消息,倭国女王将责任都推卸给中大兄,准备捉拿中大兄,趁机夺权。”
“然而另有一群倭人,乘坐本朝战船赶到,阻止了倭国女王的计划。”
李治心中一动,道:“莫非就是从白江口逃走的那群倭人?”
姜恪道:“陛下圣明,正是他们。那群人的首领叫鬼岛川清,原本是一名海盗,他救下中大兄后,倭国两派势力,便开始内斗!”
李治道:“他们原本就有矛盾,只为对付咱们,才暂时联合。如今打了败仗,自要相互推卸责任了。”
姜恪道:“陛下说的极是,他们这次内斗非常激烈,据说筑紫朝仓宫内,尸横遍野,血流成河。”
李治问道:“谁赢了?”
姜恪道:“中大兄赢了。宝女王在阿倍比罗夫的保护下,逃出倭国,去了百济。”
李治愣道:“她去投靠扶余义慈了?”
姜恪笑道:“正是如此,估计是想借助扶余义慈的力量,东山再起,只可惜义慈也被福信打的节节败退,无力帮她。”
李治摸了摸下巴上的短须,露出思索之色。
倭国女王虽争斗失败,然其在国内,还有一定力量,将来要消灭倭国,也许可以利用一下这位女王。
击败倭军容易,要想攻入倭国领土,消灭他们,却并非易事,还需仔细筹谋。
无论如何,这一场大捷之后,主动权已牢牢握在自己手中。
李治心情畅快之下,嘉勉了姜恪几句,便让他退下了。
心绪纷飞之下,他在殿内坐不住了,披上一件斗篷,沿着一条小径,在后宫散步。
后宫中的花朵都已凋零,结了冰霜,树枝上也挂着一根根冰凌,仿佛银树开花。
李治却感觉今年并无往年那般寒冷。
“伏胜,今年还未下过雪吧?”他问。
王伏胜轻声道:“也就十二月中旬,下了阵雹子,之后就再未下雪了。”
李治眉头一皱,长安每年冬日都会下雪,今年气候异常,明年只怕会出现什么灾害。
熊津港这一战,虽打的时候只有一两天,但前期准备上,消耗了不少钱粮,接下来不能光顾打仗,需得把这些钱粮补回来。
补的对象自然是倭国。
这一战让倭国元气大伤,然而要想消灭他们,还需从内部消耗他们,签订战争赔偿,便是第一步。
不过这事不急,熊津港这一战,几乎将倭国精锐主力,消耗殆尽,这将打破地区平衡。
接下来几个月,各国都会有所行动,倭国内部,只怕也会出现动乱。
等倭国形势变得更加恶劣,内忧外患下,到时,才是威逼他们,签订赔款的最佳时机。
李治一时想的太入神了,脚步较快,走到一处结冰的青砖上,打了滑。
王伏胜动作极快,倏地上前,想去扶住李治,结果脚底也打了滑。
他倾斜瞬间,手掌在地上一撑,朝前扑倒,李治倒下时,刚好摔在他背上。
众内侍宫人尽皆大惊,都上前去搀扶李治和王伏胜,便在这时,远处传来一阵“噗嗤”笑声。
李治转头一看,只见一名少女远远躲在假山后,亮晶晶的大眼睛,与他对视片刻,随即转身就跑。
有内侍便要去追,李治站起身,说道:“不必追了。”将王伏胜拉了起来。
“伏胜,刚才那少女是谁?看着不像是宫人吧?”
王伏胜也瞧见那少女,皱眉道:“江尚宫、何尚宫调教的宫人,绝不会如此放肆!陛下,可要臣去调查一番?”
李治摇了摇头。
武媚娘经常邀请命妇入宫,也许这少女是跟着哪位命妇入宫,不值得大惊小怪。
他沿着小径继续前行,脚步放慢了一些。
正行之间,忽见远处快步过来一群人。
第367章 陛下又想启用你呢
为首的是徐槿。
她披着一件蓝色斗篷,迈着小碎步,飞步而来,身边牵着名少女,正是刚才那名逃走的少女。
“妾身拜见陛下,这孩子刚才冲撞陛下,还请陛下恕罪!语儿,还不向陛下叩头请罪。”
那少女跪在地上,脆声道:“奴、奴婢错了,请陛下不要责罚奴婢。”声音颤颤巍巍。
李治抬手笑道:“没事,朕刚才自己都想笑呢,贤妃,拉她起来吧。”
徐槿这才将她拉起来,陪着李治一起在园子里逛了起来。
那少女则跟在后面。
李治问起那少女来历。
徐槿回答道:“回陛下,她是兄长一个朋友的女儿,名叫冯语儿,父母双亡,身世可怜,兄长便收留了她。妾身见她乖巧,便收她做了义女。”
宫中没有子女的嫔妃,收养年轻女子为义女,是很平常的事。
李治知道义阳公主搬去公主院后,徐槿有些寂寞,握住她手,转道朝蓬莱殿方向而去,问道:“她父母怎么死的?”
徐槿停顿了一下,道:“病死的。”
李治见她神情有异,追问道:“怎么病死的?”
徐槿不敢再隐瞒,低声道:“他父亲原本成立了小结社,专门承接官府工事,修一座水渠时,被人陷害,说他偷工减料。县府拿他问罪,将他家产全部充公,判处流刑。语儿父亲还未出发,便在牢中病死,她母亲也悲愤而死,临死前,将她托付给了兄长。”
李治挑了挑眉,道:“你说他父亲是被人陷害?”
徐槿道:“是的,害他父亲的人,是另一个大结社的掌柜。”
李治冷哼一声,道:“县衙的人都怎么办案的,竟如此不分青红皂白?”
徐槿道:“抓捕语儿父亲的县尉,收了那掌柜贿赂,官商勾结,一个谋夺语儿家产,一个谋夺水渠工事。”
李治怒火中烧,道:“那帮贪官可处理了?”
徐槿轻轻抚摸着李治胸口,柔声道:“陛下不必生气,兄长回京后,便去御史台告发了那县尉。那县尉已被治了罪。”
李治道:“奸商呢?”
徐槿道:“也一并处置了。”
李治听完后,却余怒未消,心情沉重。
此事既能出现在他眼前,说明类似之事,已多不胜数。
当初鲁城县之事,他便知从征幕制度改为招募制度后,会衍生出贪污腐败。
去年回京,便跟群臣讨论此事。
君臣商议后,一致认为,只有完善商律,方能杜绝此事。
新修律法的事情,他交给太子太傅于志宁、刑部侍郎李勋、大理寺少卿李友益共同负责。
后来几人新编律法,经政事堂讨论后,呈到李治面前,李治也通过了。
李治并非精于律法之人,但从眼下结果来看,这些人制定的律法,问题很大,并不能阻止各州县的贪腐之风。
倘若此风继续蔓延,导致吏治腐败,不仅百姓受苦,后世之人,也会将责任推到取消徭役之政策上。
等李治死后,此政必定废除,又回到原来的旧制。
李治自然不能允许这种情况发生。
从财政方面来看,取消徭役,解放生产力,确实对国家有利,他亲自巡视之后,也肯定了这一点。
唯一的问题是,律法跟不上制度的变化,无法有效解决腐败问题,那就必须换一批人,重新制定律法。
涉及到律法,朝中最有权威和能力之人,在他心中只有一个。
长孙无忌。
当天夜里,李治宠幸蓬莱殿,次日一大清早,来到甘露殿,准备召见于志宁几人。
结果来到正殿,不由愣住,原来殿内龙案之上,空空如也。
他这才想起,今日官员们放假,于志宁几人估计也在家中,享受难得的正日假。
李治不愿将此事拖到明年,便传旨入府,召见三人。
于志宁三人还未到,李、程知节和尉迟恭却先入宫求见。
三人已从姜恪口中得知,倭国的战争详情,故来找李治讨论,接下来对倭国的用兵方略。
李治接见三人后,询问三人看法。
程知节道:“陛下,熊津港之战,我军重挫倭军主力,倭国再无力插手百济之事。可先助福信,消灭义慈,再联合百济军,共伐倭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