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下勇的话让阿南惟几神情大定,两人开始热烈地讨论起撤退方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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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夜时分,日军第十一军参谋长木下勇从指挥部走了出来,径直上了一辆早已等候多时的形车,轿车随即启动前行,约一个中队的日军随车警卫。
汽车疾驰在空荡的大街上,奔跑的日军踏出一阵整齐的脚步声,就算在这最后的时刻,武汉城内依然看不出一丝慌乱的气息,街道上随时可以看到巡逻的伪军站在街道两边行注目礼,一切看来都有条不紊。
汽车很快在一处深宅大院门口停了下来。一对大石狮子,两盏红灯笼高挂,朱红大漆的大门上方,是一块黑底金字的匾额,上书两个端端正正的镀金字——迟宅。
这里正是迟六奇的家,武汉失守后不久,迟六奇被日军推选为武汉武汉维持会的会长,反正是将死之人,迟六奇也没有做多少推辞,爽快地答应了,这个位置终究要有人坐,在自己手里,或许还能保一方百姓平安,远比落到械,狭挟人手里要好得多,至于骂名?随他去吧,好男儿正气在胸间,但求无愧于心。
木下勇下了车,两个警卫随即敲响了门上的铁环。没有人知道,在这个紧张的时刻,木下勇为什么还要来见迟六奇。
“谁呀,这么晚了?”门里传来一声不悦的声音,随即“吱呀”一声,大门打开了一条缝隙,一个戴着瓜皮小帽的脑袋伸了出来,“妈呀,是”,瓜皮小帽惊叫一声,随即欲关上大门,两个日军警卫一个箭步上前,将脚插入门内,喝道:“八格牙路,皇军光临还不快快迎接,你找死吧?”
“啪啪“两声巨响,随即就是木下勇的怒骂声:“八嘎!不许对庄老太爷的家人无礼。”
“哈伊!”两个警卫立即并腿哈腰。
木下勇换了一副笑眯眯的嘴脸,道:“腥生不用害怕,我是第十军参谋长木下勇,有要事求见庄会长,还请腥生代为通报。”
门里的瓜皮小帽似是淡定了不少,大户人家的气势也出来了,“好,你等着,我这就去通知。”旋即咣啷一声关上了大门。
须臾之间,大门再度打开,爽朗的声音也随即传出来,“呵呵,不知木下将军驾到,有失远迎,罪过罪过!”声到人到,赫然正是几次协助蒋浩然的庄大栓。
“哟西,是庄桑呀,有您在就好办了,您不是在南京吗,什么时候回来的?”木下勇雅庄大栓打着拱手,笑道。
“唉,这不是家主身体一日不如一日嘛,您也知道,我们家老爷膝下无儿无女,身边只有一个干孙女儿伺候着,这么一大摊子事情,没有一个主事的人张罗根本忙不过来,我这不只好又回来了嘛,回来也就半个月的时间,忙着处理家务,就没有及时去拜访阿南将军和木下将军,还望见谅,请!”
“请D里哪里,庄桑客气了。”木下勇随着庄大栓打起手势,抬腿进屋,四五个警卫随身跟进,其余人等在屋外四处布防,设置警戒哨。
进了屋,在装潢古朴气派的会客厅里分主客坐下,丫鬟端上茶水,摆上瓜子花生时令水果。
木下勇提出见见迟六奇,但被庄大栓谢绝,只称迟六奇已经重病卧床,时日无多,实在不宜见客。
木下勇也没有坚持,却一招手,叫出一个身背医药箱的老年军官,说是专门从陆军军医大学请来的教授,特意来给迟六奇看病的,还大言不惭地说,但凡为皇军灸尽力服务的中国人,皇军也会投桃报李。
庄大栓明白,木下勇这是担心迟六奇装病不见,这才特意带着医生,也就是看到自己在,才没有坚持要见迟六奇。当然,对于木下勇的“好意”,他也不能再推辞,吩咐下人带着医生去看病人。
喝了口茶,木下勇开门见山道:“庄桑,想必您也知道皇军现在面临的困境,之那军四面围城大举进犯,皇军兵力薄弱,不得不弃守武汉,我知道你一直是皇军最好的朋友,所以我也不跟你绕弯子,今夜前来拜访,是有两件事想请你帮忙,第一,我们需要大量的劳工搬运物资,第二,我们需要粮食,希望庄桑能号召城内的商户给皇军捐一批大米,至少不能低于一千吨,我想以庄家在武汉的地位,这两件事情对您来说不难吧?你放心,不会让你白捐的,等这次战役结束,我们一定会给你足够的补偿,您不是在南京还有生意吗?在以后的合作中我们一定会尽力照顾,不知庄桑肯不肯施以援手?”
木下勇的话看似情真意切,但也无不充斥着威胁的成分,庄大栓也是个人精,哪里有听不懂的道理,只是他就不明白了,这鬼子素来凶残,怎么突然变得如此慈善起来,这要劳工、要粮食,完全可以通过枪杆子压、通过抢,以往他们都是这么干的,这都要逃出武汉了,倒是充起好人来了,真是奇了怪了。
第八百九十二章 迟小翠
当然,庄大栓也不会傻到去点破,呵呵一笑道:“木下将军待我们庄家一直不薄,这个忙我们可以帮,但也请木下将军答应我一个条件?”
“庄桑请说,只要是我木下勇做得到的,我一定帮你们。”
“您办得到,我就请木下将军严令皇军和皇协军不要祸害我们武汉的百姓,毕竟他们都是无辜的。”
“哈哈哈,您放心庄桑,这个条件我一定答应您,那我们就这样说定了。”木下勇说着一挥手,身边的警卫立即上前,将一个木器盒子放在茶几上,打开。只见里面满满一盒子的金银玉器珠宝,在电灯下烨烨生辉,“庄桑,这是皇军的一点心意,还望您笑纳,事情办好了,另有重赏!”
庄大栓眼里顿时流露出贪婪的目光,盯着满盒子的珠宝再也移不开了,嘴里连连道:“好好好,木下君您太客气了,您放心,皇军的事就是我庄大栓的事,今晚我就召集各大商会、城内的殷实家主,各甲、各村、各庄开会,有粮的出粮,没粮的出力,保证尽心尽力地办好这件事情,但你要的一千吨大米,这可不是个旋目,你也得给我充足的时间。”
“三天,最多三天,庄桑,你也知道,之那军现在逼得紧,留给皇军的时间可不多了。”
“三天?木下君,您这可就有些为难我了,三天之内我到哪里给你找一千吨大米去,恐怕把全城各大商铺的大米全收拢了也达不到这个数,您至少得给我七天时间,我好从长沙运过来。”
“七天肯定不行,最多四天,从长沙运的想法您就不用有了,哪怕你们庄家手眼通天,恐怕重庆政府军队也不会容许你们在这个时候运输这么大数额的粮食进入武汉?就从武汉想办法吧,我知道您能办到的。”
“呼!”庄大栓重重吐出一口气,道:“好吧,木下将军,我尽量帮您想办法,但如果实在没有达到您要的数量,还请您原谅。”
“呦西,庄赦样一说我就放心了,一切都拜托庄桑了。”木下勇嘴角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笑容,说着就起身,朝着庄大栓并腿弯腰低头。
看事情办妥了,木下勇也没有心情继续留下闲聊,毕竟还有一屁股的事情等着他,遂提出告辞,恰好医官看完迟六奇的病也出来了,再聊了会迟六奇的病情,假惺惺了一番,木下勇才带着一众人等急匆匆地离开。
送走木下勇,庄大栓再次回到客厅,此时却对茶几上那满盒子的金银珠宝宛如未见一般,径直走向了里屋。
明亮的电灯下,一张雕花大床摆在屋子的中间,迟六奇半坐半躺在床上喘气如牛,一张脸肿的像个盘子,且肤色暗黑,嘴唇发绀,脖子因为长期出气不顺,被憋得十分粗大,眼睛微张着,露出一丝亮色,大热天的,依然盖着厚实的棉被,看来还真是病得不轻。
床边坐着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女,左手拿着一把扇子微微摇动,似是在驱赶着蚊子,右手轻轻在迟六奇胸口抚着,看庄大栓进屋,少女立即起身,双手拿着扇子放在小腹上,略微欠身轻声道:“大栓叔,您来了。”
少女长的还真不赖,明眸酷齿、肌肤吹弹可破,脸上还有一对迷人的小酒窝,一头黑发随意地拢在脑后,丝毫不显凌乱,反而平添一种随意的美。
庄大栓点点头,轻声道:“小翠,老爷睡着了吗?”
小翠不自觉地看了迟六奇一眼,轻声道:“爷爷”
“是大栓子来了吗?”小翠的话还没有说完,迟六奇已经睁开了眼睛,声音虽然虚弱无力,但也能听得清楚,话音一落,随即就是一阵激烈的咳嗽声,庄大栓箭步上前,一把扶起迟六奇,轻轻拍打着他的背部,小翠赶忙上前,不知道从哪里拿出一个拳头大的橡胶球,橡胶球上还连着一根长长的橡胶管。
小翠飞快地把橡胶管插进迟六奇的嘴里,随即猛捏了两下橡胶球,迟六奇喉咙里传来兹兹的液体声,等小翠抽出橡胶管的时候,迟六奇也长长舒了一口气,好像轻松了不少。
“小翠,这是什么东西,哪里来的?”庄大栓一努嘴,奇道。
“这个呀?”小翠扬起手里的橡胶球,得意地说道:“刚刚哪个小鬼子给的,说是叫什么吸痰器,还说爷爷这个差大的握就是痰,只要及时吸出痰来了,爷爷就还可以好好地活着。”
庄大栓点点头,没有再多问,轻声问了一句迟六奇好了些没有,在得到肯定之后,庄大栓才原原本本将刚才的情况说了一遍,并且也说出了自己心中的疑惑。
“你做得对。”迟六奇很费力地说出一句,喘了好几口重气之后继续说道:“粮食不算什么,呼哧呼哧,重要的是呼哧呼哧,我武汉百姓免遭杀戮之灾,呼哧呼哧!小翠,我有些饿了,你呼哧呼哧”
庄大栓抢说道:“小翠,快去,给爷爷熬一碗燕窝人参粥来,你爷爷今天有够累了,得好好补补,这里我帮你看会。”
“嗳!”小翠脆生生地答应着,放下正在清洗的吸痰器,快步出门。
喘了一会气,迟六奇仿佛又舒服了一些,继续说道:“你也不用管我,快,把消息送出去,呼哧呼哧,让浩然知道。”
“可这”庄大栓有些为难。
“不用管我,我答应过浩然,一定好活着看到他收复武汉,呼哧呼哧,我不能食言,快去!”迟六奇费劲地说着,语气坚决。
“那行,我这就去发放消息,老爷!”庄大栓说着就起身,帮迟六奇换了一个舒服点的坐姿,旋即快速出门。
南昌,第四十集团军指挥部。
已经是凌晨三点多,但指挥部依然灯火通明,蒋浩然、刘鹤、张大彪等一众参谋将领都在,而且脸上的表情都显得不轻松,一个个不时地看表,仿佛在等候着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