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躲不住了就走,没啥。只是临走前,必须整一把。
想到了走,他的心生悲怆。
他想着,真要是走了,短时间就没法儿回来了。也许是半年一年,也许是三年两年,也许是永远,他就得带着他的秀~远远的离开这里,只能等到日本人被打走的时候才能回来,只要日本人在这里他们就不可能回得来。
走就走,只是走了就没人在坟前磕头烧纸了。
那就在走之前给大坟里的亲人们听听枪声,给他们报仇的枪声,让亲人们安心在这里等我们回来吧!
至于脸对上了打枪?王南有些发狠的对自己说:这是总得面对的事儿,该咋地咋地,一坟的老少都在看着哪,老子认命了。
走得掉大坟里的人就保佑我们三个,走不掉我就来陪你们。
嗯。这事儿不用跟两个女孩子说,万一的话,她们也会往山里跑吧……
王南就此斩断念头,没敢往下想。
到了河边,他看到李秀正带着二丫把东西往三个背包里放,把用不上的都堆在一边。
看到王南回来,二丫抢着说:“秀秀姐说要先收拾好,这叫有备无患。要是日本兵来了咱们说走就走”。
李秀微笑着静静的看着王南。
王南心头一暖,俩人儿想到一块了,这就是心有灵犀吧,笑着看李秀:“我正想说来着”。
随后说:“日本人正往东边村子里走”。
第十四章 柳条通里射出的子弹
两个女孩子很伤感。
她们很可能会离开这里了。
她们喜欢这个地方,因为这里是她们亲人最齐全时的见证。
她们恨这个地方,因为这里她们失去了除了他之外的全部亲人。
李秀有些无奈的点了点头,指了下地上最后一堆东西,那几把步枪和两条标准弹药带。
王南伸手把两条弹药带拿起来,递给两人。
李秀二话没说就往身上挂,二丫就跟着李秀做。
王南又抓出两把步枪,检查了下子弹,放在两人身边。这几把枪精准度都差不多,他也没细挑。
还余下五把枪,他想了下,没退出子弹,而是试着抱了起来,有些重,一条枪8斤哪,他就抓出两把枪来。
抬头看到两个女孩子在看着他,只好解释一下:“日本人从村子出来的话,我琢磨着他们会沿着柳条通边儿的小路走过来,我从里面穿过去守着,看有没有机会开枪。”
李秀看了看他手里的两把枪,又拿眼睛问他。
王南不由自主的回答起来:“那里边太密了,空手走还挂衣服哪。我带上一两把备用,跑的时候就不拿了。”
二丫抢在李秀的前面说:“那我们俩儿把枪送过去呗。”
“不用,里面没什么路,树枝子支愣八翘的还带着剌儿,脚底下还有水,我也只是过去看看,行就行,不行拉倒”。
李秀和二丫半信半疑,王南只好安慰她们:“日本兵有二三十人哪,我只是去看看”。
王南看二人紧张的样子,安慰了几句,就背上一把枪做备用,跟二人挥了下手,又走进了柳条通。
李秀和二丫只是默默的看着他的背影。
李秀看得出来,就算是日本人找不到他们,他们也得离开这里远走高飞。
王南要带着备用枪,肯定是想干最后一把,能打死几个是几个,估计是想离开的心安一些。
只是日本兵有二三十个,枪一开就得面对面硬怼,这太危险了。
王南对柳条通很熟悉,这几个月来这里转了无数次,这次他得找一处可以藏好自己却让敌人都透亮的地方。
转了不少地方,裤腿子早湿了,鞋子灌进了水,每走一步都发出吧唧吧唧的声音,上衣还被扯破了两处,这才找到了一处他怎么看都觉得合适的地方。
他站在一块卧牛石边上,从密草中看过去,隔着一个大水泡子就是那条小路。
卧牛石和小路有六十多米的距离,枪架在这里能管住五六十米长的小路。
小路这边是水泡子,那边是个小缓坡,长着不少达达香,一小丛一小丛的并不大,还有些不高也不厚实的草丛,一眼看过去没有什么能藏人的地方。
在这里伏击,王南觉得日本兵没办法冲没过水泡子,也没有合适躲藏的地方。
对射时也不能一下子就能在草丛中找到自己的位置,起码要在小路上硬挨上一两梭子才能前后散开。
等他们找到路进入柳条通子时,自己早带着两个女孩子走远了。
卧牛石横开有三四米长,两边都可以开枪。
从石头的向后退几米,绕着一个土包向再右跑二十多米有个半截子老柳树,那个地方比较高,树桩下面有新生的柳条拦住,枪架在那里能看到整条小路,他就把马枪放在了那里。
顺着树桩边上的水沟往右前斜着走,近二十米处有个水坑,坑不算大,水也不深,水坑边上有几块不大的石头,中间的空隙正对着小路方面,石头被一片不太密实的榛材颗子挡着,也能看清路对面的近一百米的情况。
他把水坑处当做最后一个开枪的地点。从这里跑的话,要从一个土坎后面爬几米,进到密实的草丛灌木里就可以跑了。
三个点象倒人字型,每个位置都能看到小路前后。
王南试着跑了几个来回,感觉还行,连接三个点儿都可以走洼地土包水沟,不怕跑的时候被日本人看到。
从日本兵找到进柳条通的路再转到这个位置,熟悉的人也就五六分钟,可给不懂路的日本人估计半个小时都不一定。
对于日本人进柳条通搜查,他的心中是不以为然的。
柳条通这么复杂,自己也是在老猎人带了好多次之后,才能一个人进来一个人出去,却也不敢说也全走过。
这里面荆棘密草树丛水坑沼泽密布,直线一百米的距离,你走对了还得绕出两百米才能找到,日本人进去只能两眼抓瞎。
所以,王南觉得他在这里打上几枪后,日本兵一开火,他就跑回去,带着她们两个沿着河边走猎人小路往山上绕,日本人找不到路也追不上,白挨几枪也只能干瞪眼。
要是日本人挨了枪就退兵的话,说不定还能守着坟不动哪。这才是他的心里真实想法。
前路后路就这样定了下来。
王南就拿着备用枪在长石边上趴了下来,他肯定日本人要走这条小路。
等待的时间总是显得很漫长。日本人在很久后才从东面儿走了过来。
他们是两个分队混编的士兵,由一个军曹带队,拉开了二十多米,人有点稀稀拉拉的。
王南看不懂编制也看不懂军衔,只是扫了眼了人数,看的不是清楚,大概是二十个人左右。
中间有一个翻译没有穿军装,低头哈腰的跟带队的军曹说话。
王南仔细扫视着这些人。
有七八个人背着背包。机枪是有架子的,看到了两挺,就是枪把子有点古怪,跟步枪完全不一样。
又近了些才看到一个人拿着小手炮(掷弹筒)。这东西他也只是听说过,一拉就是一炮的东西,让王南有些不寒而栗。
日本人走的挺快,明显是冲着他们的小村落来的。
他思考了片刻,打不打在回去看到李秀她们之前他就定了下来,他就是要在离开前打一次。
只求心安。
王南以枪里的子弹数排了个先后顺序,五发子弹,第一枪打走在后面走在水边那个机枪手,第二枪打他前面拿小手炮的,第三枪第四枪是枪口往前转到另一个机枪手和那个带队的,前四枪有把握日本人反应不过来,第五枪看情况吧,枪口不动随便打个也行,至于下梭子子弹要看日本兵的反应再定。
想到压子弹,他把上衣口袋里的两排子弹拿出来放在石头上,又想了想,把左侧前盒里的三排子弹掏了出来,放在口袋里。
看到前头开路的日本人已经走过了正面对。
王南深深吸了一口气,吐出半口,按自己设想的顺序飞快的开了第一枪,第二枪,第三枪,日本人的反应非常快,第三枪时第二个机枪手已经飞快的趴在别人后面。
王南只好压了下枪口打中了边上蹲着哇哇乱叫的领队者,第四枪第五枪打中都是靠近领队身边的日本兵。
快速的抓起石头上的一排子弹压到枪里,可没等他再瞄准,日本兵的机枪就响了起来。
刚开始的子弹打的偏高,就压着他的头顶上啾啾的飞过,吓的他头皮发麻。
王南只好抽回枪,左手顺手抓起地上那排子弹,在机枪子弹没在压下来前,跑到石头的另一头。抓着一排子弹的左手用两个手指攥住枪,探头出去,稍一瞄准就开枪,第一枪对准的是正响着的机枪,第二枪枪口稍移一动下,打的是正在抓另一挺机枪的人,第三枪第四枪都是就顺手打的,随后身边石头上落了七八颗子弹,还有子弹在他头顶呼啸而后,他没能打出第五枪就缩了下去。
要说子弹迎面飞过来王南不怕,那是不可能的,他现在只是在赌几发子弹的时间里,日本兵不可能准确瞄准到他。
再被子弹压在住抬不起头的时候,他听到了心跳,突突都要跳出来的感觉,腿也有些不听话了,定住几秒不知道干什么,又有发贴近的子弹呼啸而过,他这才想起来得换下个地方了。
把手里的步枪丢开,左手还拿着那排子弹,转身快速的往树桩处移动。
他紧张的气都快喘不过来了,脑袋里却还在想打中了几个,随后听到身后一声闷响,而后是水花四落的声音。
他脑子里都要也轰的一下,这是小手炮打的?
第十五章 不是一个戏本儿
在树桩处他拿起马枪听了一下,才伸出枪口,刚开始手还有点抖,把枪伸出去后,王南才控制住自己的身体,把脸贴在了枪柄上。
日本兵已经分散了开,有上了小坡的,有前后跑的,王南把枪口先转到后面,找到小手炮的位置,有个日本兵正拿着它从身上往下摘手雷,他一枪把这个人放倒。
快速的往前移动枪口对准没有跑动的人,把其余子弹都打了出去,这里他看的更清楚些,知道这五发五中,也知道了刚才应该是有人把手雷甩了过来,掉在水坑里炸的水花四溅。
其他人估计也都看到了,再没有把手雷往这边丢。
王南在交火并没有刻意瞄准日本兵的脑袋,这在很紧张的对射里也不大可能,特别是只求快速打出子弹时,更不可能精准射击。
可在转瞬间的射击动作他都是瞄准着脑袋开的枪,并且几乎都击中了。
这是他自己瞎琢磨的训练有效果,已经让他的肌肉有了记忆,一种对人脑袋射击的记忆。
脑袋中弹大多是一枪毙命,只是倒下时趴着或仰着还要抽搐上一会,还有些人是被穿过人体的子弹击中的,一时死不了的巨痛也会让他抽搐着惨号,给旁边的人带来很大的恐吓。
随着日本士兵不断的减员,特别是机枪手的死去,枪声很明显的稀疏下来。
他蹲了树桩后面把手上的子弹压了进去,他在想,起码打中了七八个人吧。
推上枪栓,他感觉落在身边的子弹不多,就端起枪贴着树桩把脸露了出去,对着在东面活动的人影快速打了三发子弹,随即子弹咚咚不断的在敲着树桩。
他赶紧把头缩了回来,不再留恋这个位置,蹲下来提着马枪冲向最后一个预设射击点。
在水坑处,他又把枪口转向西面跑开又趴在那里的日本兵,用枪里的两发子弹把两个日本兵打倒,又从口袋里抓排子弹压上仓,却发现对面的枪声停了下来。
这时的日本兵死伤多半,受伤的有的在惨叫,也有晕过去的。
几个没受伤的被王南的准确射击压制的也只能趴在原地,还有人趴在尸体和伤员的后面。
就这样,日本士兵们都倒在地上,王南看不出谁死谁活,只能先把枪架在那里观察。
这个距离,日本兵只要不动,他也分辩不出谁是死的,谁是活的,也听不出是谁在喊叫。枪口转了一圈找到两个还在抽搐着蠕动的伤员,一枪一个把这两个钉在地上,渗人的惨号声一下子没有了。
第三发子弹上了膛,枪口所指处,一片寂静。
王南有些傻眼。
他有点不知道怎么打下去了。
这跟他设想的打上几枪就跑,唱的可不是一个戏本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