抬起自己的手,看着洗得干干净净的双手,剪刀突然狞笑起来。郡兵,让你们在我手里脱胎换骨吧。
剪刀在思考着安如海,同样,走出郡兵统领衙门的安如海也是想着剪刀这个人。不得不说,接触下来,他对剪刀的厌恶有所降低,都说人在江湖,身不由己,人在官场,又何尝不是身不如己呢?自己讨厌剪刀,因为他的背叛,可自己就没有背叛吗?
剪刀背叛的是自己的战友,而自己,背叛的却是自己的良知。
西部边军数万将士死不瞑目,到死都不知道该去恨谁。敢死营枉死的人,肯定最恨的是剪刀,可这些人如果泉下有灵,在仇恨的名单之中,难道会没有自己的名字吗?自己也是帮凶之一。他沉重地叹息着,自己不想做坏人,可是却仍然身不由己的做着一些自己讨厌的事情,将自己变成自己都讨厌的人。
这便是人生。
无奈的人生!
安如海停下了脚步,转头看向墙角,刚刚,有一束冷得让人发寒的目光注视着自己,这种感觉,他已经很久没有感受到了,长久以来,他收获得更多的敬畏的,仰视的目光。没有刻骨的仇恨,是根本不可能让自己这样的人也心头发寒的。
墙角处,一个乞丐靠在墙上,面前摆着一个破碗,那目光,正是出自这个乞丐的双眼,面对着安如海看过来的眼神,乞丐没有丝毫的退缩,仍然冷冷地注视着他。
两名卫士已是扑了过去,将乞丐拖了起来。而让他们感到惊讶的是,这个乞丐的双腿竟然无力地耷拉着,居然是一个瘸子。
瘸子被拖到了安如海的面前,凝视着眼前这个让自己莫名心寒的家伙,安如海心中微微一跳,他居然从这个瘸子身上嗅到了一丝熟悉的味道。
这个味道,秦风身上前,刚刚的剪刀身上也有,但一个讨饭的乞丐,为什么也会有这种味道?
“安帅,这个人叫甘玮,绰号野狗,敢死营曾经的三名副尉之一。”身后突然传来一个人的声音。
安如海转过头来,一名郡兵将领服饰的人正从街道的另一头走了过来。
“宿迁宿副将?”他问道。
“正是末将。”宿迁抱拳,“听说安帅到了郡兵统领衙门,所以末将便匆匆赶来,希望可以见到安帅。”
“你找我有什么事?”
“末将想请安帅将我调往边军之中,我相信我能帮着安帅重建西军。”
“为什么要离开郡兵系统?边军,可是吃力不讨好的地方?”
“因为我没有当上安阳郡的统领,如果我能当上统领的话,我自然不会去。杨义在时,压我一头,杨义走了,段暄又来压我一头,杨义倒也罢了,段暄骑在我的头上,我却是极不舒服,如果我不走,必然要与他起冲突。”宿迁道。
安如海看着宿迁,突然大笑起来,安阳郡,倒还真是一个有意思的地方,剪刀如是,这个宿迁何尝也不是如此?
“好,很好,刚刚我已经与段统领说了,将你调到我麾下。”
“多谢安帅。”宿迁大喜。
“说说这个人吧!我记得朝廷的命令是将敢死营斩尽杀绝,为什么这个人还活着?居然就在统领衙门之外大摇大摆的活着?”
“那是因为敢死营还有几个重要人物逃亡在外!”宿迁看着野狗,眼里露出一丝怜悯的光芒,“他就是一个钓饵,能活到什么时候,全看鱼儿什么时候上钩!”
安如海敏锐地捕捉到了宿迁眼中的那一丝怜意,眼睛不由得眯了起来。
“章孝正?”
“还有另一个人,叫舒畅,恐怕比章孝正更让段统领害怕。”宿迁微笑道。
“那就让这个钓饵继续活着吧,我也想看看最后的结果!”安如海挥挥手,两名卫士将野狗又拖回到了墙角,扔在了地上。
野狗嘎嘎地笑着,笑声阴森而又凄厉。(未完待续。)<"><"><;">;">">">
第一百五十章:去那里?干什么?
昔日荒无人烟,人迹罕至的落英山脉鹰愁岩现在却是热闹了起来,数十个窝棚错落分布在陡峭的山坡之上,坡上的岩石,陡坎被巧妙地布置成了一个个的障碍,窝棚的顶部与墙壁都被抹上了厚厚的稀泥,干燥之后自然便能遮风挡雨,更重要的是,他还能成为战士们战斗的阵地,不但防箭而且防火。
哪怕是落魄失意的时候,敢死营依然保持着他们一贯的风格,没有栅栏,没有望楼,没有一个兵营该有的东西,看起来就像是一个难民营,但如果有谁不开眼想要进攻这个小小的营地,却马上会发现自己一脚踢在铁板之上。
鹰愁岩地势险要,易守难攻,更重要的是,这里有水。从帽儿山撤入落英山脉之后,小猫带着六百多名幸存者,一路披荆斩棘,径直来到了鹰愁岩。
他们在这片土地之上战斗了多年,论起对这块土地的熟悉程度,便是先在掌控着落英山脉的秦军也是远远不如。秦人被左立行率领的西部边军逐出落英山脉已经很多年了。
也正是因为如上,从帽儿山撤出之后,小猫和这支部队,没有费多少力气便躲过了秦军的哨探,深入到了这里。
所幸的是,当初他们进城之时,在帽儿山仍然有大量的辎重并没有搬进城去,而当他们逃出来时,帽儿山上这些储存的物资便成了救命的东西,至少现在,他们还暂时不用为粮食发愁。
两个月的时间,小猫整个人几乎已经变了一个样子,锥心的痛苦让他剧烈消瘦,现在宛如一个衣服架子,更加显得手长脚长,头发胡子乱糟糟的纠结在一起,眼窝深陷,唯有一双眼睛仍然明亮。
现在他是敢死营中唯一的话事人了。虽然离开了二年,但他仍然为敢死营的老兵所熟悉,而他,也熟悉敢列营的所有流程,进入鹰愁岩之后,他并没有解除临战命令。敢死营最为奇怪的就是这一点,平时散漫之极,很难将他们归类为一支训练有素的军队,可一旦下达战斗命令,这支部队立刻摇身一变,成为一支让秦国雷霆军也望而且步的强军。
小猫不敢解除战斗命令,因为他知道,现在敢死营已经是人心浮动了,全靠着秦风在时制定的那一条条严格的规定在维系着,他不知道这种惯性还能持续多久。
因为秦风已经死了。秦风被凌迟处死的消息已经随着朝廷的诏告而遍及天下,秦风和敢死营一时之间已经成了全大楚唾弃的对象。
被再多的人唾弃小猫不在乎,敢死营的所有人也不在乎,因为他们一向就是被人唾弃惯了的,但秦风的死,却是一个巨大的打击。
敢死营为什么还存着没有散去?因为秦风生死不知。现在敢死营这六百多人之中,知道这个消息的人,绝不会超过五个,但又能瞒多久?
小猫不想让这支部队散了。因为只要这支部队存在着,并仍然是一支不可忽视的力量,他想要报仇,而报仇,便需要强大的力量。
野狗半死不生的活着,和尚背着包袱扬长而去,马猴去了上京,至今未归,敢死营的燥动,已经日甚一日了。
小猫不知道自己还能维系这六百多人多久。或者在某一天早晨一觉醒来,整个营地便已经空空如也了。
现在让所有的敢死营幸存者们迷茫的是,他们要去哪里?他们要去干什么?
活着,肯定是每一个敢死营战士最低的诉求。这些人从一阶死囚报名来到敢死营,虽然明知九死一生,但仍然来了,追求的无外乎便是活着。但现在的现实是,他们聚在一起,比分散开来活着的机率更低。因为聚在一起,他们便能对很多人形成威胁,而这些人,必然便要将他们除之而后快,但如果散开成为个体,这种威胁并不再存在,那些受到威胁的人,或者不会将他们在看在眼里,活下去的机率反而更大。
他们现在的征境极其尴尬。成了一群无家无国的人,大楚视他们为叛逆,一心想着着要将他们斩尽杀绝,他们有家难回,有国难报。
而秦人视他们为死仇,这些年来,敢死营与秦国边军无时无刻不在相互剿杀,秦人要除去西部边军这支战斗力最为强大的军队,而敢死营的每个人却都渴望着用秦*人的脑袋来洗白自己,重新做回一个正常人。
所有的人都是敌人。
小猫很清楚,虽然他们现在看起来是安全的,但这也只是暂时而已。秦人现在还没有动手,很有可能只是还没有搞清楚状况,没有研判出当前的态势。一旦他们弄明白了这一切,只怕不会放过这个干掉敢死营这个死仇的机会。现在的落英山脉几乎完全在秦人的控制之下,光是井径关便驻扎着超过两万的秦国边军,而在这落英山脉之中,所有的道路,都为秦人所控制,如果秦人下定决心要剿灭他们,敢死营无路可走。
而这,仅仅是问题之一。更重要的是,他们要干什么?他们还能干什么?
如果有一个共同的目标,大家便还能聚集在一起,可现在大家共同的目标是什么?活着?分开,散去,活着的可能性更大。报仇?别说是下头的士兵,便是章小猫自己,也觉得可能性太低了。他们的敌人,说到小了,是剪刀,是杨义,是程平之,但往大了说去,那是楚国整整一个帝国。
用蚂蚁与大象的区别来形容他们与大楚帝国之间的差距,或者也是抬举了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