码头之上,停靠着十几艘商船,最外围,一个胖乎乎的商人听到了如雷的呐喊之声从船舱里钻了出来,看了看远处江面那越来越清晰的商船,又看一看船上满载的一箱箱的丝绸,突然跳脚大骂道:”我真是日了狗哦,来吧,来吧,为了大明,为了大明,给我开船,开船,拦住他,撞沉他.”他从怀里掏出一把刀子,拼命地剁向拴着船的缆绳,崩的一声,缆绳断开,船上的水手们一边跳脚大骂着,一边却手脚伶俐地将船驶离了码头.
一艘离开了,紧接着又一艘离开了,他们缓缓地离开了码头,向着江心中的那只商船逼去.
他们义无反顾,船只笔直地对着那艘商船,悍然对撞过去.
看到这一幕,慕容远放声大笑起来.
“壮哉我大明,壮哉我大明百姓,兄弟们,随我杀啊!”慕容远从马鞍旁抽出了一柄弯刀,纵马呼啸着杀向了锁江关.
徐福惊恐地看着眼前的这一幕.
锁江关上关下,杀声震天,但怎么看也不是齐军占了上风,当来援的齐兵杀进战场之后,战场形式立时便逆转了.这些骑兵要么是军中精锐,要么便是鹰隼,要么便是慕容远的老子给他儿子派来的护卫,每一个都算得上是杀神,此刻仗着战马之利,他们一部分人绕着齐军军阵,剥洋葱一般地一层层地剥下对方的外皮,有的却是逢中直进,生生地杀出一条血路来.
而在江面之上就更加恐怖了,十几艘商船竟然先后都离开了码头,向着他们挤来,撞来.船不是马,不是说让就让得开的.
徐福尖叫一声,一下子就趴在了船板之上.
蒋通也完全没有想到是这样一个场面,一个小小的锁江关,五百个武装巡捕,为什么上千齐军精锐,这么久都还没有打下来.
眼看着第一艘船就要撞了上来,蒋能狂吼一声,高高跃声,向着对面的商船跳去,一脚重重跺下,商船甲板丝毫无损,但那船只却是剧烈的左右摇晃起来.再一次跳了起来,落下之时,恰好那船只正好向着一边偏动,怒吼声中,蒋通再一次重重地踩下,那只本来偏向一边的船只顿时偏得更厉害了一些,船上密密麻麻的装着丝绸的箱子骨碌骨碌地便向着水中跌落,蒋通再一次跳了起来,那船的一侧猛然翘了起来,船肚皮都有大半露出在了外面.
恰好在此时,他们的商船从那勉强露出来的一条水道之中撞了过来,船帮顶着那只倾斜的厉害的商船强行向前,发出的吱吱喀喀的挤压摩擦之声,让人听之欲狂.
蒋通落回到了自己的船上,眼看着一个胖乎乎的商人,抱着一个丝绸箱子正哭嚎着从另一侧跌落到江中.
蒋通突然有些想不通,这个人,怎么看都不是一个英雄,此刻更是丑态毕露,但就是这样一个人,却在刚刚义无反顾地随着他的船一齐撞向了自己.
不等蒋通想清楚这个问题,轰隆一声响,在商船的另一侧,另一艘船重重地撞了上来,这一次是对方的船头撞中了自己的船中,整只船顿时剧烈的摇晃起来,要不是此刻在另一侧还有那艘快要倾覆的船只顶着,自己脚下的这只船只怕就会当场翻到了.
蒋通怒目看向对面,一个年轻的苍白的脸孔在看在蒋通那双通红的眸子之后,竟然是一声怪叫,仰天便倒,看样子倒是生生的被吓晕了过去.
蒋通一声长叹.
没机会了,江面之上,一艘又一艘的商船正密密麻麻的挤压了过来.
怎么会这样?最后自己竟然输在了这些不值一提的人物身上.
腿上一紧,蒋通低头看时,竟是徐福抱住了自己的腿:”蒋公救我!”
蒋通冷哼了一声,”你自求多福吧!”一弹腿,将徐福踢开,蒋通拔地而起,向着岸上掠去.气力将尽,身体下落之时,脚尖在水面之上轻轻一点,竟是借力再起,几个起落之间,他已是落在了岸堤之上.
凌飞与曹辉激战正酣,虽然落在下风,但凌飞却仍然是稳稳地拖住了曹辉.
蒋通一拳击出,凌飞大叫一声,一剑横挡,喀嚓一声,剑一断为二,凌飞踉踉跄跄地倒退了数十步才勉力站稳.
“看在毕万剑份上,饶你一命.”蒋通冷冷地道,一手挽住了曹辉,低声道:”事不可为,走吧!”
两人如同大鸟一般地飞起,向着远处掠去.耳边,慕容远刺耳的笑声仍然在不停地传来.
人可以走,但东西却须得留下.
可是他们最终却只走脱了两个人,那些留在锁江关的齐军士兵,注定是回不了家啦.
第1799章 1797:善后
慕容远跃下了浑身血迹斑斑的战马,提着同样血淋淋的弯刀急步奔上了锁江关。关卡依仍傲立于江面之上,水寨之门紧闭,远处的江面之上,那艘载着三台蒸汽机的商船,此刻正被拖向岸边。
“郡守,高校尉不行了。”前方传来了幸存下来的武装巡捕们带着哭音的呼喊。慕容远立即扔掉了手里的弯刀,三步并做两步地跑向了那边。
人群自动地分开了一条道路,高亚光躺在地上,脑袋搁在一个武装巡捕的大腿之上,他的一只手,仍然紧紧地抓着控制水寨大门的轮盘,嘴里,大团大团的污血正不停地涌将出来。
慕容远单膝跪在他的面前,紧紧地握住了高亚光的另外一只手。
“郡守,我守住了锁江关。”看到慕容远,高亚光的脸上艰难地露出了一丝微笑。
“是的,你守住了锁江关,此战,你当为首功。”慕容远点点头:“我将为你请功,这一次,你晋升为将军职守,轻而易举。”
高亚光的眼中闪过一丝神彩,但瞬间却又黯淡了下来:“郡守,他们到底想干什么呢?”
慕容远反手指着远处江面上的船只,大声道:“高校尉,那只船上,装着我们大明朝最大的机密,齐国人费尽心思,就是想偷走我们大明的机密,但他们的图谋被你挫败了,你是好样的,大明上下,都会感谢你的。”
高亚光的脸色一下子便亮了起来:“真的吗?真是这样吗?”
“是的,千真万确!”慕容远用力地道。
“那也算是死得值得了。”高亚光笑了起来,笑声中,血大口大口地喷出,终于,他的手无力地从机括机盘之上垂了下来,脑袋靠在士兵的怀里,再无丝毫声息。
慕容远缓缓地站了起来,走到墙垛边上,竭力忍住了即将落下的泪水。
今日这一战,收获颇多,但付出也是极大,高亚光率领的五百武装巡捕,几乎被全灭,剩下的不过数十人而已。
大步走下了关墙,肖魁迎了上来。
“郡守,此战击毙了八百余齐军,另外俘获了近两百,其中有校尉以上军官七名。另外,那个徐福和他一大家子,都被我们在那艘船上抓住了。”
慕容远咬了咬牙道:“那些齐军士卒都好好地看守起来,接下来会有大用处的,至于徐福归你了,想怎么收拾他,随你。”
“好嘞!”肖魁阴冷地道:“老子平生最恨的就是这样的人,落在老子手里,定然叫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他的一大家子,老子要把他们弄到涔州最穷的地方去,而且还要在徐福活着的时候眼睁睁地看着这一切发生。”
慕容远目光有些飘移:“大明律例,不能株连啊!”
“郡守,我们当然不会株连,我们会有实打实的证据,证实他的家人都参与到了这一起叛国案中,只是罪行轻重不一而已,不杀头只是流放他们,已经是我大明格外仁慈了。至于那些还未成年的,不跟着那些被流放的成人走,留下来如何生存?”肖魁道。“郡守,不如此,如何能对得起这被血染红的锁江关,如何对得起这死难的兄弟?”
慕容远的目光落在了遍布各种的斑斑血迹,终于点了点头:“你去办,如果将来有事,我慕容远扛。”
“多谢郡守,肖某人自然与郡守一并担责。”肖魁倒也没有推辞,有慕容远这样一个大拿出头顶着,将来即便有事,也大不到那里去。
肖魁刚刚离开,一个身上裹着厚厚的棉絮,脸色青白的胖子畏畏缩缩地凑了上来,想要给慕容远行礼,却又得拉着被子防着掉下来,不免就有些尴尬可笑了。这人正是最先带着自己的商船冲向蒋通所乘船只的丝绸商人,当时掉进了河里,后来给随船的水手给救了起来,性命倒是无碍,但惊吓着实不小。
慕容远赞赏地拍着对方的肩膀:“掌柜的真乃义士也,放心,你的损失,我们梧州一定会全额赔偿,而且还会对掌柜的义行大力表彰,行文天下,彰显掌柜的和其它一众相助商贾的义行。”
“多谢郡守,多谢郡守。”得到慕容远的亲口承诺,胖子青白的脸庞顿时浮现出了激动的红晕,连连躬身道谢。
“这一次太忙,抽不出来时间,下一次掌柜的到梧州来,我请你喝酒。”慕容远笑着道。
“不敢,不敢,下次再来梧州,草民做东,只要郡守愿意赏脸拔冗就行了。”胖子赶紧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