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疑的种子已经播种下去,此时,再多的辩解都显得苍白无力,祝若凡看着城上城下那些官兵们或惊疑的,或愤怒的,或呆若木鸡的脸庞,一时之间,只觉得悲从来,整个人从内到外,都变得凉嗖嗖的如同刚刚赤身在红河之浸泡了一阵子一般
自己一直向他们宣扬着保家卫国,为国而战,而亲人而战,为家园而战,那现在算什么?阴狠地算计他们亲人的不是敌人,而是自己这一方的大将军,不,严格说来,自己又何尝不是帮凶呢?
刚刚还激昂的战意,瞬息之间,便落到了最底谷,不知从那个地方,甚至还传来了低低的哭泣之声,便是自己身边的几位心腹将领,此刻眼圈也是红红的
那是失望到了极点的表现
“你走吧!”他无力地挥了挥
明军使者冲着祝若凡拱了拱,道:”祝将军,从鹰嘴岩之战开始,您与我们已经番两次交了,我们家将军对您也是很敬佩的,时至今日,想必您也能看到,不管您个人如何努力,大局终不会有所改变,您是一个心有黎民之人,既然如此,何不改弦易辙,您的见识与普通齐国人不一样,该当知道我大明对百姓如何?为您麾下计,也为这莱州无数百姓计,弃暗投明会是一个更好的选择,纵然在您心会觉得有愧于齐国朝廷和君主,但终究是不负黎民百姓之望,更可以说是无愧于心”
祝若凡无力地挥了挥,”多说无益,既然你家将军觉得了解于我,便该当知道,我如何会投降呢?你走吧,免得改了主意,把你一刀杀了”
明军使者无言地再次抱拳一揖,然后转身,大步离开了城头,片刻之后,一骑绝尘,向着远处明军的阵地疾驰而去
而莱州南城上上下下,却是一片死寂,明军使者的话,此刻正如同这凛冽的风一般,刮进了所有士兵的耳,寒意不仅在侵袭着他们的身体,更在侵袭着他们的内心
为什么会是这样?
每一个人心都在问着这一个问题,他们将愤怒的目光,投向了他们的最高长官
千万人的愤怒凝聚在一起时的那种无声的压迫,即便是祝若凡也是汗出如浆,此刻别说是战斗,只要城上城下不反戈一击,那便是万幸了
“传令全军,放弃南城,我们撤退!”他有气无力地对着身边的将领道
“将军,我有一言,不知当主讲不当讲?”一名将领跨前一步,低声道
祝若凡抬头,愤怒地看着这名将领:”你想投降么?”
那名将领摇了摇头:”将军,南城之,绝大多数都是莱州本地人,而北城,更多的是徐大将军带来的精锐,此刻,嫌隙已生,如果我们过河去了北岸,只怕会生出大乱子来”
祝若凡心下悚然,这名将领说得不错,此刻自己的部下心只怕满是愤恨,一旦过了桥去了北岸,只怕双方马上就会起冲突而徐俊生一旦知道此事,对于自己的麾下,难道就没有了警惕之心
一念及此,心更是悲凉
投降,他是不愿的,而过河,只怕引起的后果,与他的初衷背道而驰,不但不会增加北岸的防守力量,反而会适得其反,而就在这里战斗?士兵们还有丝毫的战意吗?
“能去哪里,我们还能去哪里?”他喃喃地道,此时此刻,这位在战场之上九死一生的铁打一般的汉子,居然泪流满面
“祝将军,我们去管子城”一名将领道,”那里卡着莱州与兖州的交通要道,咱们去哪里,进,可以为莱州而战,退,可以入兖州,而且背靠兖州,不会有后勤之虞”
“此时离开,与反叛何异,陛下如何会放过我们?”祝若凡有些失魂落魄地道
“将军,时至今日,您还有必要瞻前顾后吗?”看着方寸大乱的祝若凡,将领劝道:”徐俊生丧心病狂,已至到让军心尽失,我们离开这里,正是顾全大局,撤往管子城,仍然是在保卫大齐领土,这一点,就算是陛下,也挑不出我们的错来”
他停顿了片刻,语气亦变得凶恨起来:”退一万步说,就算朝廷真要追究我们,将军您有这数万人在,又怕什么?只怕到时候,朝廷要拉拢我们都来不及呢!据末将所知,兖州现在只不过几千人马而已,自辽东到来的援军,离哪里还远着呢!”
“要去管子城,就需要通过现在明军的控制区,他们,岂会轻易地放我们离去,如果他们有歹意,趁偷袭我们怎么办?”另一名将领脸有忧色地道
祝若凡终于慢慢地冷静了下来,是的,现在他不能带着这些充满着愤恨的官兵们去北岸,一旦去了北岸,极有可能引起大规模的冲突,去管子城,进而去沧州,似乎是他唯一的选择,可一旦选择了这条路,似乎只会带来一个后果,那就是自己将挟兵以重,迫使朝廷不得不承认自己的离去是有道理的,是不得已的,而自己以后,也将极度地依赖军队,否则朝廷要收拾自己轻而易举
说白了,只要自己踏进兖州,不管自己情不情愿,都会形成事实上的割据,哪怕自己不想这么做,自己麾下的这些军官们,也会推着自己这么做,因为自己一旦倒下,紧接着的,便是他们
但还有比这个更好地解决眼前危的法子吗?去北岸,可能会引起齐军的内讧,留在这里,军无战意,只怕一触即溃
“我们先去管子城,我会派人去与明军交涉的,他们,应当会放我们离去”祝若凡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看着身边的诸位将领:”各位,从此以后,我们可就走上一条不归路了”
“愿意跟随将军,保卫乡梓,保卫亲人”一众将领们拱道,他们没说保卫大齐,祝若凡心暗叹一声,却是什么也没有说
南岸陷入了诡异的平静当,这让北岸的徐俊生大为惊讶他不知道南岸究竟发生了什么,明军竟然没有向南城发动大规模的进攻,直到他派出去打探消息的军官,竟然连祝若凡的面也没有见着,便被粗暴地赶了回来之后,徐俊生知道问题大条了
而在徐俊生惊疑不定的时候,明军两位大将军此刻也犹豫不决了,他们万万没有想到,临时想出来的一条计策,的确是起作用了,但由此而带出来的后果却是他们没有想到的,祝若凡居然要向他们借路去管子城,而过了管子城,便是兖州
祝若凡的麾下,可是有数万军队啊!
“现在他的麾下军心已散,何必答应他们,集兵力,打”陆大远道
“就算他军心已散,可仍然有数万军队,祝若凡还是深得军心的,真打,也不可能一蹴而就现在莱河的危已经解除了,那些齐军士兵纵然愤怒,但同时,也可以说是没有了后顾之忧,真要打起来的话,我们可能要付出较大的代价”
“但放到兖州,以后不是还一样要打吗?”陆大远双一摊道
宿迁摇了摇头:”我总是觉得这其是有些不同的,但到底哪里不同,我又说不上来”
两人一时之间,都是没有了主意
直到关震赶来,两人才同时长长地出了一口气,因为与关震一同出现在他们面前的,还是一位大人物,陈志华
他们无法作主,但陈志华就不一样了,而且陈志华也是他们这一路兵马的总指挥
“大将军怎么这么快就来了?”宿迁惊讶地问道
“陛下已经到了潞州,就在潞州过年,我哪里还敢拖拖拉拉的,自然也要紧跟陛下的步伐,我是来了,不过援军可还要年后才能抵达!”陈志华微笑着道
2065:暴露
徐俊生脸色铁青,面前站着的是他派出去下令炸堤的亲兵
魏越死了,守候在哪里的自己五百亲兵,全都死了,在莱河大堤之上的精心布置,被毁于一旦,现在哪里,已经被一支不知所谓的莱州义军所占领
徐俊生才不相信什么狗屁的莱州义军,那样的乌合之众,在自己的五百亲兵面前,就是一群渣渣,想要这样无声无息的便将魏越和他的部下光干净,做梦吧唯一的解释就是明人介入了
但问题是,明人是怎么知道这个情报的魏越是一个精细人,想要这样成功地渗入然后悄无声息地将他和他的部下全部干掉,需要的是很长时间的布置和设计摆明车马攻击,是根本行不通的,因为自己给魏越的命令是一旦遭到攻击不敌的情况之上,便立即引爆
而现在,所有的一切都毁掉了,在悄无声息之间这只能说明明人在很早之前,便已经知道了这一件事情,而且开始了布置这一次的袭击
难怪明人的进攻一改前段日子的温温吐吐,突然便疾如风雷起来,原来他是是已经知道了危机被解除,根本就没有什么后顾之忧了
他瞪着血红的眼珠子看着面前脸色苍白的丁声明,”丁郡守,我想,你需要给我一个解释”
“我,有什么向将军你解释的”丁声明本能地反问道
徐俊生张开大嘴无声地笑了起来,看他的面容,的确是在大笑,但却没有一丝的声音发出来,如此诡异的情况,让丁声明全身一阵发麻,不由自主地向后退了一步
徐俊生向前逼近了一步,冷然道:”丁郡守,你当真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吗你曾经跟我说过,你们丁氏一放,你已经全部都迁到洛阳去了,但是这一路之上,并没有发现他们向洛阳的踪迹,而在洛阳,也没有查到他们丝毫的踪迹,他们去哪里了,你告诉我,他们去哪里了”
丁声明一个趔趄,险些摔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