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一齐楞神了半晌,岳开山道:”这事体可不小,他们这些人,与我们这里的人语言不同,风俗迥异,来了如何安置?”
“千里迢迢,妇孺老弱,跨海而来,路途这上得死多少人?”这是闵若兮的顾虑.
秦风也有些头痛,这里头还牵涉到了一位大将军,一位礼部尚书,当真是让人挠脑袋.眼见着众人的目光都落在自己身上,不由在原地来回踱着步.
好半晌,他终于站住了脚步,抬起头来,看向众人.
看到秦风脸上的表情,众人也都知道皇帝是拿准主意了,程维高则有些忐忑,这件事要是被皇帝驳下了,他可就既然失信,又要失面子了.
秦风看着诸人,缓缓地道:”来就来吧,当年我们不是连蛮人也都容下了吗?当时他们不照样也是与我们言语不通,风俗不同吗?这十几年下来,也照样将他们融入进来了,像慕容海慕容彪慕容远他们更是成了我们大明的股肱之臣.”
程维高一听之下,不由大喜过望,想起自己临走之时,那个威斯凯尔被人用担架抬着还出来给自己送行时的场景,觉得终是不负所托.
“陛下,来了之后,往哪里安置呢?是不是又学安置蛮人一般,将他们打散重组吗?”岳开山问道.
秦风摇了摇头:”不,那个时候那样安置蛮人,是我们大明初立,危若累卵,不得不如是做,以便将危险降到最低,现在我们大明江山稳如磐石,倒是不必如此了.打散这些人分到各地,他们心有疑虑,与本地人也会有诸多事情发生,搞不好倒会真出乱子来.”
“不若在涔州另置一地安置他们,涔州地广人稀,安置他们这数万人,还是不成问题的,再则如今涔州通了运河,经济形式蒸蒸日上,虽说还比不得大明本土与楚地,但还是有很大的发展空间的.”岳开山建议道.
闵若兮与程维高也觉得这个主意不错,涔州边远,离大明中枢远,即便将来真生出一些什么事来,也不会有多大的影响.
岂料秦风又在原地踱了几个圈子之后,却是断然摇头否决了岳开山的建议,道:”就在越京城效寻摸一块地方,作为他们的聚居之地吧.”
看着众人目瞪口呆的模样,秦风笑了笑又道:”这件事情,便交给武儿去办吧,告诉他务必要亲历亲为,来得假于人手,那个威斯凯尔不是受伤了吗?干脆将他送回越京城治伤养病,顺便让他去配合着武儿去将这些事情敲定.”
众人先是瞠目结舌,接下来细细思量起来,却又觉得其中意味无穷,无论是程维高还是岳开山,都是政坛老鸟,脑袋转了几转,便也想明白了皇帝到底是想要做些什么,一时之间,除了暗赞皇帝深谋远虑之外,竟一时之间找不出别的什么词汇来奉承皇帝了,因为他们的这位皇帝,深谋远虑的事情做得多了,别人走一步看三步已是能被称为智之,皇帝则是走一步则看到了几十步之后.
秦风也不管他们怎么想,挥挥手道:”也就这样吧,事儿说完了,你们且去办事吧,开山要去与周济云说那些俘虏的事情,春耕不能误,不然到时候,又是朝廷的一大负担,要拿着大笔的钱财赈济,耿精明那些苦瓜脸你们也不想看吧.程公要紧着你带来的那些戏班子给士兵们表演,现在正有大部的士兵马上便要开拔了,在他们出发之前,给他们演上几场,想来能让他们更加士气高昂一些,这都是着紧的事情,就不用陪着我们夫妻俩了.”
程岳二人行礼告退,两人都知道皇帝皇后的脾气,也不多言,转身赶紧去做事.
夫妻两人终得清闲,携手而行,闵若兮却还是有些不解,侧脸看着秦风道:”这事儿算不得多大吧,怎么要武儿亲自去办?你御驾亲征,武儿在京城,有多少事儿要做,这件事情,那值得他劳心费力?”
秦风哈的一声笑,看着妻子,失笑道:”别人都是一孕傻三年,你这三年可过了啊,怎么还没有缓过来啊?”
闵若兮啊了一声,怔忡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秦风是在取笑她,不由恼怒,伸手掐了一把秦风,”有正事.”
秦风咕的又是一场知,说起来闵若兮以前可没有这么迷糊,年纪轻轻就执掌楚国集英殿,把霍光,瑛姑这些原本的江湖大豪弄得服服帖帖,死心塌地跟了她一辈子,在政治之上其实敏锐得很,只不过嫁了自己嘛,一腔子心思便慢慢地转移到儿女身上,对外头的事情也懒得管,业精于勤而荒玩嬉啊,手艺一日不练,可不就得生疏吗?
“灭齐之后,我就会正式册立武儿为储君了,他也该有一些自己的力量了.”秦风淡淡地道:”文官方面现在还不必说,军事力量方面,你觉得武儿现在能掌握得了多少?”
闵若兮一怔,道:”那个樊昌对武儿挺忠心的,烈火敢死营大概能算是他的吧?”
秦风哧的一声笑:”樊昌纵然是烈火敢死营的实际掌管者,但你也不想想,烈火敢死营里上上下下的人,都是来自哪里的?”
闵若兮想了想,方点了点头,否决了自己的想法,烈火敢死营的人现在都来自豪门权贵之家,这些人各有各的立场,樊昌一个寒门之子,在这样的战争年代,自然是能控制得住的,但没了外敌,回到了京城,恐怕就会生出一些变故了,至少不会像现在这样得心应手了.
“还有现在我们大明的军队,有我们的老牌子嫡系,像野狗啊,和尚啊,小猫啊,他们敬着武儿,可不是因为武儿自己,而是因为他是我的儿子,其它的楚系的,秦系的,甚至还有齐系的,那一个会真正服气武儿呢?说白了,他们服气,也不过是因为我们而已.”
闵若兮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而我们,终是不能罩着武儿一辈子的,人生百年,便如白驹过隙,转瞬即逝呢!”秦风叹息道.
闵若兮终于明白了秦风的意思.
威斯凯尔这支队伍,战斗力是相当可观的,他们当真到了大明,可以算是无依无靠,四边不挂,这个时候由武儿亲自出手安置,秦风又将威斯凯尔这样一个人送到了他的面前,像威斯凯尔这样精明的人物,自然会牢牢地抓住这个从天而降的大靠山的.抓住了,靠上了,至少他们这些西大陆的人,一两代人都会平平安安的,而他们要付出的,便是向武儿献上自己的忠诚了.
将他们的家眷都安置在越京城效外,也是方便武儿掌控罢了.
“你这样不明不白地交事情丢给武儿,也不知道他能不能想明白?”闵若兮又忧心忡忡起来.
“我也正想看看武儿的潜质?”秦风笑吟吟地道.
闵若兮看了秦风半晌,悠悠地道:”当年我还是公主的时候,见到父皇执政时的光景,那时他可是将军权牢牢地抓在手心,大哥二哥但有逾越,便立即会下手处置,直到后来身体不行了,垮了,这才让二哥找到了机会插手军务,最终酿成了惨祸,这还还是在我们家那种人丁单薄的状况之下,像齐国那样的,那一代不是杀得血淋淋的,父子相死,兄弟反目的事情数不胜数,你现在这样迫不及待地扶植武儿,连军事力量都让他插手,你就不怕有一日他将你架空吗?”
秦风哈哈大笑,”如果武儿真有这个本事将我架空的话,我乐得马上退位让贤,你还记得我说过六十岁就退休然后就带着你去周游天下的承诺吗?”
“当然记得.”
“我六十岁的时候,武儿也三十有八了,我那时候想,三十八了总该成熟了,能当一个合格的皇帝了吧?如果他真能快快地将我架空,将权力真正的掌握在手中,我会很快乐地将皇帝之位让给他,然后提前兑现我的承诺,带你满天下游玩去.”秦风伸手揽过了妻子,笑道.
2084:围长安
听着秦风这离经叛道的话,闵若兮瞠目结舌。听秦风话里的意思,似乎倒还鼓励着秦武放心大胆地做事,揽权的意思,他倒真不怕到时候父子因此而生出嫌隙吗?对于闵若兮这样出身的人来说,可是见惯了皇室之中那些不忍言之事的。
看着秦风阳光灿烂的笑脸,闵若兮决定要违备秦风的知会,回头就把今日秦风的这番言语告知大儿子,让这个大儿子晓得他老子脑子里再想什么。做事,揽权自然是可以的,但这个度,却要把握好,万不可失了分寸。
闵若兮自然不知道秦风心里真实的想法。
秦风当然心里希望自己一手创立的大明朝千秋万代下去,不过嘛,以他两世为人的见识来说,这样的事情,还是比较稀罕的。就算是在另外一世那君主绵延千年的某个号称过日不落的国家,君主那也只不过成了国家的一个吉祥物罢了。他自然不会现在脑子抽抽的去做那样的政体,估计他真敢这样做的做,大明立马就要乱套,四分五裂,战火四起了。
眼下嘛,威权体制下,君主独裁,还是好处多多的。
当然,为长远计,他也得让这种体制更可能地完善一些,让王朝持续的时间更长一些。君主要有权利,但君主也要能被制衡,不然万一啥时候自己的子孙里头出了一个桀纣之辈,或者来一个点燃烽火只为博妃子一笑的家伙,把自己辛苦打下来的江山给弄没了,那未免就让人太丧气了。
实则上秦风是很羡慕某个以木工闻名的皇帝的,那家伙跟臣子斗气,几十年不上朝,朝政仍然运转得好好的。但那也不是最好的,那个政治体制总体上来说,已经够可以的了,但让文官集团一家独大可是不行的,那个朝代最终垮了,与其说是垮在流匪外敌身上,不若说是垮在那些文官集团的贪婪之上。
啥都想要,这怎么行呢!
所以秦风一直以来,都推行着文武分治,武官掌着兵权,文官握有朝政,最后,秦风还在内里掺杂进了大量的商人势力进来。大家你瞪着我,我看着你,谁都别想奈何谁,武将手里有兵,但这些兵在他们的手上只能呆三年,便又换了一拨新的上来,基层将领们调来调去,天南海北的跑,这就让大将们很难形成自己的集团势力。文官手里有权,秦风却已经将科举制度基本给废除了,大明的官员,大都是从各大学堂毕业出来,可不像过去什么同年,什么师生,天然结成一团。商人手里有钱,又已经部养出来了自己的代言人,也是不容小觑,大家斗来斗去,也斗不出一个所以然来,只能彼此商量着过日子。
这个时候嘛,皇帝便可以悠哉游哉地当个仲裁者了。谁想一家独大,整你丫的没商量。秦风想来想去,自觉得这样的政体,再加上自己这些年来苦心经营以及在接下来的日子里更要经营完善的一些制度,秦风觉得自己这大明,起码能维持个几百年不成问题吧,到了几百年之后,自己骨头都成了灰,那些自己的儿孙身上还留着多少自己的血都不定了,也就懒得替他们操心了。
或者到时候,他们真地变成了吉祥物,其实也挺不错的,想想某位女王,都快活了百把岁了,还精神抖擞着满世界转悠呢,如果数百年甚至上千后,自己的某个后代也能活成那模样,想想也挺带劲的吧。
反正不管怎么着,到时候自己的画像一定是挂在宗庙里最高的那一排受人瞻仰吧!他转头瞅了瞅妻子,见她也是一脸若有所思的模样,精致的侧脸被一侧的照射而来的阳光映衬着,倒像是一个渡了金的神女像,美艳不可方物。
等打完了这仗自己得去科学院给某些人好好地聊一聊,照相机也不是什么特别难的东西吧,要督促着他们早些弄出来,然后趁着自己和闵若兮一个还龙精虎猛,一个还美艳不可方物的时候,留下几张照片将来好挂在墙上。再精妙的画师,画出来的哪有那玩意儿还原度高呢。
不是没有画师给自己画过像,但看着那像秦风就气不打一处来,这是自己吗?这是神吧!
闵若兮那里晓得,就这一会儿子,她身边的男人,心思已经从军国大事之上不知离题几千万里了。不过她此时倒也得出了结论,秦风也培养一个合格的帝王,但她这个做母亲的,却必须要提点儿子几句,让武儿心中有数。虽然说自己对儿子是有信心的,但往后年月,谁又说得准会起什么变化呢?难道自己的二哥当年不是好的么?随着他们年岁日长,身边必然会聚拢无数的各有目的各有利益的人,这些人为达目的,又什么不会做,什么不敢做?
一想起自己娘家的事情,闵若兮就浑身发冷,不由自主地便靠得秦风更紧了一些,秦风伸手将她揽进怀里,两人就这样慢慢地原野之上走着,阳光照射过来,将两人的影子融为了一体。
进入了三月之后,昆凌郡的最后一支大军也终于开拔了,战事进行得极为顺利,周济云指挥下的大军,一路进逼到了大凌河畔,离着长安也不过百余里地了,依着周济云的性子,恨不能立马便发动进攻,但秦风一纸命令,却让他不得不偃旗息鼓,开始在大凌河的另一则修建营寨,营造城墙,一副要长期作战的派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