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陆一帆来说,这却是最好不过的结局,他不需要在战场之上搏命,而回归大冶城,对于本是丰县人的他来说,却也算得上是荣归故里。
大冶城,位于大山深处,外面有丰县,太平城作为屏障,不敢说万无一失,可也称得上是高枕无忧,他的工作便显得极为轻松了。大冶城的守备军除了保卫大冶城的安全,护送运出去的武器之外,其实更重要的工作,倒是选拔,训练矿工营的替补战士。
陆一帆与陆丰有过节,但现在两人倒成了搭档,倒也是一件趣事,不过在这事儿之上,陆一帆其实也用不着操多少心,因为陆丰在离开的时候,他的选拔,训练已经形成了完善的机制,而并不想推阵出新,劳力操心的陆一帆来说,萧规曹随便是最舒服的了。
到大冶城两年多,相比于陆丰在武道以及统兵作战之上的长足进步,陆一帆却是长了足足二十余斤肉,如今已是一个十足十的胖子,武道修为,也是不进反退,远不如前了。
不过他不以为意,反正他认为,前半辈子,他冒的险已经足够多,而得到的回报也让他心满意足,后半辈子就是一门心思的享受了。
此刻听了金圣南的话,他一边眯着眼睛享受着山风的吹拂,一边笑答道:“城主放心,陛下前来,其实我们负责的只是外围的安保,内里都是有鹰巢和陛下的亲卫营在负责,您也看到了,那鹰巢的徐望山是个多么精细的家伙,我看在他的布置之下,外头的老鼠也别想跑进来一只,更别说有敌人了。再说了,陛下本身便是九级上的大高手,一般的刺客,先别说能不能近陛下的身,就算侥幸靠近了,又能奈陛下何?”
“一帆兄!”金圣南看着腆着肚子的陆一帆,有些无奈,他不太清楚眼前这位守备将军的过去,只知道他是大明的有功之臣,所以他对于陆一帆一向是极为尊重的。“话虽然是这么说,但对于我们来讲,陛下来视察期间,只要出一点点乱子,不仅仅是外头的,也要算上内里的,那都是我们的失职,是我们没有将工作做好,陛下即便不见责,那我们也是没脸,你说是不是,任何事情,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嘛!我看守备军便松散了一些,一帆兄这些日子,最好整肃一番。上一次陆丰将军便给我写了信来,说这一批送进去的替补战士,质量大大不如前,言辞之间,多有不满之意。矿工营算是我们大冶城的子弟兵,每一个人都是从这里走出去的,万万马虎不得。”
陆一帆哼了一声:“如果说送出去的士兵不满意,他为何不直接与我联系,反倒给城主写信?我看他就是无事找有事,当真是烦人。好了好了,城主,您别苦口婆心了,从今天起,我给守备军上禁锢咒,紧紧他们的皮,训练也会抓紧,您就放心吧!”
“这就好!”金圣南满意地点点头。
“陛下常说,我们大冶城,便是大明最坚强的一双手臂,这一次,我们要让陛下看到这双手臂一天更比一天强。”金圣南用力的握着拳头,在山风之中挥舞着。“我金某人能有今天,全是陛下的赏识,金某人无以为报,只能拼命做好陛下交给我的每一件事。”
“大家都一样,都一样!”陆一帆其实内心深处还是有些惧怕这个做事极其认真的城主,大概这便是有些懒散的家伙,对于那些从不懈怠的人的一种尊敬,一丝畏惧。
在金圣南与陆一帆两人从山上下来的往大冶城一路行来的时候,陆一帆嘴里的那个来自鹰巢的徐望山正皱着眉头,看着手里一张画像而苦恼。徐望山本是一个江湖大豪,在前大越江湖之上人脉极其深厚,郭九龄数次相请,才将他延揽进了鹰巢。
“没有搞错?真是这副样子?”他敲着桌子,问着面前的一个鹰巢探子。
“是的,将军。”探子肯定地点点头,“属下找到了他所有接触过的人,茶铺,饭馆,客栈里见过此人的都能认出这个人来。”
听着探子的回答,徐望山摸着腮帮子,觉得牙有些疼了起来,这个人,在大明的档案之中,是一个应当死了的人,怎么会再一次出现在这里。
“他妈的,当真是无奇不有,活得久了,什么事儿都能碰上。”徐望山咬着牙,用力地将手里的画像拍在案上。
画像上的人,虽然脸上多了几道伤疤,但徐望山仍然一眼便能认出来,此人叫吴岭,昔日顺天军大将吴昕最为忠实的部将之一。
可是此人在上一轮的长阳剿匪之中,已经被撼山营剿灭,徐望山从来没有怀疑过撼山营统兵将军大柱会谎报军情,但阴差阳错,这个人怎么就活过来了呢?
陛下要来大冶城视察,此人却在这个时候潜进了大冶城,意欲何为?
行刺陛下?徐望山觉得这个猜测有些荒谬,吴岭的武道修为不错,但也不过勉力达到八级而已,比起自己还远远不如,在陛下面前,更是如同一个婴儿一般无力。
可话虽然这么说,徐望山却是一点也不敢放松,正如金圣南所说的那样,在陛下前来视察期间,这家伙只要闹出一点乱子,丢得就是自己,是鹰巢的脸。
“去请金城主,陆将军过来。”他没好气地道。
第六百九十章:如临大敌
陆一帆看到画像的第一样,全身的肥肉就不可抑止的抖动了起来,看到那波纹般上下运动的小肚子上的赘肉,徐望山就有些不满,大明的将军不少,但像陆一帆这种的,还真只有这绝无仅有的一例。
徐望山接触过不少的带兵的将军,但凡听到有敌人出现,这些将军们的第一反应便是兴奋,接下来便是那种噬血般的好战的狂热。但眼下,陆一帆的反应却是大相径庭,看起来,像是很害怕。
“他是来找我的,他是来杀我的,为什么他还没有死呢?”陆一帆神经质般的念叨着,两只眼睛死死的盯着画像。这个画师的技艺很不错,虽然面貌稍稍有些不同,但眼里的那一股杀气,却让他画得极其传神。
金圣南对于这个意外的闯入者却很是恼火,陛下要来大冶城视察,这当口这个家伙潜进来,明显就是给他上眼药啊!哪怕他的目标不是陛下,而是眼前这个跟自己搭档的胖子,他也很不高兴。
陆一帆或者在才能上有所欠缺,但对于金圣南来说,就是一个让他满意的合作伙伴,不争权,不好胜,在大冶城,虽然与金圣南分别为文武的第一把手,但大事小事之上,都以金圣南为首,从来没有想过要与对方分庭抗礼,这样的搭档可是可遇而不可求的。
至少在陆一帆身上,他没有看到武将们的那种桀骜不驯。
“一帆兄,不要害怕,这里是大冶城,可不是别的地方,既然他来了,就让他有来无回,我们大冶城,可不是他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地方。”金圣南安慰地对陆一帆道。
直到此时,陆一帆才有些回过神来,不由自主地为刚刚自己的失态而有些恼火,让徐望山看了自己的笑话,他从对方的眼里,明显看到了一丝丝隐藏的轻蔑。
“我不是害怕!”他强辩道:“这个吴岭就是一个亡命徒,你们对他或者不清楚,但我对他可是记忆深刻,你们不知道,当年他们被大明军队赶进深山之后,他们居然是靠着吃人肉活下来的,这样的家伙,早就不能算是人了。
”
徐望山没有多少惊讶的表情,这些东西,他在鹰巢的秘档之中早就了解得一清二楚,倒是金圣叹这个书生听得悚然动容。
“以人为食,与野兽何异?一帆兄,徐将军,必须尽快地将这个家伙绳之以法,哪怕是当场格毙也好。这样的人要是发起狂来,只怕这大冶城的百姓便要遭殃啊!”他急迫地道。
陆一帆连连点头。
徐望山心中也是同样的感受。吴岭这样的人,突然出现在这里,不管他所为何求,都是一个巨大的隐患,好在大冶城不大,人员结构相对单一,这样一个外人潜藏到了这里,倒也正如金圣南所说,好来不好去。
“封城,哪怕是掘地三尺,我也要将他刨出来。”陆一帆咆哮着,脸上的肌肉更是蹦得更欢了一些。“金城主,必须要封城,要是让他逃出去,进了大山,那我们可就要大海捞针,再也别想摸着他的边儿了,这家伙可是一个在山里潜藏的大行家。”
金圣南看着徐望山:“徐将军认为如何?封城,动静儿可不小。”
“陆将军所说有一定道理,这样的危险份子,不早些抓住的确是一个巨大的隐患,因为你不确定他到底想要做些什么,封城吧,陆将军,你的守备军负责警戒以及大索,我这边的人手,则埋伏在暗处策应,一定要在最短的时间,将他逼出来,只要他露出形迹,那一切就好办了。”徐望山道。“陛下还有三天时间就会抵达大冶,我们在两天之内,必须抓到这个吴岭。”
“不论死活?”金圣南问道。
徐望山皱了皱眉头:“吴岭不是一般的匪盗,而是顺天军当年的重要人物,如果能活捉,那最好还是活捉,然后交给陛下圣裁吧!”
“好,那就这么办,一帆兄,马上封城吧!”金圣南转头,对着陆一帆道。
“遵命,城主。”陆一帆连连点头,一边转身往外走,一边道:“我不仅有守备军,还有预备役,这一次,我要让吴岭这个狗杂种上天无路,入地无门。”
看着陆一帆肥硕的身躯滚动着离开,徐望山笑看着金圣南:“金大人,陆将军对您可是尊重得很。”
金圣南眨眨眼,徐望山或者只是无心一说,但他这样的读书人却是七窍灵珑心,大明文武分治,特别是像大冶城这样的重要地方,文武更是不相统属,作为一地武将的最高指挥者,对城主却言听计从,往好的方面说,那是双方合作愉快,但换一个说法,金圣南就有弄权的嫌疑了。
“陆将军是功勋老将,为大明朝立过大功的,金某人一向对他尊重,陆将军现在看起来虽然有些懒散,但只要做起事来,那还是一板一眼,一丝不苟的,我们两个,互相扶持,互相帮助,哈哈哈,徐将军,金某人以前只是一个落难书生,能有今日,全是陛下抬爱,除了鞠躬尽瘁,金某竟是想不出别的报答方法。”
徐望山哈哈一笑,知道金圣南多了心,他也不多做解释,金圣南在大明政坛的确起步较晚,但却机缘凑巧,到了一个好地方,升迁的速度,是其它官员们望尘莫及的。现在才刚刚三十出头,却已是朝廷大员。私下里与郭九龄聊天,说到大明的各地官员的时候,郭九龄就曾点评过金圣南,认为他将来绝对有望晋级首辅。
郭九龄人老成精,见过的官员太多,他的评判当然很有说服力,而且这一次徐望山到了大冶城之后,对这里的一切有了更直观的感受,心中却也认为郭九龄说得极有道理。
大冶城是大明的钢铁之都,聚集在这里的鲜有老弱病残,十成之中倒有八九成是精壮的汉子,这样一些人聚集在一起,对于任何一方统治者来说,都是一个巨大的隐患,据徐望山所知,在齐,楚,秦三国之中,像这样的矿山所在地,朝廷都是如临大敌,不但警戒森严,四周更是驻扎有军队以防万一,这样一些龙精虎猛的矿工们要是作起乱来,那可不是开玩笑的。
但在大冶城,徐望山看到的却是另一番景象,除了大明朝廷对于矿工的政策到位之外,也不能不佩服金圣南的治理能力。
这是一个火气很大的城市,哪怕现在还是阳春三月,但身处城中的徐望山已经觉得这里的气温要比外要热上不少,但这里又一个温和的城市,所见所闻,都是一派安居乐业,盛世太平的景象。
“金大人青年才俊,治理大冶有方,将来的成就,必然不会局限在这大冶城。”对于这样有前景的人物,徐望山并不介意隐讳地透露一点点自己知道的信息,像对方这样心思灵敏的人物,自己只要给一点点信息,他便能将前前后后都连成一条线,想清楚自己要说得是什么,这也算是自己给对方的一点人情,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能用得上。
果然,金圣南先是怔了一怔,眨巴了几下眼睛,接着便是喜上眉梢,他必竟还是年轻了一些,做不到喜怒不形于色,眼前这位徐望山虽然职位并不是太高,但接触的却都是大人物,便是皇帝,只怕也是经常能见到,他这似乎奉承的一句话,只怕代表的就是皇帝以及那些中枢大臣们对自己的评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