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所有的付出都是值得的,来税检司两年多,他不但早已经收回了先前投入的本钱,而且还大有收获,税检司,岂是水师那个破败的衙门能比的。
泉州税检司,可是一个富得流油的衙门,只要是进入这个港口的船只,那一个不要巴结着他,看着他的脸色行事?当然,也有不鸟他的,不过这些人自然也是他惹不起的。但在泉州,这样的人,也只有宁氏一家罢了。
自己能当上这个税检司的副职,可就是宁氏的抬举。
本来听说有船只正往泉州港而来,喝得半酣的李康是兴趣盎然的,又可以大捞一笔了。手下可是说有一艘大船,船大,那当然油水也就更多。
但现在,他心里却是有些凉嗖嗖的,这他娘的是是一般的大吗?这又哪里是一般的民用商船,这是战舰,标准的战舰。李康出身水师,对于战舰和商船还是分得很清楚的,海风一吹,现在又受到了惊吓,酒意早就不翼而飞。
他当然知道,在泉州,拥有这样巨大的战舰的人只有一家,就是宁氏,但宁氏的战舰,平素从来不会在泉州港停靠的,因为在太扎眼了。即便泉州现在就是宁氏的一言堂,但这种东西,还是犯忌讳的,宁家不会这么大张旗鼓的将战舰驶进港来。
除了宁家,还有谁?李康脑子一时有些迷糊了。但不管是谁,能拥有这样战舰的人,只怕也不是自己一个小小的税检司惹得起的。
税检司的船上水兵开始向对面的战舰打起旗语,要求对面战舰停船接受接查,李康有些担心对方根本就不理会他们而是直接碾压过来,以对方的个头,轻轻松松地就可以将自己这两艘三百料的船只压进水里。
让他松了一口气的是,对面的战舰居然回了旗语,看到巨大的铁锚从船上落进深深的海水之中,他这才感到轻松起来。
至少不是敌人。他可不是一个勇敢的人,在税检司这两年,又过得滋润无比,自然不想有什么危险的事情出现在自己身上,刚刚的他可是已经打定了注意,如果对面不理自己的旗号,他马上就会下令逃走。
一艘不知来路的战舰,这可不是开玩笑的。再说了,自己一个收税的,可不是打仗的。
税检司的船只缓缓地靠近,所有的税丁们一个个抬头仰望着巨大的太平舰,每个人的嘴巴都是张得大大的。
好大的一艘船。
李康跟他们看得自然不一样。他的目光首先掠过的是整个舰身,不是宁氏的那几艘三层楼船战舰,样式就大不一样。第二眼看得却是船上的水兵,除开那些操作船只的人,船上的水兵们竟然都穿戴着黑黝黝的盔甲,一个个按刀肃立,从船头到船尾,这样的士卒怕不有数百人,站得整整齐齐,纹丝不动,对于他们的靠近,只若未见。
李康是当过兵的,与一般的税丁们可大不一样,只是一眼,他几乎就闻到了那些人身上浓浓的杀气和煞气,这种味儿,他在水师将军的那些亲兵们身上闻到过,也在宁氏船队那些人身上闻到过。
他不由得暗暗叫苦。敢在这里明火执仗这样赤裸裸的着盔戴甲的人,可不是他能招惹得起的。
大楚民间禁弓弩而不禁刀枪,但盔甲可也是在禁止之列,但这些人,他们不但穿着盔甲,腰间居然还挂着一柄手弩,而船上那些蒙着毡布的东西,他可不信那是什么商货,只能是战舰的武器配备。
他嘴里有些发苦。他娘的,为什么今天是自己值班,而不是税检司那个肥头大耳的家伙呢?哦,对了,那个肥头大耳的家伙是宁氏的一个远方关戚,也姓宁,这几天都要去宁家拜年,所以这税检司只能是自己守着了。
他站在船头,看着那些武装到牙齿的卫兵,一时不知该怎么好了,竟然是发起呆来。
“头儿,头儿!”身后的税丁们轻轻地捅着他,所谓无知者无畏,相比于他,这些税丁们反而要更从容一些。
被税丁一捅,他这才反映过来,轻咳了一声,竟是双手抱拳,大声道:“泉州税检司李康,不知船主是那一位,李康求见。”
听到李康这样叫喊,身后的税丁们都是有些发呆。他们可不知道现在要康的心里有多苦,此时他觉得自己要是先前多喝几杯,喝醉了躺倒在衙门里更好一些。
巨大的战舰之上,一个人出现在李康的视野之中,与那些士兵一样,穿盔带甲,不过更显威武,倒背着双手,站在上方居高临下的俯视着要李康。
“李康?居然是你,你还认得我么?”
听到这有些熟悉的声音,李康立时瞪大了眼睛,努力地辩认着上面的这个人,独眼龙!他终于看清了船上那人的面貌。
“周立将军,怎么是你?”
他在泉州水司当一个小军官的时候,周立是泉州水师的副将,后来周立去职,他便再也没有听说过周立的消息,后来他舍尽家当攀上了宁家二少爷的舅舅何鹰,被从水师调到税检司,前去拜谢何鹰的时候,却又见到了周立。不过那时的周立已经决定离开宁氏了。
两年之后,他又一次见到了周立,却是在这样一个场面之下。
看到周立出现,李康反而是长舒了一口气,既然是故人,那今天就不会有危险了,周立将军与宁氏关系甚好,当然不会跑到这里来生事。
“某家现在是大明朝的水师大将。”周立看着李康,傲然道:“这一次本将军奉命护送大明皇后娘娘,大楚昭华公主回楚国,怎么,你想上来检查一下吗?”
听着周立报出的来的名怀,李康眨巴着眼睛,一时之间没有反应过来。
大明皇后娘娘,大楚昭华公主。他陡然一个激凌,这可不是两个人,这是一个人。
“皇后娘娘,昭华公主?”他舌条都有些打卷起来。
“李康,当年在水师的时候,本将看你也还算是一个人才,怎么这么多年过去了,变成了这个样子?”战船之上,周立有些不屑地看着他,“算了,本将也不难为你,留下一条船替我们引航,你,马上回去告诉泉州郡守胡逸才,让他到码头来迎接昭华公主殿下。”
“下官明白,下官马上就去办!”被周立一喝,李康的三魂六魄总算是回到了窍内。
最快更新,无弹窗阅读请。
第九百三十三章:宁氏威风
李康飞一般地赶回到了税检司,二话没说,去马廊牵了自己的战马,便飞也似的一路直奔城内,从码头到城内郡府,骑着快马也要小半个时辰,他可是一刻也不敢耽搁。
大明的皇后,楚国过去的昭华公主,突然之间来到泉州,就是他这样的微末小官,也知道这不是一件小事,抛开别的任何事情都不说,单是这个人的身份,就足以压死人。
很少这样骑着马狂奔,李康只觉得两胯内侧被磨得生疼,但此时,却是也顾不得了。
宁府,是泉州一等一的人家,普通老百姓或者觉得,泉州郡守胡逸才是泉州的老大,但真正知悉内情的一小撮人,却明白谁才是泉州的真正的主人。
宁知文,宁氏这一代的掌门人,才是真正的泉州第一号人物。财富无双,即便是放在整个大楚,宁氏也是最顶尖的一批,当然,这还是宁氏藏拙的缘故,毕竟他们的钱财很大一部分来自海上,而这一部分,是不能露白的。如果仅仅是财富,历代泉州郡守大人倒也没有放在心上,所谓破家县令,灭门府尹,光有钱而无势,那就是一支肥美的羔羊,只能任人宰割。除了财富之外,宁氏还控制着整个泉州的地下势力,官府之中,被宁氏渗透的千疮百孔,铁打的衙门流水的官,高官们来来去去,但那些令吏,却都是土生土长的人,将这些人掌握在手中,可比掌握一个郡守大人要有用得多。
驻守泉州的军队,水师,无一不是被宁氏的钱财喂得饱饱的,而更重要的是,很多人都知道,在海上,宁氏有一支无敌的舰队,当然,这是相对于现在的泉州水师而言
泉州上一任府尹来自楚国一家豪门,并不了解泉州的形式,上任伊始,便将目光瞄准了肥羊似的宁知文。但当他磨刀霍霍,准备下刀的时候,迎接他的却是海盗来袭,海盗们在泉州登陆,横扫了泉州治下数个县治,不等这位郡守反应过来,他自己麾下的县令,堂官们全都反戈一击,上书朝廷,声称这位府尹倒行逆势,祸乱地方。而在中枢朝堂之上,数位大佬也突然联合起来,向他的家族发起了凌厉的攻势,直到这个时候,这位雄心勃勃的府尹才明白了事情的根末,只可惜,这个时候他明白的已经太晚了
低头,服软,他的家族在宁氏面前低下了高贵的头颅,而他自己,也打了包裹,灰溜溜的回到了上京,仕途就此一蹶不振,前程完全被葬送。
而这一任的郡守胡逸才,显然是吸取了前任郡守的惨痛教训,上任尹始,人还没有去衙门,便先去了宁府,与宁氏族长宁知文把酒言欢,在宁府住了足足三天,这才心满意足的去府衙,真正上任当起了他的郡守大人。
这几年以来,这位胡郡守根本就不管,每日做的最多的事情,便是喝酒享乐,时不时的召集文人雅士们吟诗作乐,偶尔兴起出去巡视一番,所做的事情,也都是号召大家修修桥啊,铺铺路啊,救灾济贫啊,真正的政事,完全甩给了郡府里的那些堂官,令吏们。
这位郡守大人根本不管事,但泉州却并没有因为他的惰政而乱成一团,反而比以往要兴旺了许多,至于上一任郡府时来闹过的海盗,在他任上,连影子也没有看到一个。
百姓们对于这位郡守那是赞不绝口,毕竟这位郡守大人,还是做了很多好事的。泉州治下的官员们,自然也是喜欢这位上司,至于上京城中,只要看到泉州平静,税收稳中有升,那考绩自然就是杠杠的,每一年都是上上。
这位郡守大人在泉州已经是第二任了,本来是要提升到朝堂上去更进一步的,但宁氏不愿意这样一位知情识趣的郡守离开,就胡逸才本人也不想去京城,以他的资历,去了京城也就只能在部衙之中当一个侍郎便顶了天,那如在这里风流快活,任事不管而且每年的收益更是丰厚?现在他一年拿到的钱财那都是一笔极大的数字,至于朝廷的俸禄,嗯,那还是可以当零花钱的。
大年初一,郡守大人可没有在府衙之中与自己的家人团聚,而是带着他的家人到了宁府给宁伯文拜年。
到了初二以后,他自然是要坐在府衙中,等着他的下属官员们来给他拜年送上孝敬啊,虽然胡逸才在泉州不管事,但如果他不喜欢那个官员了,那这个官员也必然是要滚下台有多远滚多远的,谁让他既是上官,又与宁伯文相交莫逆呢,但凡这位郡守一开口,某些官员就只能灰溜溜的自己马上辞官别做了,否则下场会更惨。
所以每年过年等隆重节日啊,自家夫人儿子女儿的生日啊,我们的胡郡守都是很喜欢过的,因为这样的日子,也是他收礼收得最开心的时候啊。
李康在泉州多年了,自然是知道这位郡守大人的习惯的,所以进了城,不是直奔府衙,而是打马直奔宁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