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了好一会,杨阜觉着已经没有什么需要修改的。
他把起草好的军令叠起来揣进怀里,起身赶往曹恒的住处。
来到门口,杨阜正要请卫士通禀,一名卫士回道:“烟儿姑娘刚才和我们打了招呼,说是长公子已经睡着,如果不是特别紧要的事情,不能打扰长公子休息。”
烟儿居然能代曹恒向卫士传达命令,杨阜有些发懵。
当初她不过是豢养在杨阜后宅的一名舞姬,如今跟了曹恒,卫士都得听她的吩咐……
杨阜心里觉着有些怪怪的,偏偏又不能说什么,只得谢了卫士一声:“那我就等长公子醒来再说,还请两位代为转告,就说我曾来过。等到长公子醒转,请他务必派人去招呼我一声。”
“这件事杨刺史还是和烟儿姑娘说。”卫士说道:“我俩不知道在长公子醒来以后是不是已经换岗,只有烟儿姑娘会一直留在长公子身边。”
“烦劳请烟儿姑娘出来一叙。”杨阜只好请求卫士,把烟儿请出来说话。
曹恒在睡觉,他怎么敢轻易闯进去。
杨阜身为幽州刺史,来到这里求见曹恒,当然不可能没有要紧的事说。
卫士不敢耽误他的大事,应了一声转身进了房间。
不过片刻,烟儿从里面走了出来。
她欠身向杨阜一礼:“烟儿见过杨刺史。”
虽然曾是他府中养着的舞姬,如今烟儿在曹恒身边,已经是长公子的人,杨阜当然不敢对她无礼。
烟儿行礼,杨阜也回了一礼:“敢问姑娘,长公子睡了多久?”
“才睡下没多会。”烟儿回道:“长公子睡下之前曾告诉奴婢,不是有特别紧要的事情,不要把他叫起。”
曹恒睡下以前发过话,杨阜当然不敢请烟儿把他叫起来。
他对烟儿说道:“烦劳姑娘,等到长公子醒了,无论多晚一定要转告他,我曾来过。”
烟儿回道:“杨刺史放心,奴婢一定转告。”
“姑娘和不敢再和我自称奴婢。”杨阜回道:“如今姑娘是长公子身边的人,已是尊贵无比,我可不敢在姑娘面前托大。”
杨阜曾是烟儿的主人,如今却对她十分恭敬,让烟儿多少有些不太适应。
她微微一笑,对杨阜说道:“杨刺史说的,我已经记下了。”
再次谢了一声,杨阜告退离去。
曹恒一直睡到夜里才醒转过来。
当他醒来的时候,发现烟儿正趴在床边,并没有上床睡觉。
轻轻晃了烟儿两下。
趴在床边睡着的烟儿迷蒙双眼醒了过来。
曹恒问道:“怎么不上床睡?”
看清眼前是曹恒,烟儿连忙起身,跪伏在地上:“奴婢过于困倦,没想到居然睡着,还请长公子恕罪。”
“恕什么罪?”曹恒笑着说道:“困了就上床睡,趴在床边睡着,要是冻着了可不得了。”
曹恒醒过来,烟儿真是吃了一惊。
要是他怪罪自己在床边睡着,一定会有责罚。
可她没想到,曹恒不仅没有责怪,反倒还要她上床睡,烟儿心里顿时有些凌乱。
“好了,别乱想了。”看出她惶恐不安,曹恒说道:“既然困倦成那个样子,不到床上睡,岂不是让我觉着对你太过苛刻?”
烟儿低着头回道:“奴婢这就去洗一洗。”
微微笑着,曹恒看着烟儿去打水洗漱。
洗漱以后,烟儿来到床边,对他说道:“长公子睡着的时候,杨刺史曾经来过。我说长公子有过吩咐,不是特别要紧的事情不要打扰,他也没多说什么就回去了。”
曹恒当然知道杨阜求见是要做什么。
他对烟儿说道:“既然他回去,应该不是什么要紧的事情,明天一早让人把他请来就好。”
烟儿上了床,躺在曹恒身旁。
她默不吭声的看着房顶。
房间里的油灯还在亮着,房顶也被投上了昏蒙的黄光。
“怎么不说话?”曹恒问道:“是不是跟了我,每天感到压力更大了?”
“并没有。”烟儿轻声回道:“跟了长公子,奴婢反倒觉着活的更像个人……”
“从小母亲就和我说过,父亲这么多年一直在扭转她们的一些观念。”曹恒说道:“父亲说过,每个人都会感觉到疼,都会有伤心和绝望。只是人们仅仅只能体会到自己的感觉,根本不可能体会到别人。他要我们从小就不要过于苛责奴婢,除非真的是做了无可饶恕的事情,否则不要动不动就非打即杀。”
“魏王是位仁义郡主。”烟儿回道:“难怪长公子对卑贱如我,也是如此照应。”
“卑贱,至少也是活着的人。”曹恒说道:“从你跟了我的那天起,你就不再卑贱,至少在别人面前不再卑贱。我身边的人,即便只是个仆从,也要比其他人身边的亲眷更加尊贵。”
翻身面朝着烟儿,曹恒说道:“其实没有其他原因,只因为我是大魏长公子。”
烟儿低着头没有吭声。
曹恒说的并没有任何不妥,他是大魏长公子,他身边的人,当然要比其他人身边的更加尊贵……
其实曹铄来到这个时代的时候,起初还不太适应把别人当成仆役一样对待。
有着两千年后认知的他,虽然知道人生来不可能平等,总有一些人是高高在上比别人有着优越感。
可相对的,那个时代被人雇佣和差遣都是要得到相应的回报,即便是雇主,表面上也一定得尊重员工的人格和独立性。
而这个时代,被奴役的人们世世代代就只能处于被奴役的地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