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刘向明的身体,躺在安纳克利的大腿上,找到了归宿。
而安纳克利也正好搂抱着刘向明的身子,脑袋都趴到刘向明的胸膛上,呼呼大睡。
副驾的王璐璐在吐了以后,晚上喝了不少村民的红枣甜米酒开胃。
结果也喝高了,上车就紧紧蜷缩着身体,睡得迷迷糊糊。
杜剑南怕王璐璐醉酒着凉,就缓缓的停了车子,把自己的毛呢军大衣把睡得晕乎乎的王璐璐团团裹上。
在月光和车灯的散射下,他看着这个姑娘红扑扑的脸蛋,心里面不禁微微一笑。
想了想,就把自己的军帽也给她戴上,别让这冬末春初的寒风吹了头。
后面坐着的何莹华,静静的看着这一切,忍不住说道:“杜少尉,您对女朋友真好。”
“啥?”
杜剑南惊奇的回头望着月光下,何莹华那张素净的俏脸。
如同一朵在月光下冉冉开放的雪莲花,美的不食人间烟火,那一对闪着灵动亮光的眼眸,像是天空璀璨的星辰,灼烧着杜剑南的眼睛。
“咳咳——”
杜剑南吸烟的嗓子有点发痒,心想着难怪赵泉那个王八蛋发恨之下破坏自己的驱逐机。
这妞儿真是太漂亮了!
“小刘不地道啊,他居然没跟你说清楚?”
杜剑南不爽的瞪了呼呼大睡的刘向明一眼,像何莹华解释道:“王璐璐是我同中队的一个好朋友,陈怀民的女朋友,——”
三两句话把王璐璐的事情说完,杜剑南似乎很随意的望了何莹华一眼说道:“我今年28岁,还没女朋友呢。”
一句话说得车子后面的何莹华俏脸绯红,偏头不敢接话,更不敢看杜剑南的眼睛。
“呵呵。”
看着月光下何莹华泛红的俏脸,杜剑南也不敢再说什么,干笑了两声,上了车子继续开路。
一路静谧,只有汽车的轰鸣和江水的滔滔声。
到了夜晚十一点,才开始过赣江船桥。
杜剑南提吊着心思,开车慢慢的驶过江水‘汩汩’,晃晃荡荡的船桥。
上了江岸公路,杜剑南就诧异看到,那个铁匠铺居然还没有关门。
里面亮着柴火的红光。
听到汽车在静夜里的轰鸣,那个铁匠就挑着一个灯笼走了出来。
站在路边等候。
杜剑南他车子停在铁匠的身边,下车掏出一支烟递过去。
满脸歉意的说道:“真是不好意思,我原本想着今天不打扰你睡觉,明天再来拿。”
“谢谢长官,我知道你们军队严格,每天晚上一定要回机场,睡不着又没事儿就等着;长官看成不成,不成我晚上再弄好,明早给你送去。”
那个铁匠连忙低头接过杜剑南手里的烟,同时忐忑的把链子交给杜剑南。
就这车灯的光芒,杜剑南第一眼看到了这个黑铁项链,就喜欢上了它的造型。
存手工打造的细小黑铁链环,环环相扣,表面全是铁锤敲打和火焰灼烧留下的粗糙痕纹。
经过淬火处理以后,更是闪烁着一种妖异的蓝芒。
配合着那从铜被甲弹头裂纹里面,强横挤出的一点钢制弹芯的狰狞。
极具视觉冲击。
“非常好,谢谢了;多少钱?”
杜剑南从兜里拿出钱包,做得这么好,又等了他这么长的时间,他不介意多付一些钱。
“不要钱,不要钱。”
那个铁匠连连摆手说道:“军爷给的两片弹片,我能打两副传给子孙的好刀,还能打这个链子,这都是我老刘能吹一辈子的事儿;——哪能要钱,哪能要钱!”
车子离开,在夜色中驶向南昌城。
后面的何莹华,似乎感觉到了前面的杜剑南,有着一种异样凝重的情绪。
她开口安慰道:“杜少尉,您不要觉得太过意不去;就像那个铁匠师傅说的,在弹头上面钻个孔,打一条细铁链子,费不了多少的东西。”
“你不懂;现在正是春耕前的时节,正是他生意最忙最好的时候,我下午进屋,里面堆得全是等待修理打造的农具。而且你别小看这条不值钱的链子,这细致活的功夫,比他打几把锄头还累。”
在这一刻,杜剑南简直不知道该如何形容自己复杂的心情。
他嗓子有些沙哑的说道:“从淞沪战争一直打到现在,为什么我们这些中国飞行员们,无惧生死的在高空和日寇殊死战斗?高志航看着日寇在朝着跑道投弹,依然不顾生死的要登机作战;刘粹刚在黑夜里飞行,为了保存战机拒绝跳伞;阎海文面对着日寇的包围劝降,连连开枪射杀后鬼子,选择用最后一颗子弹,结束自己22岁的生命。”
夜空凉薄如水。
不知何时,可能是在铁匠铺停车的时候,王璐璐也悄悄醒来,静静聆听。
“沈崇诲和陈锡纯驾机撞击日军旗舰‘出云’号,只求于敌寇同归于尽;李桂丹,乐以琴,吕基淳,——太多,太多。”
杜剑南的嗓音有些哽咽:“假如我要是为国牺牲投身成仁的话,那是尽了我的天职!因为我生在现代的中国,是不容我们偷生片刻的。——这是刘粹刚的话。每次飞机起飞时,我都当作是最后一次飞行。与日寇作战,我从来没想着回来!——这是陈怀民上机前,常常跟我说得话。”
副驾坐上,王璐璐已经是泪流满面,哭花了小脸。
“我们不是为了那些政客,富人,财阀,残暴恣睢,吸食国民血肉的中国人而战;而是为了这个国家,更加明确一点的就是为了这个国家的人民而战!为了这些无私,淳朴,正直,虽然活的卑微而艰难,然而每个人的心中都有着一杆秤,都挺着不屈的脊梁的中国人而战。”
杜剑南点起一支烟说道:“所以,就如怀民所说,在每次飞机起飞时,我都当作是最后一次飞行。与日寇作战,我从来没想着回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