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鞅长叹道:“昔年墨家言,大道之行也,天下为公,九州归一!选贤与能,讲信修睦,故人不独亲其亲,不独子其子,使老有所终,壮有所用,幼有所长,鳏寡孤独废疾者皆有所养;货恶其弃于地也不必藏于己,力恶其不出于身也不必为己,使人各得其所长,钧其分职,皆其所喜,是谓大同乐土。”
“大约,是争论怎么才能达到大同乐土的时代吧。”
胜绰的曾孙不解,问道:“天下如此之大。秦之西,尚有拜火之国;拜火之国往西,尚有拜诸神之小邦;秦之南,尚有九邦十国雄踞一方。您说的天下归一,是大九州还是小九州呢?”
卫鞅遥指着远处那些被刚才的消息震惊而停工的、之前正在修筑铁轨路的人,以及很遥远处那片似乎布满了煤烟和天空,想要说点什么,终究什么也没说。
半晌,他只是叹了口气,用一种前所未有的消沉的语气道:“雨还在下。好一场春雨。走吧,去彭城。”
随从撑起伞,伴着这句消沉的话语,回到了马车旁。
胜绰的曾孙似乎忍了许久,却还没有忍住,问道:“您说,你们的时代过去了,那……那现在,是我们的时代吗?”
卫鞅笑了笑,看了一眼这个在宫廷贵族的圈子中长大、张口忠君、闭口社稷的年轻人,缓声道:“不……你和我们是一个时代的。忠君还是无君,社稷还是天下,那是同一个时代的争论。”
胜绰的曾孙心想,你说我和你们是一个时代的,却又说你们的时代过去了,那……那我才刚刚长大,就已经没有拥有我的时代了吗?
带着年轻人的傲气和倔强,最后问道:“那这是谁的时代?”
卫鞅指了指远处小丘上刚才那些还在争论的人,许久才言。
“是那些张口私产闭口公产、俯首民意仰首自由、挥斥公平探究人性的人的时代。”
“我们的时代,过去了。”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