炮声渐消,小鬼子的火炮调转炮口,直指台儿庄北门,继续轰击!
“轰隆隆……”
北城墙被轰出十余丈长的一道缺口,小鬼子的步兵蜂拥而上,守军拼命阻击,又是一场血雨腥风。
巨村的夜依旧一片宁静,这宁静却让六十六师的将士们焦躁不安,一河之隔,对岸是枪林弹雨,无数的袍泽兄弟正在与小鬼子殊死相博,而他们只能做为河防部队,隔岸观火!
李四维也开始焦躁起来了,在河滩上来回走动,不时地望着那被战火烧亮的夜空,怅然若失!
“你……就那么喜欢打仗吗?”一声柔弱的叹息,宁柔不知何时已经走到了他的身后。
李四维浑身一震,缓缓地扭过头,定定地望着她,一脸苦笑,“你知道的,我不喜欢打仗……可是……可是……”
“我明白的,”宁柔露出了笑容,“书上说,好战必亡……我只是不想看到你这么焦躁。”
“我焦躁?”李四维一怔,“可能有点吧,兄弟们都有些焦躁了……”
宁柔望着他,正色道:“正因为兄弟们都焦躁了,你就更不能乱,你是团长,是他们的领头人……你一乱,三团就危险了,兄弟们就危险了。”
望着面前的这个女人,李四维一颗焦躁的心渐渐地安静下来,露出了笑容,“我明白了……你怎么到这里来了?我送你回去吧。”
“嗯,”宁柔轻轻地点点头,“你跟我去看看若兰那丫头吧。”
“她咋了?”李四维一愣。
“唉,”宁柔叹了口气,悠悠地道:“伍老爷子走了。”
“啥?”李四维浑身一僵,“走……走了?”
“嗯,”宁柔眼圈一红,轻轻地垂下了视线,“从巨村回去,他就走了……”
“怎……怎么会这样?”李四维声音颤抖,“他怎么会就这样走了?他还没等到我们打回平邑城去啊……”
第一次见他,是在平邑城北门。
他说:“长官,老朽今年七十有六,生在平邑,长在平邑……老朽的身体里流淌着平邑的气息……老朽离不开平邑了!”
他说:“人可以走遍天下,但不能把自己根断了……老朽的根就在平邑城!”
……
可是,他就这么走了,背井离乡!
宁柔在前面慢慢地走着,李四维木然地跟在后面,脑海中不时浮现出伍老爷子的音容笑貌,那是个可敬的老人!
伍若兰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任谁也敲不开门,宁柔有些无奈地望着李四维。
李四维缓缓地走到门边,没有伸手敲门,“若兰,你回去看看老人家吧……替我送他一程!我会去把你哥他们找回来和你一起回去……”
“吱呀……”
门被拉开了,伍若兰双眼红肿,泪痕未干,望着李四维痴痴地说道:“可不可以不打仗了?可不可以把我哥他们都叫回来……不打仗了?我不想再有人死了……”说着,她已泪如雨下。
宁柔轻轻地搂住了她,满脸疼惜,她才十七岁,还只是个孩子……战争,对于她来说,还太残酷!
李四维轻轻地摇了摇头,“我不能答应你……因为,你爷爷还想回到平邑去……因为,很多像你爷爷一样的人还想回到他们自己的家乡去!”
说完,李四维转身就走。
伍若兰的娇躯微颤,抬头望着李四维的背影哭喊道:“你一定要好好的……”
李四维扭头冲她笑了笑,“放心吧!我还要带着兄弟们打小鬼子呢!”
“哇……”伍若兰扑进宁柔怀里嚎啕大哭,“柔儿姐姐……我爷爷……爷爷死了……可是……我都没有送他离开……”
送他离开!古人最重孝道,养儿孙不就指着他们养老送终吗?
宁柔轻轻地拍着她的后背,眼泪已无声地滑落……自古忠孝难两全,有多少将士为国转战千里,拼命流血,却连给老人养老送终都做不到!
李四维带着甘飞径直去了三营阵地,“石猛!”
“到!”石猛连忙迎了过来,“团长,啥事?”
李四维沉声道:“三营还剩多少兄弟?”
石猛一怔,“三营现有二百四十二人……团长,有任务?”
“对,”李四维一点头,“挑个可靠的军官,带一个排过河执行任务……”
石猛嘿嘿一笑,“那还挑个啥?就我了……团长,我够可靠吧?”
李四维点点头,“论打仗,你是有两下子……你去可以,去把伍氏族人都换回来……”
“咋了?”石猛一愣,疑惑地望着李四维。
李四维悠悠一叹,“伍老爷子走了,让他们回来送老人家最后一程吧!”
“伍老爷子走了?”石猛失声惊叫,一脸震惊,“他咋就走了?上午还好好的……”
李四维摇了摇头,望着夜空,喃喃道:“他累了吧。”
“好,”石猛神色一整,“我马上出发。”
李四维回过头,目光炯炯地望着他,“记住了,不要轻易涉险,有情况就派人送个消息回来,这里还有几百号兄弟呢!”
石猛浑身一震,“可是,军令……”
李四维大手一摆,“出了事,老子扛着!”
“是!”石猛“啪”地一个敬礼,转身就走。
台儿庄火光冲天,黄化带着特勤连一路东行,沿路刺探敌情,顺手端掉了小鬼子的两个补给点。
此时,特勤连已经过了驿县,正往台儿庄靠近。
孙大力走了上来,有些忧虑,“道士,有两个兄弟伤得不轻,要不先送他们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