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古以来,官与匪便势不两立,只有民在夹缝里艰难求生,官来了缴税纳粮,匪来了忍气吞声。
这就是李四维对人类历史的认知。
有时,他也会思考:有朝一日人类能否重返黄金时代?在那个时代,社会产品取之不竭用之不尽;在那个时代,年龄相同的人具有同等的社会地位;在那个时代,再无官,再无匪,再无民,再无国界,再无战争!
可是,答案永远都让他沮丧!
那样的时代永远不可能再回来了,因为,自私的基因一旦被激活便会永远伴随人类,连上帝都无力消除!
人类可以穷尽地球上的一切资源去创造更多的产品,却从未想过将富余的产品分给那些衣不遮体食不果腹的人们,他们给喜欢造就出一个个富可敌国的风云人物,然后去羡慕他们,崇拜他们,疑惑是嫉妒他们,仇视他们!
坐在篝火边默默地抽着烟,李四维神色落寞,心情沉重……这样的局面绝不是他愿意看到的!
如果官少点贪婪,匪少点贪婪,那么,暂五师今日也就不用去豫西了!
因为他们的贪婪搞出的烂摊子,凭啥要让老子的兄弟去流血拼命?!
李四维狠狠地掐灭了烟头,扔进了篝火,面色阴沉。
“团长,”郑三羊走了过来,挤在他身边坐下,“咋了?”
“莫事,”李四维一怔,扭头冲他勉强笑笑,“有些不舍罢了,这段日子是出川以后过得最安稳最舒心的呢!”
“是啊,”郑三羊也是神色一黯,“真希望永远都能这样呢!兄弟们在一起安安生生地呆着,没有人受伤,也没有人牺牲,每天一起训练,一起打猎种菜,一起吃饭,一起吹牛聊天……大家就像一个大家庭一样。”
李四维默默地听着,又掏出了香烟,点上,吞云吐雾起来。
郑三羊说完,见李四维没有反应,只得好奇地打量了他一眼,却见李四维的面容在缭绕的烟雾中阴沉得可怕!
“团长?”郑三羊心中一阵忐忑……难道,我说错杀啥了?
“三羊,”李四维长叹一声,神色沉重,“那样的日子……怕是永远也降临不到兄弟们身上呢!”
郑三羊如遭雷击,心神剧震,连忙压低了声音,满是担忧,“团长,你……”
他从未见过李四维表现出如此悲观的一面。
李四维见郑三羊的神色,顿觉失态,连忙掐灭了烟头,站了起来,笑得有些尴尬,“莫事,老子就发发牢骚……龟儿的,最近有些累!”
“哦,”郑三羊松了口气,嘿嘿一笑,“明天就开拔了,也不知医护排准备得咋样了?团长,你该去看看啊!”
“龟儿的,”李四维一愣,露出了笑容,“你想到哪里去了?老子下午才去过医护排呢!”
说着,李四维一摆手,转身就走,“老子先回去睡了!”
夜渐深,篝火燃尽,营地里恢复了宁静,医护排的驻地里,偶有话语传出。
伤员们都已归队,医护兵也都闲了下来,李四维就把打来的皮毛全部交给了她们,让她们缝制些护腿。
严冬即将降临,李四维自然恨不得给每个兄弟都整治一套皮袄出来,可是,他实在没有那个能力。所谓“寒从脚下起,脚暖全身暖”,他只能先给兄弟们一人整一双护腿。
房间简陋,灯火昏黄,一溜大炕占据了大半个房间,宁柔和十来个女兵围坐在大炕上,一边做着针线活,一边小声地聊着天,气氛融洽而温馨。
“可惜了!”于秀莲咬断了线头,举起刚刚缝制的护腿仔细地端详着,满脸的惋惜,“多好的一张虎皮,团长偏偏要割开……如果拿来做成一件皮袄,那穿上得多威风多漂亮啊!”
那张虎皮被分割成了十多块,都做成了六七寸长的护腿,虽然那皮毛依旧绚丽,却远没有一袭虎皮大袄来得华美!
宁柔手中的护腿也缝制完毕,她轻轻低头咬断了线头,抬起头来柔柔地一笑,“是有点可惜……可是,一件皮袄只能让一个兄弟感觉到暖和,这十多双护腿却能让十多个兄弟感觉到暖和呢!团长这样做倒也挺好。”
“就是,”伍若兰停下了手中的活计,连忙点头,一副女先生的正经样子,“书上说,不患寡而患不均……团长肯定明白这个道理。”
于秀莲一愣,笑眯眯地望着伍若兰,“哟,若兰还是个小才女呢!那你给俺们讲讲这话是啥意思?”
“对对,”其他几人也停下了活计,纷纷望着伍若兰打趣,“小才女,快给俺们讲讲!”
在她们眼里,伍若兰就是个小妹妹,可爱坚强干练,全没有面对李四维时的泼辣大胆,所以,她们时常喜欢逗她。
“不是,”伍若兰俏脸一红,慌忙摆手,“俺可不是才女,柔儿姐姐才是呢!”
宁柔冲她宠溺地一笑,“若兰就是个小才女呢!你给大家讲吧,我再去拿几张皮子过来。”
说着,宁柔下了炕,开始穿鞋。
“宁医生,俺陪你去吧?”一个年纪稍长的女兵连忙也下了炕。
两人匆匆地出了房门,其他人却依旧笑眯眯地望着伍若兰。
伍若兰看着那一张张笑脸,有些心虚,“俺的书也读得不好……俺听大哥说,那句就是告诫那些治国治家的要处事公允,只有那样才能服众,大家才不会对他有怨气……团长把这些皮子割了,就是想让每个兄弟都能分得一份温暖呢!”
“哦,原来是这样啊!”于秀莲连忙点头,脸上多了几丝敬意,“第一次见到团长,俺就觉得他和其他军爷不一样,他办事公道着呢!”
“谁说不是呢?”众人纷纷感叹,“要是豫西的每个官老爷都能像团长这样公道,那些百姓也不会有那么多当山匪的了……俺们也用不着去豫西剿匪了!”
听着众人对李四维的夸耀,伍若兰顿时眉飞色舞起来,一脸的与有荣焉!
“不对,”一个年轻的女兵望着得意的伍若兰,突然笑容一敛,一本正经地望着伍若兰,“若兰,其实团长一点儿也不公道!”
“咋会呢?”伍若兰面色一僵,不服地望着她,“小占姐姐,你凭啥说团长不公平?”
众人也都望向了小占,神色疑惑。
小占神色严肃地望着伍若兰,一本正襟,“若兰,你看哈,我们团有将近两千个兄弟,却只有我们排这三十四个女的,对不对?”
“对啊!”伍若兰疑惑地点了点头,“这……又咋的了?”
“你想啊,”小占强忍住笑意,伸出了小手,板着指头,“两千个兄弟,三十四个女的……团长一个腾就占了两个,这哪里还有公道嘛!”
“你……”伍若兰一怔,满脸通红,恼羞成怒地向小占扑了过去,“你个坏蛋姐姐……”
“哈哈哈……”
众人恍然,轰然大笑,一时间,房间里化成了欢乐的海洋。
“坏蛋姐姐,”伍若兰娇嗔着,小手直往小占的胳肢窝钻,“叫你取笑人,叫你取笑人……”
“咯咯……咯咯……”小占连忙投降,“若……若兰……好若兰……姐姐……投降了……投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