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副队长犹自满脸不甘,却也无言辩驳。
正如也副队长所说,他也清楚那么做可能会面临怎样的结局!
“罢了!”
一直沉默不语的黄队长一声畅长叹,声音颤抖,“把轻伤的兄弟带上……前路艰险万分,部队又缺医少药……重伤的兄弟怕是撑不了多久……”
说罢,黄队长缓缓起身,走出了避雨篷,任雨水在略显佝偻的身躯上肆意冲刷着,步履蹒跚地走向了左侧距离最近的遮雨棚,在那篷下,一副担架被支在两根裸露的粗壮树根上,一个重伤的兄弟静静地躺在担架上,胸腹上缠着血迹斑斑的纱布,脸色惨白,双目紧闭,只有那不时从鼻腔里挤出的微弱呻吟能证明,他还顽强地活着。
“长官,”
担架两头的空档各挤着一个轻伤员,见到黄队长过来,连忙站起来问好。
左侧的兄弟腰间缠着纱布,勉强敬了个礼。
右侧的兄弟右臂被绷带吊在胸前,只得抬起了左手。
“快坐下,”
黄队长连忙冲他们摆了摆手,径直走到了担架旁,俯身望向了担架上的重伤员,目光落在那张惨白的脸上,声音沙哑,“这位兄弟……叫啥?”
“魏邵云,”
右侧的伤员神色黯然,语气哀伤,“他是俺的班长……”
“魏……邵云?”
黄队长喃喃地重复着,缓缓地伸出手摸向了那张惨白的脸,手指却在微微地颤抖着,“他很勇敢……是英雄!”
军人判定英雄的标准很简单明了,伤在正面的就是英雄,因为,正面就是战斗的方向。
轻拂着那张惨白的脸,黄队长的声音低沉而沙哑,“魏邵云……你能听到我的话吗?”
说着,黄队长紧紧地盯着那张惨白的脸,好似在等魏邵云的回应。
魏邵云的双眼依旧紧紧地闭着,但那睫毛轻轻地动了动,或许,那就是他做出的回应,除了他,没有人知道他为了这个轻微的回应动作付出了多么艰难的努力。
“魏……邵云,”
黄队长注意到魏邵云的睫毛轻微地颤抖了一下,再次开了口,声音依旧沙哑,却多了一丝凝重,“当日,我部奉命把你们从六十六团接过来……本该把你们都带出去,可是……可是……兄弟们太累了,他们已经抬不动了……抬不动了啊……”
说着,黄队长的声音已然哽咽,泪水早已模糊了他的视线。
魏邵云的睫毛又轻轻地颤动了一下,泪珠沁出了眼角,悄然滑落……
空气突然变得沉默,黄队长依旧保持着俯身的姿势。
“长官,”
左侧的伤员轻轻地站了起来,平静地望向了哽咽无语的黄队长,“你们已经尽力了……俺们会记得你们的恩情。”
“是嘞,”
右侧的伤员也站了起来,苍白的脸庞上绽放出了憨厚的笑容,“你们放心地走吧!俺们会照顾好重伤的兄弟们……”
“你们……”
黄队长浑身一震,起身回头,紧紧地盯着他们,艰难地张了张嘴,“你们可以跟着我们一起走……”
“不了,”
两个伤员轻轻地摇着头,神色平静,“俺们要和兄弟们一起,等着团长他们!”
“呃……”
黄队长一怔,连忙摇头,满脸苦涩,“没有电台联络,又有大雨阻道,万一他们没有来……”
“会来的!”
两个伤员连忙摇头,声音笃定,“俺们走的时候,团长说了,等他们完成了阻击任务就会来追俺们……团长说了要来,就一定会来!”
李四维的确追来了,却被山洪困困在了路上。
“噼啪噼啪噼啪……”
大雨一直在下,河谷里的水面越发地宽阔了,奔腾翻卷的浊浪裹挟着枯枝败叶和藤蔓草木,甚至有碗口粗的整树。
“哗啦……哗啦……”
一股股溪流自山坡上的密林中冲出,不断地汇入谷中的洪流,让洪流愈发地狂暴了。
密林之中,不少兄弟已经靠坐在树根下沉沉睡去,李四维却如何也睡不着,摸出一支被浸湿了半截的香烟,却如何也点不着。
“团长,”
刘天福的声音突然在耳畔响起,一个蒙着雨布的小盒子递到了李四维面前,“抽这个,没湿!”
“龟儿的,”
李四维扭头望了刘天福一眼,接过了盒子,“哪来的雨布?”
雨布是团里最重要的物资之一,兄弟们可舍不得这么用!
“不是俺的……”
刘天福连忙摇头解释着,“是俺从小鬼子尸体上搜出来的!”
“哦,”
李四维点了点头,解开雨布,掏出两支烟来,递给了刘天福一支,“狗日的倒是板眼儿多!”
“团长,”
刘天福接过了烟,却没有急着点,而是抬起手指了指天上,满脸忧色,“这雨……啥时候才能停啊?”
“嗤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