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啪啪……”
雨紧随而至,依旧又密又急,透着浓浓的狂野气质,阻住了将士们前进的脚步。
“这狗日的雨!”
营地中央的一处避雨棚下,刘天福望着外面肆虐的雨水,无奈地摇着头,“这雨要是一直这么下着,啥时候才能走出去啊!”
“是啊!”
郑三羊也在叹气,“病倒的兄弟越来越多了……”
以六十六团现存的战力,毒蛇猛兽只是将士们的锅中肉腹中食,可是,疾病却是个不容忽视的威胁。
昏黄的篝火旁,李四维靠坐在树根下,默默地抽着烟,眉头紧锁。
没有药物,伤病的兄弟只有自己硬扛着,可是,天知道他们还能扛多久!
“团长!团长……”
正在此时,被安排去负责照顾伤兵的陈全德披着雨布飞奔而来,声音惶急,“你快去看看,朱老四不行了……”
“狗日的!”
李四维腾地一下站了起来,就冲出了避雨棚,“走!”
“团长,雨布……”
刘天福连忙取了挂在一旁的雨布跟了出去,可是,李四维已经跟着来喊人的兄弟跑远了。
伤病的兄弟被安置在地势最高的西北角,这里相对不容易积水,比较干燥一些。
西北角的营地里,一座座避雨棚散落在一颗颗大树下,棚里篝火昏黄,隐约有呻吟声飘出,夹杂在雨声中,轻轻地飘荡着。
“啪嗒啪嗒……”
陈全德带着李四维飞奔而来,直奔左侧一座避雨棚。
“哗啦……哗啦……”
所过之处泥水四溅。
避雨棚中,一堆篝火静静地燃烧着,正对着篝火的大树根下摆着一副担架,伍若兰和两个兄弟静静地围着担架,听到外面的响动都回过了头来,便看到陈全德和李四维匆匆地冲了进来。
陈全德虽然披着雨布,裤子却已湿了大半截。
李四维匆忙之间连雨布都没披,全身上下早已湿透。
两人冲进棚来,直奔担架,两个兄弟连忙闪开了一条路,露出了担架上躺着的朱老四来。
朱老四静静地躺在担架上,一双眼睛睁得圆楞楞的,眼中却已没有多少神采了。
“家喜……”
李四维在担架旁蹲下了身子,望着朱老四轻轻地喊了一声,声音却有些颤抖,“狗日的……不就是个病吗?你莫给老子装怂!在横山岭那一次,你伤那么重都扛过来了,这次,你也要给老子扛过去……”
“团……长,”
直愣愣地望着李四维,朱老四眼中慢慢多了几丝神采,艰难地张了张嘴,“俺没……装怂……真地扛……扛不住了……俺……俺就是想……跟你说……你一定要……要走出去……把俺的骨……骨灰送……送回家……”
声音渐渐低落,朱老四依旧瞪着圆楞楞的眼望着李四维,眼中的神采却在慢慢地消散。
“嗯……”
泪水已经模糊了视线,李四维却在强笑着,“你放心,只要六十六团还有一个兄弟能走出去,你们就能回家……”
闻言,朱老四的嘴唇轻轻地动了一下,却已发不出声音来,眼睛缓缓地闭上了,两滴泪水却已无声地沁出了眼角。
“噗通……”
李四维跌坐在地,依旧怔怔地望着朱老四。
“四维,”
伍若兰连忙上前,伸手就要去扶他。
“我……莫得事。”
李四维轻轻地摇了摇头,阻止了伍若兰,伸出手抖抖索索地摸出了烟,依旧望着朱老四喃喃地说着,“兄弟,如果还有来生,一定莫要再投生在这乱世了……”
平日里,疾病无影无形,静静地潜伏着,可是一旦爆发,那威势便能推金山倒玉柱。
部队在雨季的丛林里艰难地跋涉着,根本没有条件有效地控制疾病的扩散。
朱老四死了,病死的。
疾病爆发了,形势陡然变得极度严峻。
众将士的心底蒙上了一层厚重的阴霾,再次开拔,队伍里已听不到笑语声了。
必须尽快赶到大洛,只有到了那里才能搞到药!
众将士已经顾不上林中的野物了,只顾匆匆地埋头赶路。
“嘭……轰隆隆……”
午后的炸雷如期而至,队伍里响起了此起彼伏的叫骂声,“狗日的老天……”
“啪啪啪……”
大雨随即下响,众将士唯有匆匆安营扎寨,搭避雨棚的搭避雨棚,清理藤蔓败叶的清理藤蔓败藤,搜集枯枝的搜集枯枝……
“啊……”
营地西侧的密林里突然响起了一声惊呼,随即便有人大吼起来,“你们快来,这里有人……是远征军的兄弟……”
高亢而急促的吼声夹杂在风雨声中,隐约飘到了营地中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