猛虎王朝 第151节

“嗯。”凯鲁赞赏地点头道:“另外,你派人马上赴南和赴西,分别向安多里尔军师和丹西领主汇报我军所了解的最新情况和我们的作战规划与决心。”

“刚才罗格介绍,领主那一边已经派了提奥去传信,我们还要派人再去吗?”

“提奥并不知道最新的战况,另外,我们派去的人也必须把险峻的形势跟领主介绍清楚。让他告诉领主,请务必派西线援军及时赶来,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假如说有人具有未卜先知的能力,那看起来似乎就是贝叶和丹西了。当死亡峡谷谷口战役尚在激烈进行,连威达都未能看出分晓的时候,他们似乎就已经预知了战争的胜负。

当天下午,丹西向参与围攻曼尼亚的猛虎军团将士们宣布,由于威达战败,戈勃特已经突破了死亡峡谷,因此全军必须马上撤离此处阵地,回去迎击可怕的游牧民族联军。

命令被迅速地传达了下去,全军将士立刻开始行动,十六个纵队,十数万大军热热闹闹地收拾好行囊和装备,到了将近黄昏的时候就开始起程开拔。能带走的军需辎重当然带走,一些带不走或者太难带走的重型攻城器械等,干脆就点火烧掉。

站在曼尼亚的城头看着大队敌军碾着高扬尘土滚滚南去,听着细作和斥候们不断传来敌军离开了苦心构筑的阵地,真正撤走的消息,曼尼亚城内的军政长官们也开始跑到闪特王宫的朝政大厅里争论不休起来。争论的焦点当然是是否应该追击。

主张追击的有佐米亚德、索司等将军,他们认为应该趁对嚣张的猛虎军团反咬一口,再次给他们一个沉重的教训,获得军事和领土上的好处。尤其是军事经验丰富的索司,详细列举了进行追击的各种好处,具有很强的说服力。

主张稳守的以曼尼亚新任行政长官纽那提为首,也许因为上次在杰鲁城吃了大亏的缘故,一向喜欢冒进的纽那提也变得稳重,或者毋宁说悲观消沉多了。

两方吵吵嚷嚷,争执不下,从人数上看,大多数人还是认同进行追击一派的主张和看法。

刚刚登基的朗里奇陛下,根本无视朝厅里的争吵,他蜷缩着身蹲在国王宝座上,津津有味地舔着一枝棒棒糖。去除了领主名号,改任闪特国师的纽伯里,坐在朗里奇的旁边。每当他瞪一眼,朗里奇就吓得直哆嗦。曼尼亚的行政权力结构,从形式上看是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但实质上并未有什么改变,真正发号施令的还是纽伯里。

“萨布罗贡先生。”纽伯里的眼睛盯在那个装束怪异的草原使者身上:“传闻戈勃特先生已经攻破了猛虎军团严密防守的死亡峡谷谷口,您对此有何看法?”

“我对此丝毫不感到惊讶,国师大人。”萨布罗贡一脸的骄傲与自豪:“戈勃特先生的超凡才华与能力,丹西根本不是对。也许我这么说,您会认为我是在吹嘘本族的领袖了,不过歼灭驻守死亡峡谷谷口的猛虎军团守军,对于戈勃特先生来说,绝对只是举之劳,不费吹灰之力。因为在我出使之前,甚至更早,戈勃特先生就已经做好了战争的准备,现在不过是收获成果的时刻到来了而已。”

萨布罗贡的话,让纽伯里宽心不少,他转向了佩罗:“佩罗大将军,您对于此事如何看呢?”新任大将军的佩罗,竟然一直不参与这场两派的大论争,只是袖作壁上观,确实有些不合常理。

佩罗淡然一笑:“如各方信息所揭示的那样,威达应该在死亡峡谷谷口打了败仗,所以丹西才急匆匆地赶去救援。同样,如古已有之的战例,假如我们率军追击,也必然会失利。作为一名出色的指挥官,丹西必然会考虑到我军追击的可能性,并加以防范。”

“那么您的意思呢?”纽那提像找到了知音一般。

“将计就计。”佩罗微笑道。

第十集第一章

猛虎军团的大军在沉沉的暮色下沿着闪特的王都大道辘辘南行,丹西亲自带军断后,库巴、罗米和贝叶在他身边并辔而行。

“贝叶先生,佩罗会追来吗?”库巴仍然有些怀疑。

“放心吧库巴,佩罗的脾性我还是略知一二的。他虽然心计歹毒,但在军事上最大也只曾当过万骑长,尚没有真正指挥过大规模的全局性战役,我看也是一个纸上谈兵甚于实际作战的的主。”贝叶不屑地撇着嘴回答道。

由于他身材瘦小,因此丹西特意送给了他一匹矮脚马,方便其上下。这匹马外号“小不点”,属从詹鲁进口的山地战马品种,虽然个矮小,却是马中珍品,耐力惊人,适于长途趋驰,柔韧灵活,能在崎岖的山道上奔走如飞。

当然罗,这样方便倒是方便,但本来形象就不佳的贝叶,加上这匹马的映衬,与猛虎军团那些身强体壮,骑在高头大马上的官兵们相比,显得更加细小纤弱了,以至于罗米等一些军官私下里戏称为他是“小孩骑在狗上作战”。

从心底里,这些军人尤其是罗米及其属下军官们,对于贝叶这个曾经指挥曼尼亚城下反击战,杀死过杰桑及其下勇士的小矮,是相当怨恨的,而贝叶的不佳形象则更加加剧了他们的反感,只是囿于领主丹西的威严,他们不敢公开表露或发作。

丹西此时病恹恹地伏在苦蛙身上,怀里搂着个小炉,一副没精打采的样。穿上了特制的大皮袄军服,搂着炉的他,夏季清爽的微风仍令他有些哆嗦。从形象上看,他和贝叶君臣二人倒是颇为般配,不像是指挥大军作战的君主与谋臣,反倒似两个落魄的小本生意的商人。

猛虎帝国时期的不少宫廷诗人和御用文学家都曾用诗词歌赋热烈地咏颂过先帝在开国战争时期的勇武睿智,在他们笔下,丹西永远都是那种力拔山气盖世,跨下猛虎,掌中神兵的威武神态,下的将军们勇武坚毅,谋士们清朗俊秀。不过从今天的情形看,除了将军们,其他的一切都与他们的描写大相迳庭。

“啊挈!”丹西打了喷嚏,有种不祥的预感罩上了心头。他习惯性地从兜里掏出一小瓶烈酒,拧开塞就往肚里倒。

为了限制领主的可怕酒量,罗米等丹西的老朋友特地为他定制了这种小酒瓶,并实行每日限量供应的措施。他们担心的当然不是军需供给方面的问题。属下人心里明白,在这种非常时期,万一本方的领袖人物有个三长两短或者是来一次酒后胡行,将对战局带来什么样的灾难性后果。被迫嗜酒而非酗酒的丹西,自然也清楚下人的良苦用心,也只好苦笑着无可奈何地接受这一制约。

血液里寒气稍稍舒缓了些后,丹西才叹了口气:“库巴呀,纽伯里和佩罗方面,其实不必过虑太多,即使咱们完全放弃这里,让他们去折腾,估计也闹不出太大的乱,我担心的是另外的地方呢!”

“嗨,领主大人,您又来了,”库巴宽慰着他,“我知道您担心威达那边,您都念叨了无数回了。不过咱们要赶去那边,至少也得花十天以上的工夫,这会儿我们除了默默地为他们祷告祝福外,似乎也没有什么别的事情可做呢!”

“祷告?”丹西笑着转向贝叶,“这一点似乎咱们的贝叶先生最拿哩。对了贝叶,咱们这一次以死亡峡谷兵败为借口诱敌,似乎不是什么好兆头呢!”

被丹西拿自己丑事打趣的贝叶,不由得脸上泛起红云,他尴尬地开脱道:“这只是一个借口而已,想必即使威达将军无法战胜戈勃特,将他们挡住几天应该还是没问题的。猛虎军团的战斗力之强,我在做你们对的时候就有过很深的体会,而威达将军指挥能力也不容忽视。另外,领主呀,有时祷告也确实有用,只要你诚心诚意就行。像我就是,上帝听完我的呼吁后就派古斯将军把我救出生天。我看这次既然库巴将军提议,就由他来主持一次盛大的祷告仪式好了,让慈悲的主理解我们拯救苍生的良苦用心,怜悯我们的苦难处境,赋予我军高昂的斗志,赋予我们克敌制胜的勇气和运气。”

“呵呵,这倒是个不错的提议,”丹西笑道:“库巴,你看呢?”

“领主,我可是呼兰人,我们信奉的是自然界的诸多神明,跟各位军官们的信仰有所不同。”库巴连忙摆,“我看,贝叶先生既然有那么成功的祷告克敌的先例,派他去主持这项工作才是最理想的人选呢!”

一行人正说笑间,侦察兵快马来报:“领主大人,曼尼亚城内守军出来追击我军,已在我方身后三公里处,正朝我们急速驰来!”

“嗯,果然来了。”丹西满意地点点头。他与贝叶、库巴等人对视了一下,缓声下令:“其他队伍照常前进,亲卫纵队随我迎敌!”

“他妈的!季尔登,我日你姥姥的熊!”赤拉维在自己的营帐里咆哮着走来走去。亲兵们和下将官都知道这位九羽将发起脾气时的可怕,曾有一个不识时务的五羽军官在赤拉维发火的当口跑去请示工作,结果被他双撕裂成两半。有了这个先例,所有人都知道当赤拉维发火的时候该怎么做了。这一次也不例外,所有下都是能躲多远就躲多远,虽然躲得再远,耳朵里仍能隐约听到主将恶毒的咒骂和咆哮声。

当下人都跑了的时候,赤拉维空空荡荡的大营帐里,除了火气冲天的赤拉维以外,仍然有一个人端坐在那里,不为所动地看着他发脾气。这是一个年近六十的老者,身材修长却有些驼背,他面色焦黄,须发霜染,突耸的眉骨下是一双深陷的漆黑小眼珠。与全身兽皮的草原人不同的是,老者身上穿着是一身肮脏褴褛的布料袍,他双揣在宽宽的袍袖里,冷眼打量着大发雷霆的赤拉维。

此人名叫伊森,表面上是寄居于赤拉维处的一名门客,默默无闻,从不抛头露面。只有赤拉维的本人及铁杆心腹才知道,伊森是赤拉维的最重要也是最信任的谋士。不过,即便是赤拉维的那些心腹也不知道这个叫做伊森的神秘门客的真正来头,他们只知道伊森自称是中央走廊的库姆齐人,在几年前投奔了赤拉维,旋即成为其幕后的首席谋士。

脾气火暴的赤拉维其实是很难单独配得上“毒蛇”的称誉,只有加上了伊森才能构成一条完整的毒蛇。赤拉维是蛇牙,伊森才是毒腺。当然,这也能解答很多不知就里的人的疑惑,为什么看上去冲动暴烈的赤拉维,会有这么多深沉狠辣的毒计。

“季尔登确实是蛮勇乏智,不过今天这事,将军却似乎让他揪住了把柄了呢!”伊森的声音不高,嗓也有些干涩,但对赤拉维的暴怒却有相当的冷却作用。

“哦,是吗?”赤拉维的口气有所放缓,“不就是得罪了一个闪特降将嘛,我军抓获了敌酋威达,本次作战的首功想必季尔登也夺不走了吧。”

“假如你这么想,那就大错特错了,”伊森的声音似乎永远都是那么平冷,激动和兴奋似乎永远与他绝缘,“此事其实无关你与季尔登之间的军功竞争,而是在于闪特降将方面。在目前的形势下,降将希莱茨基的作用可能是戈勃特最为看重的。”

“一个降将,不至于吧……”赤拉维有些不信。

也确实,草原民族与农耕民族自古以来的隔阂就很深,中央走廊的人认为自己北边的那些恶邻居们野蛮残暴,丝毫不讲文明世界里规则与道义,而在赤拉维等草原勇士眼里,南边的中央走廊地区的人,也都是一些胆小奸诈,反覆无常的不可信任之人。即便开明如戈勃特之类的首领,也难免不持有这种观点。

这次希莱茨基率军倒戈,帮了本方的大忙,甚至起了扭转战局的作用。但是在草原人的眼里,这种背叛本族人的行为,却是战士最大的耻辱。按照草原上通行的战争规则,一个人可以因战败被俘而投降,只需他尽了最大的努力去战斗,那么这种投降行为就属于可以理解的,不会受太多的谴责。随着草原上各大民族兼并战争的加剧,许多小的民族和部落,曾被沃萨、胡狼等大族整个整个地吞并,这也是沃萨族得以在戈连和戈勃特父两代人里迅速崛起的重要原因。不过,如果在胜负未分之际倒戈投敌,这种行为将受到几乎所有人的鄙夷与不屑。

因为草原战争中各民族几乎都是全民皆兵的动员方式,上阵的族人不是亲戚就是朋友和邻居,无论受到什么诱惑,为了什么理由,背叛如此至亲之人,都是一种极端可耻的行为,背叛者一生都将永远打上耻辱的烙印,不仅受到本族人的唾弃,在新主人那里也难以受到尊重。赤拉维当面痛骂希莱茨基,虽然有些过火,但他自认为并无大碍,想来戈勃特也不至于抓住这种事情给自己什么处罚。

对于草原上的习俗和赤拉维的想法,伊森心里当然清楚,他淡然一笑:“将军认为这事没什么关系,我却认为事关重大呢!如今形势不同过去了,行事规则当然也会有所变化和调整。荣膺雄鹰可汗的戈勃特首领,他的心胸可不是一般人可以揣度的呢!”

“伊森哪,别绕弯了,有话就直说好了。”赤拉维坐下来,抄起一羊皮袋的奶酒就往嘴里灌。刚才的一通怒骂,也确实令他的嗓有些冒火了。

“想来将军您也知道,戈勃特先生对于时的掌握向来是令人赞叹不已的。这次南征,绝不仅仅是夺取财物那么简单,倘若那样的话,早几年的闪特诸侯要远比如今的猛虎军团要容易对付得多。他真正觊觎的,是闪特的土地。”

伊森的话让正在畅饮赤拉维差点没呛着。连连咳嗽了几下后,心智绝不驽钝,一点就透的赤拉维若有所思地点着头,眼盯着伊森:“嗯,伊森先生,请继续说。”

“戈勃特先生隐忍了这好几年,等待就是今天的时,而丹西的猛虎军团则为他创造了入主闪特的最佳的国际和国内环境。仅从希莱茨基这颗埋藏如此之久的棋,我们对于戈勃特先生的良苦用心也能了解一些端倪。既然不再以掠夺者的身份,而是以主人的身份进入闪特,那么无论军政措施都会与以前迥异,而其中很重要的一条就是对自己将来的臣民──闪特本族人的笼络。希莱茨基和他属下的降将,不仅在军事上帮了我们沃萨人的大忙,而且很可能成为戈勃特先生表达自己政治意愿的一面旗帜。将军的行为恰好在这个关头上出现,善于抓住时的戈勃特先生哪会放弃这种借处罚爱将表达决心的会呢?”

“你是说,首领将置我的军供于不顾,严厉地惩罚我以取悦那些闪特小人?让我成为他表达政治意愿的工具?”赤拉维想了想,随后又坚定地摇着他那蓬乱的头道:“我不信。”

“信不信,自然随将军所愿,明天应该就见分晓了。”伊森对于赤拉维的反应并不在意,“想来将军对于首领过去赏罚分明的威严和特立独行的人格魅力一直心中赞赏,出现这种想法当然是很正常的。不过哪,既然进入了中央走廊这片文明世界,就会有另一套规则,文明世界里的规则。这套规则里最重要的一条就是,任何人任何事,情愿也好,不情愿也好,都只是政治的工具而已,不是你操纵别人,就是别人操纵你,官场军界皆是如此。再抱着过去的思维方式,不懂得顺应潮流,与时俱进,将军以后恐怕要吃亏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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