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丹西知道自己安然脱身对全领军政的意义,尽管丹西明白会有得力武士在身旁默默地保护自己,但身临其境时,仍然抑制不住内心涌起的那股巨大的孤独感和对未卜前程的恐惧感,除了最亲的亲人外,对其余的一切都难以信任和放心。
丹西知道,战场指挥官会冷静地选择最佳的出击时,以保证攻击达到最大的破坏力。不过,这丝毫不能影响他和其他所有人一样,感到等待的时间是那么的漫长、那么的难捱。贝叶举着旗帜的仿佛定格在那里一样,总是不见放下,总是听不到他那破锣嗓来打破这令人窒息的沉默。
时间在一分一秒地过去,仿佛是考验大家的神经似,负责指挥的贝叶却总是不见动静!
时光还在流逝,豆大的汗粒开始沿着丹西的脑门往下滴淌!
贝叶像一具僵尸般,干瘦的仍然举着令旗,一动不动!
丹西狠狠地咬着牙关!
终于,令旗动了!
不过,令旗却非指示进攻的前指或下挥,而是取消行动的左右摆动,随之传入耳膜的是贝叶激动得有些变调的声音:“领主!别亚的大军来援!”
猛虎军团亲卫纵队里幸存的战士们像被打了一针强心剂,战场上是一片欢呼。
在欢呼声中,防御圆阵中心的一声闷响是那么的微不可闻。
身虚体弱、精神紧张,被命运女神捉弄得在大悲大喜两个极端折腾了好几个来回的“小兵”丹西,终于一头栽倒在地,晕厥了过去……
第十集第七章
“我来找你,可不是来听你奚落的!”刚走进伊森的小帐篷,赤拉维就一屁股坐在伊森卧榻对面的小板凳上。
“我也从来不会干那种毫无意义的事情。”伊森放下中的卷:“我从来不会逞口舌之快、增人痛苦以显示自己牙尖嘴利、衬托自己预见英明。与其这样,不如把精神用在如何改善处境上。”
“把希莱茨基那个懦夫提升为九羽将,把我贬为七羽将,要我向那个无耻的降将弯腰敬礼,真叫人无可忍受!”说着说着,赤拉维的火气又上来了。
“忍不住也得忍,受不了也得受。”伊森老头垂眉平视,不为所动:“戈勃特南征胜利后,还有你受的呢!”
“我一定要阻止他。”赤拉维把拳头握得嘎嘎响:“只要我在,他和季尔登的野心就别想得逞!”
“人最容易犯的错误,就是高估自己,低估他人。戈勃特心思缜密,计划周详,指挥得力,现在天险已过,联军主力已至,不仅沃萨人士气高涨,其他各族也在摩拳擦掌,准备大捞一票,形势对他如此有利。”伊森还是那不冷不热的腔调:“你又凭什么与他抗衡?”
脾气不好归脾气不好,并非蛮夫的赤拉维还是通晓事理,知道如何判断形势。无论实力还是能力,他都与戈勃特并非一个数量级的对,想要成事,连渺茫的希望都欠奉。
赤拉维朝地上狠唾了一口浓痰,令向来不动声色的伊森也不由得嫌恶地皱起了眉头。
“伊森,今天唯一的收获是把威达那个混蛋收为我的奴隶,戈勃特的条件是让他永远待在马粪圈里吃屎。哈哈,在戈勃特的所有命令里,唯有这件事叫我解恨了。他妈,威达这个不识抬举的混蛋,败军之将还傲慢得像个爷似,昨晚上老好言好语劝说,却招来一顿嘲笑。妈,这下好了,你落到老的心里,看我不整死你!”
“将军总算找到了发泄的对象,心理也平衡了?”伊森瞄了赤拉维一眼:“我说你不适合到中央走廊的花花世界中去,只适合待在荒凉草原上茹毛饮血,真是一点也没有说错。笼络俘将,与他国进行幕后交易,本是战争频仍的文明世界里最常见的事情了,可轮到你这种老粗来做,却只会把事情办砸。威达的事,你就别插了,交给我来处理吧!”
“行吧,我看你怎么摆平那只骄傲的小公鸡。”赤拉维耸耸肩,对于一直与自己无话不谈的伊森,他倒没有什么挨训的不快:“说来也怪,戈勃特对于希莱茨基这样的降将优加厚待,对于威达这样的被俘高官却直欲除之而后快,表现得很不统一呢!”
“将军认为奇怪,我却认为正常得很哩!丹西是啥人,他和戈勃特一样,是从闪特外边进来,意欲霸占闪特的外来暴发户,是大汗的强劲竞争对。对于他的死党威达,戈勃特当然是欲除之而后快。希莱茨基呢,是闪特本族的大将,投降戈勃特成为其向导和助,对于他,想在闪特本土落地生根的戈勃特当然是尽力笼络了。没想明白的,倒是将军您喽!”伊森的笑容依然是那么的冷:“我早就说过,文明世界自有其游戏规则。大汗处心积虑想要改头换面,塑造诚信仁爱的英主形象,假若能假将军之除去威达,消灭丹西的一员得力干将,且又不损伤自己的名声,让你背上虐待屠杀战俘的骂名,然后他再玩一次纠偏矫枉的游戏。这样的好事,大汗又何乐而不为呢?”
伊森冷静的分析,将表象下的残酷尽呈赤拉维的眼底,让纵横草原的沃萨将领连吸几口凉气,无奈中带着些许悲凉:“他妈的!伊森你这个老枯木说的还真对。老习惯了草原上喝酒吃肉、舞刀弄枪、抢牲口掳女人的日,真要到这人人都挂着虚伪的面具,处处都是坑人陷阱的文明世界里生活,即便没人来整你,我自己也会闷死的!”
“话说千句,不如起而行之,将军既然能够想通……”
“赤拉维将军!终于找到您了!”伊森话未说完,一名亲兵急突突地冲进来:“大汗命令所有将领前往他的营帐开会,有紧急军情商议!”
“呵!”从噩梦中惊醒的丹西弹簧似的坐起身来,全身都是冷汗,额头上的毛巾也跌落在床沿。
“领主,您醒了!”在房间里守侯的霍夫曼的一声欢呼,把在室外饮酒谈话的众人也惊动了,库巴、贝叶、别亚、罗米、古斯,甚至还有纽卡尔、坎塔、索司、凯日兰等人,都冲进来探望。
望着床前的众人和床头的油灯,摸摸身上舒适的鸭绒被,丹西有些糊涂地问道:“现在什么时候?这又是哪里?”
“领主,现在是晚上,这里是曼尼亚城内的王宫。”库巴坐在床沿笑道。
“到底是怎么回事?咱们刚才不是还在打仗吗?”丹西尚未回过神来。
趁着霍夫曼给丹西擦汗换衣的当儿,库巴开始给丹西讲述起白天那一波三折,惊心动魄的战斗。
别亚率领部队趁着城内大乱的时冲入了曼尼亚,占领了城市,解救了纽卡尔等人,而纽那提和纽伯里等人则在城陷后相继自刎身亡。随后别亚押着新任国王朗里奇,挂上纽伯里和纽那提的人头,火速赶往城外战场。
别亚赶至战场时,猛虎军团的形势相当危急,恰巧丹西准备化装突围,而那时,佩罗也开始品尝亲率本阵加入围攻的后果。
后方预备队守将见到纽伯里等人的首级和被释的坎塔等人,知道曼尼亚已经陷落,迅速投降倒戈。随后索司见到形势扭转也趁加入了反叛的行列(当然,善于在乱世中求存的索司的心理变化过程,库巴并不知情),一剑取下了佩罗的首级。群龙无首的闪北军全军崩溃,纷纷投降,战役终于结束。
当别亚抵达时栽倒马下的丹西,一直昏迷不醒,被卫兵们安置在马车上运入城内的王宫中安歇,直到此刻才醒过来,算算时间,丹西一直沉睡了十来个小时。
“呵呵,赢得侥幸哪!大家都辛苦了,下去休息吧,什么事都到明天再议。”换上透气舒软睡衣的丹西忍不住失笑,随即又转向霍夫曼:“霍夫曼,我的肚饿了,去弄点吃的来。”
霍夫曼下去准备伙食自不必提,其余军政官员也纷纷离开,只有跛脚的别亚在那里磨磨蹭蹭,有些犹豫是留下好还是离开好。
别亚的举动当然没有逃过丹西的眼睛,他斜倚在枕头上笑道:“别亚,你是想蹭饭还是有事要说。”
“唔,这个……”别亚支吾着。
“男汉,说话干脆一点,拿出你当年把辣椒美人一举搞定的劲头来。”丹西心情不错:“想蹭饭就留下来一起吃,其他,再要紧的事都等到明天再说。”
“嗯,没、没什么,其实我不饿。”别亚嘴上说着,却一屁股坐在了餐桌旁。
“唉,你呀!”丹西叹了口气:“心里有事总藏不住。说吧,又碰到什么难题了吧?是不是要我写封信给奈丝丽,证明我们的别亚将军军务劳顿、日夜征战,既没有时间又没有精力更没有企图去拈花惹草、行不轨之事吗?”
奈丝丽的脾气在猛虎军团如雷贯耳,丹西看到别亚欲言又止的样儿,知道他可能有难言之事,也有意谈笑,减轻一下部下的紧张情绪。
“唔,这个嘛。”别亚还在吞吞吐吐地支吾着:“霍夫曼有没有跟您提起……”
“晚餐来喽!”
别亚刚欲进入正题,霍夫曼已经端着散发着诱人香味的酒菜到了门边,别亚也只得噤口不言了。
“呵呵,美食来了。”丹西也适时地起身穿衣:“别亚老弟,留下来一起吃晚饭吧,饭后咱们出去逛逛这雄壮的曼尼亚城。”
当赤拉维三步并作两步走进了如戈勃特宫殿般宽敞的营帐时,游牧联军的军事会议已经开始,各族的首领和高阶武将都已经到齐。
按照联军战前军事会议的惯例,所有沃萨本族武将坐在戈勃特的右边,按军阶依次排列,他族首领和将官则居于戈勃特的左首。军职升降的指令已经执行,原来不是自己就是季尔登坐在右首第一把交椅上,如今却是闪北降将希莱茨基端居首位,而留给自己的只是长桌中间,右首的一把椅。
脾气暴躁的赤拉维,平日自然得罪了不少人,本族将官还好点,多少给他留点面,他族首领和军事头目则大多毫不掩饰自己的幸灾乐祸,只有居于左边首位的胡狼族首领西格尔和卡琳尔两人,对赤拉维同情的点点头,卡琳尔甚至还给了他一个友善的微笑,令被贬的沃萨勇将心头涌起一阵暖意。
戈勃特对于赤拉维的迟到丝毫不加理睬,眼望地图,指轻弹桌面:“季尔登,在破烂冈驻守的敌军有多少人,由谁率领?”
闪特开国英雄朗托名震草原的大战成就了破蛮冈的威名,但草原上的英雄豪杰显然不能认同闪特人所取的地名,大败而归的草原游牧战士曾将此取名伤心冈,以示纪念这个令人伤心断肠的败战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