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兵们赶紧行动,不一会儿,三位披着蓑衣的将军就快马赶到了丹西的马车旁。
尤里奇是闪北郡的军事总长。坎塔原来就位高权重,丹西暂时没有合适的职位安置,也遵循奎尔的旧例,先搁一个副参谋长的虚职挂着。别亚虽然要领军去援助闪南战场,但从曼尼亚到固原堡一段路程两军是重合的,所以也一起同行。这一次,丹西想好好修养一下身体,命令他们三人去组织行军事宜。没想到三个久习军旅的老将,却连这行军都组织不好,想不操劳也不行。
风雨天有些寒冷,三人脱下蓑衣,走进丹西宽大温暖的马车里,倒也没有感觉什么不适应。
“怎么搞的?”他们一上来,丹西就老大不高兴地嚷道,“你们是怎么组织的?速度慢的象蜗牛!骑兵和步兵混杂,士兵和辎重混杂,交通秩序也不好,连我的马车好几次都被迫停下来。难道什么事都要我亲自教你们吗?”
三人你望我,我望你,最后由跟丹西最熟的别亚出头说话:“领主,您也知道,这个天气……”
“雨天怎么啦?”丹西更加来火了,“数九寒天、三伏烈日照样要打仗!”
别亚一下被噎了回去,只好不吭声了。
坎塔没法,也只好厚着老脸出来解释:“步兵与辎重居中,骑队护翼,全军同步前进,是我提出来的建议,主要是考虑到路途的安全。另外我军人数众多,如此方可保证全军的行军速度能协调一致。狂风暴雨,也使得战马容易受惊,几次堵塞了路程。我们已经成立了轻骑纠察队,疏导交通,处理紧急事故,今后应该不会再发生这样的堵塞了。”
对于坎塔这样的高级降将,丹西还是给些面的,他沉吟着:“你们的想法也不是没有道理,不过我还是心忧北部战场。这样吧,别亚、罗米、凯日兰等人跟我带着骑兵先行前往固原堡,坎塔你带步兵,尤里奇你押运辎重,晚一日赶来跟我们会合。”
三人允命而去,大军重新调整队伍前进。
丹西的马车再次起行时,已经顺畅得多了。马儿撒蹄儿欢奔,车轮辘辘滚动,速度比之刚才快了十倍不止。
第十一集第六章
三千城防部队,雅辛斯克费尽心思也最多只能抽调五百名战士组成反攻突击队,可在南门这个狭小的战场上,这么多勇猛的战士已经足够了。
雅辛斯克和乌雷亲自领头带着突击队赶到南城门口时,战况正是最激烈的时刻。城防部队终于烧毁了芬莱的那两辆受到严密保护的冲车,可内城的铁栅也让它们撞得扭曲变形,一些敌兵正冒着矢石将一条条粗大的铁索挂在铁栅上,试图在敌兵的弓箭射程外,通过拉拽将铁栅除去。
不过,他们还来不及将铁索送出去,内城壁上的绞盘就再次卷动,铁栅陡然升起,雅辛斯克和乌雷带着突击队冲了出来。
内外城墙间的狭小通道上,休整多时的反攻突击队,如一把匕首突然挺刺出来,芬莱的攻城部队抵挡不住,纷纷后撤。城墙上的守军也把箭头掉转方向,消灭外城墙下的敌军。
不过,对芬莱的部队给予真正的致命一击的,不是眼前这支突击队,而是他们身后,孔狄率领的五千猛虎军团精锐骑兵。
芬莱估算到了敌我的全部兵力,清楚了狄龙主力军方面的动向和位置才敢于大举攻城。可他却万万没有想到,在边境各处戒备森严的圣瓦尔尼国土上,在自己的后方突然窜出来这么一支猛虎军团的骑兵队伍。
孔狄和下将士在森林里边窝了这么久的时间,整天不是啃干粮就是吃生肉,还要轻轻脚,提心吊胆,生怕暴露自己的行踪,战士们早就憋了一肚气。如今终于可以大展脚,高呼酣战,将士们忍了这么长时间的怨气终于找到了发泄的对象。
孔狄摆出的是一个全面突击,攻击性极强的锋矢之阵,双翼舒展,锥头锋锐,战马萧萧狂嘶,钢刀闪闪发光,整支大军像风一样朝敌人旋卷过去。
孔狄亲自举着战旗冲在队伍的前列,耳旁风声呼呼,草木闪跃着向后倒退,马蹄声震得大地微微颤动。
猛虎军团的冲锋速度极快,目瞪口呆的芬莱楞了一下后,赶忙下令后队掉头迎敌,可命令刚传达下去,后方部队尚未来得及完全转身,孔狄的骑兵就在转瞬之间冲到了面前。
孔狄的骑队似离弦之箭,金色的箭头带无穷动量,从背后扎进了芬莱的部队。
黄莲城南门的狭小凹口,如一块磁石吸引住了芬莱的主力,城内突击队和孔狄骑兵队的兵锋同样也指向此处。数强相撞,立时激起一片绚烂的血浪。
战争绝不是腐儒嘴里的死板教条,生笔下的陈词滥调,不分时间场合死抱着某个教条不放,实际上却是对战争规律的最大亵渎。诚然,避实就虚,避强击弱,确为取胜之道。可在今天这种形势下,孔狄和雅辛斯克的针锋相对,以强攻强,才是夺得胜利的正解。
他们两人的部队,城内三千,城外五千,加起来仍不足芬莱部队的半数。在南门处,集中了芬莱的主力万余人,倘若先弱后强,即使消灭了其他部队而自身不损分毫,也无法击败芬莱主力,何况损失和疲劳是不可避免的。
可是趁着目前士气高涨,斗志昂扬,敌军尚未从混乱种恢复过来的时,集中力量猛攻南门的敌方主力,打垮了芬莱主阵,也就割断了这支敌军的神经中枢,剩下的敌军部队也就成了一堆毫无斗志,凭着本能行事的乌合之众而已。
主将的战旗附近,素来是肉搏战中的最残酷的旋涡,是战场中的焦点,敌军我军都在此展开最凶狂的争夺。孔狄左高举着猛虎军团的战旗,右长剑左右翻飞,从不挥空,每一剑下去,都给这片血海增添一朵小浪花。
在左右亲兵的簇拥下,孔狄一举旗一挥剑,直杀进敌阵的云深处。战旗飞到哪里,哪里就掀起一股死亡的旋风,激出阵阵惊涛骇浪。猛虎军团的主将战旗如同一张锦帆顺风前进,在惊险的突阵战中,他成为了全军的指航灯,指向哪里,勇将锐卒的兵锋就抵达哪里,芬莱的中军部队就如波浪一般被劈开。猛虎军团的五千冲锋骑队就如一艘乘风破浪巨舰,狠狠地楔进芬莱主力中军,杀透一层又一层的敌军,直穿芬莱本阵后方。
在孔狄的另一侧,雅辛斯克挥着宝剑,乌雷舞动双钩,数百勇士跟随在身后左右,也象一只型号要小一些的战船,在血海中浮沉起伏,坚定前行。
芬莱疯狂砍杀着,不断高声喊叫着,试图重新激发士兵们的斗志,阻住敌军的锋芒。他下的将士们不能说不卖力,可一前一后这两彪敌军确实是骁勇难挡。
尤其是狄龙这股骑兵,来得非常突然,冲刺速度极快,本来处于芬莱中军后方的战士尚未反应过来就被碾成了肉泥。
前兵的失利造成了连锁反应,本来就措不及的芬莱中军,队形立刻散乱。除了少数顽强而有经验的战士能够不等指挥官的命令就采取正确的御敌行动外,大多数人都不知道向前还是转后,尚犹豫间,敌人的剑锋刀刃已经到了身前。
另外,这彪打着猛虎军团旗号的军队,异常强劲的战斗力也是圣瓦尔尼人所从未见过的,他们人人都象杀红了眼的疯一样,狂呼暴叫着在敌阵中左突右冲,令人肝胆俱裂。
面对孔狄这样锐利,简直如震山卷海般的突击,芬莱倾尽全力,还是只能无可奈何地看着两支敌舰在自己的本阵中越驶越近,最终顺利地汇合一处。此时他的中军本阵已被彻底贯穿,切断成两片!
主将本阵被击溃,对士气的影响是灾难性的。士兵们的斗志象烈日暴晒下的冰雪一样消解,一群群地扔下武器、旗帜开始逃跑。
中军的建制被打乱,夹在溃兵中的芬莱,就象一个不会游泳却落入了急流旋涡中的人一样,尽管他拼命挣扎,拼命呼喊,仍然被败兵冲得身不由己地退逃,他的命令根本无人理睬。小小的令旗,平时可以指挥成千上万人进退,如今在败兵们眼里却一钱不值,因为它无法为自己带来更多的逃生会。
这就是指挥中枢被击溃的恶果,神经被切断了,再强有力的脚,也仅仅是一堆臭肉,一堆肌肉纤维比较发达的臭肉而已。
倔强的芬莱,此时也不得不承认,败局已定!
※ ※ ※ ※ ※
俗话说望梅止渴,奎尔下这两万战士连续行军数日,不知道何时才能抵达目的地的情况下,现在总算有了一个盼头,脚下也来了劲,被这场暴风雨吹散了士气又振奋起来,又走了一段路后,终于顺利地在天完全黑下来之前赶到了井口。
井口是一个十几户人家的小村,居民不到百人,有一家供往来商旅游客歇脚的小客栈,其余皆是出外打猎的猎户,无人以种植农作物为生。这里土质不佳,既贫瘠又缺少雨水,本来就很少有人耕种。几年前蛮们洗劫闪特路经此地时,又把几个曾在此开地种粮的农夫当奴隶抓走了。剩下侥幸逃脱劫难的人,也就都成了猎人,随时都可以卷起家当跑路,井口村也成为了一个名副其实的狩猎村落。
今天的雨实在太猛,猎户们也都在家里头窝着休息。大家本以为就这么看着这场多少年都罕见的暴雨,一边嚼巴着野味腊肉,一边跟老婆孩聊聊天,平平淡淡的日就可以这么打发过去了。谁曾想,在傍晚时分,却有一支骑兵部队窜进了村里。
除了上次蛮兵入侵外,井口村还是头一次见到这样多的军人。这些当兵的穿着村民们从未见过的金色军服,既不是那种模样古怪,态度凶霸霸的蛮族,也肯定不是身着传统黑色戎装的闪特军人。信息闭塞的村民们,显然并不知道闪特已经成为了猛虎自治领的辖地。
还好,这些官兵都是闪特本族人,只是衣服调换了颜色而已。他们的军纪也还不错。最初一阵慌乱和忐忑不安后,经过奎尔和下文官的交涉和解释,村民们也逐渐镇定下来了。
奎尔征用了客栈作为临时指挥总部,雇佣几名熟悉大荒原地形的猎人当向导。听说是去打那些可恨的蛮,奎尔出的带路费也不低,猎人们倒是积极报名。
围绕着小客栈和井口村,两万将士用毡布搭起上千座避雨的行军营帐,帐内升起堆堆篝火。连天连夜的奔劳,一整天泡在雨水里头,令人又困又乏。大家脱下湿透的军服,在火边烤着,一边喝着姜汤,饮着烈酒暖和身,一边哼着闪特民歌聊天。
奎尔换上了一套干爽军服,走出睡房,在客栈里与村长哈瑞及几个老猎户饮酒聊天。大家的地位虽然不同,但年龄相仿,奎尔拿出几瓶好酒,哈瑞和猎户们送来鲜美的野味,边喝边谈家常,倒也蛮投的。
“哈瑞村长,你们这儿天高皇帝远,谁也不管不到,不需纳税,不服劳役,猎物又多,”奎尔就着野味下酒,有滋有味地咂巴着嘴,“等我们打跑了蛮,这里可真称得上是一个世外桃源了。”
“唉,还说呢。要不是连年打仗,为了躲避战乱,谁会跑到这种鸟不拉屎的地方来啊!”哈瑞叹着气,“这里一年里也难得有商队经过,这几年又没人种地了,我们只有天天吃肉,面粉都很难搞到。唉,真怀念故乡那香喷喷,热乎乎的的面包啊。”
哈瑞的话勾起了老头们的共鸣,大家纷纷说起对面包的美好回忆,听得奎尔不觉有些好笑:“呵呵,难得听到这种抱怨,生活太苦了,天天只有肉可吃。这样吧,我送给你们十袋小麦和十袋面粉,够你们吃上一阵的了。”
“欧,奎尔将军,您可真是太慷慨了!”
“真是个仁慈的将军啊。”
“奎尔先生,我每天都会为您的健康祈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