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征的二十八万人马,分作五路同时挺进。
第一路,凯鲁为主将,吴平、古斯为副将,率五万人马居于战线的最北端,威胁敌军北侧,尤其是攻占死亡峡谷南口,切断蛮军退路。
第二路,安多里尔为主将,奎尔、索司率为副将,率五万人马居于中军北翼。
第三路,丹西亲自领军,班哈、凯日兰等人跟随协助,率八万人马组成中军部队,朝东直进,局中策应。
第四路,贝叶为主将,尤里奇、穆斯塔法为副将,率五万人马居于中军南翼。
第五路,威达为主将,塔科、罗格为副将,率五万人马居于最南端,其任务是先攻占叠瓦渡口,然后继续向东挺进,迂回蛮军南侧。
各路出征部队展开一个五公里左右的宽幅正面。每一路间隔亦为五公里左右,在开阔的大荒原上,倒也可以遥相呼应。
这样,整支大军形成了一个将近五十公里的超宽攻击正面。蛮族联军的营地虽然松散漫长,但猛虎军团拉长自己的战线后,将全部敌军都置于了自己的兵锋之下。
每路出征部队,兼领骑步两军,并自携粮草辎重,成为一个可以独立对敌的作战单位。各路之间,通过菲尔将军率领的斥候轻骑队沟通资讯,协调行军速度。
按丹西的指示,如果遭遇敌军,各路指挥官可根据具体情况自行裁断,决定是独自迎战,还是向最近的友军求援,携歼敌。
由于猛虎军团对涉嫌染病的马匹以及与它们同棚同槽的牲畜,采取了宁错勿漏的严格隔离措施,近三成战马无法参加本次战役,猛虎军团的十五万骑兵也被迫裁减为十万。
这十万左右的骑兵平均分配到各路出征队伍中,使得每路部队皆由三万步兵和两万骑兵构成。只有丹西的中军例外,他们由班哈率领的暴熊军团五万步兵、格雷厄姆率领的一万重步兵、由谢夫率领的一万胡玛轻骑兵和凯日兰率领的亲卫纵队一万重骑兵,共计八万人组成。
猛虎军团此次的进攻方式也不同往昔,甚至着实透出些古怪。
除几支探察战场虚实的前哨骑队外,每一路部队都实行先步后骑的布阵方式,让步兵在前面打头阵,而骑兵则反而跟在步兵身后,护卫着随军后勤车队缓辔慢行。
※※※
蜷伏于破蛮冈上的猛虎终于下山捕食。
而且这一回是兵分五路,全线出击,从一只抓扑腾跃的巨型老虎化作五只老虎齐头并进。
或许是因为长期据营修整,吃得比较饱的缘故,尽管气势骇人,咆哮震天,但这五只“老虎”并不像一般的猛兽那样急急找食充饥。相反,它们沉稳而坚定地挪动虎步,不疾不徐地向敌人进逼。
在这五只猛虎的对面,是铺天盖地的草原狼群……
人数更多、占地更广的各族蛮骑大部队,已经受令整装,严阵以待,静静地等候着敌人的到来……
辽阔的战阵肃然无哗。只有那风卷旗幡,呼啦啦地作响。只有一些暴烈的战马,似乎一意要挣脱勒缰,拧着脖嘶叫,凶狠地用蹄踹踏地面,一个劲地刨着脚下的沙土和野草……
今天丹西与戈勃特第二次拔刀相见,赛勇斗智,各展其能。
与第一次会战不同的是,这一回两人都推陈出新,改换战法,甚至可以说得上是以怪对怪。
丹西搞出来一个完全不合常理的全线平推,并且颠倒次序,先步后骑,让人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
而戈勃特也毫不示弱,玩一个别出心裁的新花样,将数十万蛮族骑兵结成一个极其庞大的骑阵——“鸦兵撒星阵”。
第二十集第二章
鸦兵撒星阵是著名的鸠蛮族大英雄怯尔不提所发明的一种骑兵战法,鸠蛮人曾经凭此战术在草原上纵横驰骋,百战百胜,从而超越胡狼人成为草原第一强族,比之今日的沃萨人还要威风。
可惜怯尔不提突染怪病而英年早逝,鸠蛮族也很快盛极而衰,跌落原形。此阵虽流传下来为草原各族所模仿、学习、变通和改良,但真正的精髓却不为后辈所掌握,草原各族之间作战经常摆出此阵,却徒具其形,不得其神,变成恍若流氓内讧、盗匪对杀般的混战滥打。
没想到这一回,吸取上次会战教训的戈勃特,一上来就布出此阵。失传多年的无敌战阵,竟然在今天复原重现,被这位草原不世豪雄勘破法门,形神兼备地布列于大荒原上。
鸦兵撒星阵中,游牧蛮骑将他们松散列阵的特色发挥到了极至,多达数十万的骑兵,三五成群,七八结伙,东一丛,西一簇,就如荒野上的草甸,毫无秩序、毫无规律地散落在广阔的大荒原上。
他们就像几十万只乌鸦,随意地栖息于大地啄食;亦像无数的星辰,杂乱无序地镶嵌在天幕之上。如此形状,鸦兵撒星阵也因而得名。
仅从表面上,鸦兵撒星阵似乎根本看不出有任何可怕的地方,甚至令人生出不过尔尔的感觉。这样大规模的松散陈兵,几乎是一触即溃,好像根本形不成有效的战斗力。
这么做,看起来唯一的一点好处,那就是不会因团簇聚结而被敌人所包围。可是,戈勃特里有四十四万骑兵,又有谁能够获得这样庞大的兵力,将他们包围聚歼呢?
牺牲阵形的优势以换取这种安全感,岂不是太不值得了吗?除非两军进行毫无章法的大混战,否则敌人如此布阵,不是与自杀无异吗?
包括丹西在内,几乎所有猛虎军团战将的心里都不由得转著这种念头。
不过,一旦真正交兵接仗,游牧蛮族这种战斗队形令人惊叹的威力就会展示出来。
受过残酷的战争考验,历经无数厮杀的草原战士摆陈出来的混乱无序,与中央郡民众起义所展示出来的混乱无序,虽然表面上看有其相似之处,但两者之间实际上存在著质的差别。
这是一种无阵之阵,个体的无序构成整体的有序,静态的无序却能瞬间切换为动态的有序。
用见微知著的方法去观看每一个体、每一局部,得到的只能是混沌错杂的资讯,而放眼全局,方能体察到整支大军中蕴含潜藏的内在秩序。
依照怯尔不提留下来的老传统,布鸦兵撒星阵时,部队不靠旗帜金鼓来调遣,而是采取更为隐蔽的指挥方式。
各族首领、各部落酋长,各族战将、各级军官,里都有一根牦尾指挥鞭,挥鞭所指,人马所向。
传递命令也非一味依赖响箭、胡角,更多的还是通过喊叫鸠蛮人的战号——“咕咳”来进行,神秘的咕咳声由疏而密,自迩及远,俄顷千里之外。
这种传令方式不仅快捷迅速,而且让敌人摸不著头脑,即使当面对垒,也弄不明白对要干什么。如果更恶毒的一些,以旗幡鼓号欺惑敌军,暗地里却搞另外一套,你要是著了道,就可能当面吃个大亏。
从静态的角度来看,铺陈在战场上结阵迎敌的蛮族骑兵,完全是混乱无序的乌合之众,在那里安静地等待著被组织严密、纪律严明的对屠戮。恍如摊在大地上团团块块的垃圾杂物,几根大笤帚横扫过去,就能将其涤荡乾净。
然而这只是游牧蛮军或有意或无意给对造成的假象,鸦兵撒星阵的首要原则是,不见兔不撒鹰,不见利坚决不动,不见可趁之绝不盲目进攻,动静之间知敌强弱。
守候战时,他们静若处,可一旦与敌接触或者命令传来,他们的动作会快得让人目不暇接。
战马的爆发力和冲击力,令他们动灵活,快捷迅速;蛮族骑的战斗本能和暗藏的隐秘指挥链条,令他们随时应变,可以进行任何形式的复杂阵列转换。
这些人不动则已,一旦发动,则来如天坠,去似逝。一忽儿由分而合,一忽儿由合而分,聚似铁水凝结,散若蜂群出巢。进攻时势若山崩,雷霆万钧;撤退时四射迸走,无可追踪。
而他们舒展兵力时则更为骇人了,一支骑队就如一根具有无限延展力的牛皮筋,可以随意地伸缩,以至后世有人惊叹“百骑环绕可裹万众,千骑分张可盈百里。”
这不仅是无阵之阵,也是一种万阵之阵。
当鸦兵撒星阵与敌接触,从无序转为有序的瞬间,你方能体会到“无中生有”一词中蕴涵的深邃意境。
兵锋相对的时刻,隐秘的指挥链将作战资讯通过灵敏的触角传导至战场的每一个角落,看似杂乱无章的蛮族骑阵瞬时作出反应,根据本军所处方位、战场地形环境、敌军阵形与兵力等具体形势,采取最适合发挥本方特长的作战序列和队形。
漫长的战线,两军的接触面上,蛮族骑兵彷彿都变成艺术家,在战场上翩翩起舞,或出或没,或圆或方,或直或曲,或远射或近搏,或突刺或绕击或逃逸,幻出无尽的战阵队形,并且根据战况进展,随时进行著调整与转换。
整支大军就如一块巨大的橡皮泥,由一只无形的妙摆弄著,捏动著,可以任意施为,塑出任何形状、任何造型。